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清出任银保监会首任主席：且行且改革

Original 2018-03-21 龚奕洁俞燕张威 财经杂志

纵观郭树清的履历，总与“改革”密切相关，也有人称他为“救火队长”。业界评价郭树清是“儒雅的学者型官员”，但工作作风又极为果决高效，由其领衔新成立的银保监会，颇令人期待后续的改革举措。

（郭树清）

《财经》记者龚奕洁俞燕张威/文袁满/编辑

全国“两会”结束后，中国银行和保险监督两会合一的工作迅速落地。《财经》记者从多个信源获悉，3月21日银、保两大监管部门首次合署开会，原银监会主席郭树清，被任命为合并后的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下称“银保监会”）首任主席。

3月21日15点，在北京金融街原银监会的会议室，银保两大系统会机关和在京单位副局级以上干部悉数汇集。中组部副部长到会宣布银保监员会成立，原银监会主席郭树清成为首届银保监会党委书记和主席。郭树清表态完全赞成和坚决拥护关于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的决定，将毫不放松抓好监管工作。

据《财经》记者从有关渠道获悉，原银、保监会副主席人选不变，排名按其提拔为副部级的资历排名，王兆星和陈文辉分别位列银保监会第一和第二副主席。中央纪委驻银保监会纪检组长由原银监会纪检组长李欣然担任，去年9月转任保监会纪检组长的林国耀则调任其他部门。

此外，据了解，银保监会将成立五个工作组，研究两会的机构调整和“三定”方案。据一位熟悉机构改革流程的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三定”方案制定出来后要报中编办，经中编办批准后再实施，最快三个月到半年。

距3月13日《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公开提出“银保合并”仅仅一周，伴随着郭树清等人的任命，“银保合并”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某地方银监局局级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郭树清学识渊博，专业扎实，视野开阔，处事果断，基于以上，他作为合并后的银保监会主席最合适不过。此外，郭树清对内部管理很严，对治理比较乱的保险行业而言，也将迎来一个严监管的时点。

有金融机构人士在称赞郭树清的干劲与高效率的同时，也表示“隔行如隔山”，银、证的监管手段不一定能在保险业沿用，需要有具体的调整，这也是郭所面临的一个具体挑战。

纵观郭树清的履历，一直与“改革”密切相关。年轻时，是中国经济改革“整体协调改革论者”重要代表人物之一；2005年于建行改革受挫时期从央行空降董事长，临危受命却力挽狂澜，216天完成建行H股上市；主政政监会18个月，“七天一策”，严打内幕交易、操纵股市、渎职造假等股市恶疾；担任山东省省长三年多，以“金改22条”为代表，让山东金融业大幅上升；到任银监会，以七份文件作为开门大礼，并持续了一年的严监管，聚焦在同业、理财、表外业务上。

在《关于进一步深化整治银行业市场乱象的通知》中，银监会明确表示2018年深化整治银行业市场乱象，并重点整治公司治理不健全、违反宏观调控政策、影子银行和交叉金融产品风险、侵害金融消费者权益、利益输送、违法违规展业、案件与操作风险、行业廉洁风险等方面。主导银保监会后，对银保行业的监管工作或将延续这些思路和重点，对于银保的跨行业合作，亦将有助于治理与防范。

在3月9日两会“部长通道”上，郭树清强调，在整治过程中，银监部门一直在注重如何做好对实体经济的服务，“不能因为整治市场乱象而影响到实体经济，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挑战。”

主导“银保合并”的最佳人选

时间回到一年前，在2017年3月2日国务院新闻办的发布会上，面对现场记者有关其将“主导金融监管架构的改革、银证保三会合并”的问题，郭树清周幽默回应称是“rumor”，是谣言。

一年以后，国务院宣布 “成立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银保监会），金融监管“一委一行两会”的架构确立，而改革派郭树清将主导“银保合并”的重要改革。尽管监管架构有变，但是市场对其主导体制改革的期待却成真了。

郭树清有监管部门的领导经验——曾任央行副行长兼外汇局局长、证监会主席，又有系统性金融机构的管理经验——曾任建设银行董事长和信达资产党委书记，又有地方管理经验——曾任贵州省副省长和山东省长。

在80年代初就已经在中国经济中崭露头角的郭树清，学界人士认为其政治影响力、背景都比较强，也因此曾经被认为是央行行长周小川的可能性接班人。当继任央行行长确认为易纲之后，市场普遍认为，郭树清将成为新成立的银保监会主席、主导银保合并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易纲和郭树清，一位将主导金融审慎监管，一位将承担相当的机构监管职能，对于这两位公认的“改革派”，市场表示期待。

2011年以来，伴随着大资管业务的快速发展，金融从分业经营向混业经营发展，而金融分业监管的格局，造成存在监管套利空间，也存在监管保护的现象。

3月20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答记者问上指出，“这次机构改革把银监会和保监会合并，也是要防止规避监管的行为发生”。多位金融业人士也指出，这次银保合并的目的就是为了规避监管套利。

自2017年2月郭树清到任银监会主席以来，银监会也开启了“治乱象、补短板”的严监管节奏。密集的检查、通知、政策与规范性文件以及海量的罚单，对整个金融业都产生了巨大震慑，高呼“郭树清周期”来了。尽管多位银行、信托类从业人员对记者表示监管过严，许多业务做不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银行业金融机构正朝着合规经营与风险防治发展。

一位保监会人士称对郭树清刚来时的一系列重拳文件印象深刻，称赞郭树清的干劲与高效率。

早在2011年，郭树清就曾提出协调监管，避免监管套利。其在《中国资本市场法制发展报告（2011年卷）》中表示：需要针对我国资产管理的现实状况，统筹研究公募基金市场、私募基金市场、证券公司集合资产以及银行、信托、保险等理财市场的制度规范，立足于功能监管的制度定位，统一行为规则，明确资本募集，投资管理，信息披露，利益冲突防范等规范要求。避免监管套利，夯实公平公正的市场基础，为提升我国财富管理行业服务国民经济能力创造良好的法律环境。

一位研究者曾指出，2015年之前针对大资管、影子银行等的乱象，三会也出台了不少政策与规范性文件，但监管的协调和执行的力度有限。与郭树清同时到来的，是中国金融业“严监管、治乱象、防风险”的明确目标。

且行且改革

纵观郭树清的履历，总与“改革”密切相关，也有人称他为“救火队长”。

资料显示，郭树清生于1956年8月，是内蒙古察右后旗人，18岁高中毕业后在四子王旗红格尔公社插队。他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马列系科学社会主义专业，法学博士学位。

青年时期的郭树清曾在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工作多年，是中国经济改革“整体协调改革论者”重要代表人物之一，曾与吴敬琏、周小川、楼继伟、李剑阁等人提出了“整体配套、分步实施”的改革思路。这批人被称为“改革派”。

2001年，结束贵州省副省长的挂职后，郭树清在央行担任副行长和外汇局局长。直到2005年3月临危受命，空降建行任董事长。

2005年3月，股改中的建设银行正处在引进战略投资者和海外上市的关键时刻，其董事长张恩照却被曝涉嫌经济问题而被“双规”，辞去董事长职位。这场意想不到的人事变化，为建行股改和上市带来了相当的负面影响。郭树清就在此时被选中，接替张恩照，扛起建行股改与上市的重任。

2005年3月22日，郭树清上任后的首次建行党委会上就进行了公司治理架构的调整。紧接着，为打破建行的引战僵局，他断然结束了建行与花旗银行的谈判，转而与美国银行的引资谈判。同时，建行上市工作加速推进，在郭树清就职216天后，就成功在港股发行上市。

2011年10月29日，卸任建设银行董事长的郭树清正式履新，掌舵证监会，成为第六任证监会主席。

证监会主席是一个“火山口”，郭树清在这一火山品上坐了17个月。有人统计，郭树清任职证监会期间，证监会发布通知、规则70条，相当于每周1条，外界对此有“郭氏新政”之说，郭树清本人被称为“郭旋风”。郭树清上任后，第一次公开发表有关于证券市场的演讲时说：“小偷偷白菜遭谴责，有人偷股民钱却不被发觉。”此后，在证监会权利范围内，对内幕交易、操纵股市、渎职造假等股市恶疾的整治，再没停止。

郭树清上任时还提出了“IPO能不能不审核”的问题，这被认为是IPO注册制的曙光。

在郭树清主政政监会期间，中国股市指数则在改革中下跌了7.7%，市场上因此不乏对他的批评声。经济学家、耶鲁大学终身教授陈志武则盛赞：郭树清做证监会主席一年多改变了中国金融市场的生态环境，使行业更加充满活力，竞争和创新成为现实。

2013年3月，郭树清赴任山东省省长。其上任的第131天，就出台了《关于加快全省金融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包括稳步推进多种形式的社会融资、发展股权交易市场、建立各类要素交易平台等。这一《意见》常被称为“金改22条”。

此外，《山东省权益类交易场所管理暂行办法》，它是国内第一个单独规范权益类交易场所的规范性文件；《关于开展介于现货与期货之间大宗商品交易市场试点工作的意见》，它是全国第一个指导、推动介于现货与期货之间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专项政策文件。

郭树清还带来了其在金融业的广泛资源。“青岛提出建设‘理财中心’已经说了好多年，但一直没有下文。郭省长来了以后，把它作为区域发展的一个重点方案。”《中国经济周刊》曾援引知情人士的话称。

2015年金融业增加值占地方生产总值比重达到5%，金融业实现地方税收占全部地方税收的比重达到10.7%。2016年，金融业增加值增长9.6%。

“那三年山东金融业的规模发展是很快，”一位山东地区的金融从业者表示，“但金改许多项目的具体效应，却尚不明显。”

2015年，在接受《财经》杂志专访时，郭树清曾指出，“金融创新必须与实体经济中的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和业态创新相结合，否则，资产管理和整个金融业的创新发展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郭树清给外界的印象，一直是“儒雅的学者型官员”，但从其工作作风来看，又极为果决高效。山东当地的媒体曾这样描述：“郭树清初到山东，我们最先听到的评价是，领导太厉害，很多直接下属表示，跟着郭省长不好干，感觉压力山大。”

“救火队长”的防风险重担

杠杆叠加、通道涌现的大资管造成的经营乱象，影子银行领域的风险累积，与资金“脱实向虚”的风险引起中央的重视。

2016年7月，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强调要“加大金融支持实体力度，要求坚持金融去杠杆力度不变，节奏可根据市经济表现有机调整，降低金融领域的无序扩张步伐，引领资金‘脱虚向实’。”这次会上还强调了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也是在这次会议上，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成立，开启金融监管体制改革的第一步。

2016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作为三大攻坚战之首，并点明“中国经济运行仍存在不少突出问题，金融风险有所积聚”。

因此，当2017年2月郭树清从山东省回到金融街，赴任银监会主席时，就有市场观察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郭树清将回来当“救火队长”，承担治乱象与防风险的重任。

2017年3月2日，首次以银监会主席身份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正式亮相的郭树清就直接亮剑，直斥“没有完善的监管制度，银行业经营必然引发严重的风险暴露”，要筑好“篱笆”，加强监管履职制度。

郭树清到任一个月，就点起了第一把火，十天七八道令，拉开持续一年的“三三四十”专项整治行动。从外部监管到内部操作提出诸多要求，涉及服务实体经济、监管处罚、防控风险、弥补监管短板等多个方面，并要求银行业依据文件要求进行自查。在这样的重拳出击下，不规范的经营行为、套利行为、非法业务、高风险业务都得到了有效整治，经营秩序得到恢复，市场秩序趋于有序。

2017年，银监会从同业、理财、表外业务三个领域入手，开展了多个专项治理和综合治理。

2018年1月份，在接受《人民日报》专访时，对于下一步银行业防范化解风险的重点，郭树清这样回答：

根据中央要求，攻坚战的目标是要使宏观杠杆率得到有效控制，金融结构适应性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明显增强，硬性约束制度建设全面加强，系统性风险得到有效防控。围绕上述目标，银行业要加强对各类风险的防范和化解，努力促进形成金融和实体经济、金融和房地产、金融体系内部三个方面的良性循环。

为此，需要着力降低企业负债率，抑制居民部门杠杆率；严格规范交叉金融产品，继续拆解影子银行；清理规范金融控股公司，有序处置高风险银行业机构；深入整治各种违规金融行为，坚决打击各种非法集资活动；继续遏制房地产泡沫化倾向，主动配合地方政府整顿隐性债务。

而接下来，主政银保监会，对于保险业的工作重点，或沿续上述重点方面。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以来，保监会的多项政令都显示出与银监会的一致性。如在银监会发布《商业银行股权管理暂行办法》及配套文件后不久，3月14日，保监会也公布了《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

某学术界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郭树清是非常能干的银行家，在证监会、银监会干的也非常出色，其任银保监会主席是非常好的选择，他完全能够胜任。“郭不仅是一个学者，银行家，还有相当丰富的领导地方的经验，这点是过去的我们央行、银监会和证监会领导所不具备的，是全面的人才，相信能把工作做得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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