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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时文学Vol.13 | 大门《一幅字,一个风流的往事》

大门 OutOfStyle 2024-03-12

柴靜和身後的《生查子》


柴靜身後的這幅字被我找出來了。


前度月來時,仔細思量過。今度月重來,獨自臨江坐。風打無遮樓,月照無眠我。從來沒見他,夢也如何做。


胡適「生查子」

胡適的這首「生查子」寫於一九一七年三月六日,時年二十六,在哥倫比亞大學讀博士,兩個月後拿到博士學位,七月回國,八月到北大任教授。


胡適

有人點評這首詞:謂前度曾經仔細思量,今度又獨自臨江而坐,再次思量。雖然已到無我程度,但仍無有著落(沒見他,夢難做)。說的是一種情狀——相思、苦戀情狀,是否另有深遠意旨,尚未可得知。


但以我對胡先生的瞭解,當時這封信應該就是寫給他的太太江冬秀。


詞寫於民國六年,但這幅字未必就寫於那時。


因為落款寫到「靜山先生」,一下子激起了我的興趣,看到這個名字,首先想到的是民國時搞集錦攝影的的郎靜山,但我從來沒有讀過胡、郎二人有過交往的相關資料。胡適於一八九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出生,郎靜山出生於一八九二年八月十六日出生,比胡適晚出生八個月,他們身處同個時代,或許會有共同的朋友,但此「靜山」未必就是彼「靜山」。


胡適的這首詞表達的是一種孤獨和思念的情感,他在詩中描繪了自己在月光下獨自思念的場景,這種情境和用詞在傳統詩詞中往往與離別、懷人相關,或者也會被理解為「情詩」,哪怕不是寫給江冬秀的,內裏的思念的也是極深切的。


那麼問題來了,先不論胡適之與郎靜山是不是交情深厚的朋友,即便是,男性友人之間做這樣的表白,未免也太肉麻了。


所以我想找一個「女」的靜山,好巧不巧,一翻翻出了「楊靜山」,是胡適的好友朱經農的繼配。


朱經農

以前聽過關於胡博士的風流故事,說他有一個名為「Zing-shan」或「Z.S.Y」的「女網友」,在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四年間有不少書信交往,而且這些信件現今都有存檔,這個故事,說來話長,有很多人可能也都聽說過了,具體的我就不細說了。總之,根據我的判斷,胡楊之間書信交往的起始其實是朱經農授意的,一開始是他們倆一起惡作劇般地用匿名給胡適寄水仙花、生日賀卡、書,引起胡適的猜測,不想一來二往,楊對胡開始有了一些異樣的意味,也不奇怪,成年人的遊戲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試探著開始的。


左為楊靜山

那些書信都是用英文寫的,有點像錢鐘書在《圍城》里說的那樣,他們也只敢「躲在外國話里」,關於這個故事的細節,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上網去查找。




我今天要說的是,本人之所以確定楊靜山就是這幅字中的「靜山先生」,依據如下的這封信——


親愛的胡博士:


謝謝你給我們的信。我先生讀了以後,就一直想寫回信。然而,由於他工作忙碌,以及我們在長沙的家的問題,他一直沒有回信。現在我們已經住進了湘雅醫院後面的一間小平房。我們對這個房子還算滿意。可是,我多麼希望我此刻是在濟南!(為什麼呢?)


經(King)明早要到南京去。如果他兩個星期前就去的話,就可以在南京見到你了。你在上海過得如何呢?我多想回到上海的老家呀!我離開上海已經3年了。明年夏天到來以前,我想回去探望父母。


前幾天,我從長沙本地的報紙上剪下一首你留學時寫給你夫人的詩。我本想寄給你,現在卻找不著了。


你能不能盡快寫封回信給我?你說你希望在北平見著我們。真的嗎?在你家裡?


Zing-shan上

1934年2月20日


胡適收到這信後一直沒回,在這之前他應該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種種證據表明,他也並非心中全無波瀾,但是大概還是怕玩過了,就是回了一封信勸她不要再繼續下去,便率先靜默了。可那邊Zing-shan似乎有些上頭了,沒過多久,忍不住又給他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適之:


現在天正下著雨,打著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響的雷。就在此刻,我收到了你善意的來信。


我不能說你錯了,因為你對我所知甚少。但是,我但願你在我已經「走過了頭」以後再寫這樣的信。因為那個時候,你根本就不需要給我寫信了。你覺得你的信寫的適時嗎??


我原以為我的信可以為你這個「只知工作,不知娛樂」的人帶來很大樂趣。沒想到適得其反:我的信讓你頭疼,我真對不起你。


適之,你不可能會摧毀一個人的生命和幸福!一個人的生命和幸福只有可能被自己摧毀。你的朋友不能坐視你這樣做,因為那些真心愛護你的人精心呵護著你本人、你的社會地位、你的家庭。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再寫信給你?好的,我會離你遠遠的。愛就意味著服從。和平和幸福永遠屬於你!


Zing-shan上

1934年3月4日

又:適之,我能不能有一個請求?求你再寫一封信給我,就一封,一封好的!你知道我心裡的感受嗎??


在另一紙附片上,Zing-shan還寫了一句話:「除了想象和夢,我什麼都沒有了。」


當中曖昧,躍然而出。有研究者曾以為在這之後他們就再沒聯繫了,其實不然,我今天在柴靜身後找到的這幅字,應該就是在這兩封信之間或之後胡適回贈給Zing-shan的。


這不完只是猜測,但我接觸不到一手資料,也只能說這麼個大概了。


話說,在胡適的朋友圈子里,最有資格說「我的朋友胡適之」的排名前五的肯定有朱經農,結果呢——


不僅妹妹朱毅農在一九二三年給胡祖望當家教時愛上胡適,並直接告訴江冬秀,江則表示,我早知道你暗戀胡博士了。很多年後,朱毅農精神病發作,她告訴胡適:「我是為了想你發瘋的。」


而且連自己的太太楊靜山也曾愛上了胡博士,不管朱經夫知道不知道,但胡博士真的止乎於禮,後來他們雖然有多次見面的機會,然而他們真的沒有然而了。


縱觀胡適之的醫生,他確實真很招桃花,除了為胡適終身不嫁的曹誠英外,起碼還有五六個人,中外都有⋯⋯


但是,我特地要強調這個「但是」,但是——胡適之先生在男女關係上是個君子。





本期作者:大门,策展人,摄影师,工作和生活在洛杉矶。

过时文学的投稿邮箱:oos2017@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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