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 这些用希腊语唱响会歌的孩子们，来自大山深处
当奥林匹克会旗冉冉升起，空灵的《奥利匹克圣歌》回响在鸟巢中，镜头里，一张张稚嫩可爱的面孔随着音乐轻轻摇晃，也许动作不那么整齐，也许表情不那么统一，孩子们或高或矮，有的胖些，有的瘦些，但他们是那么纯粹而真实，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他们穿着虎头虎脑的服装，轻易地击中了亿万观众心底的萌点。
你能否想象，这些用希腊语演唱会歌的孩子们来自太行山中？从他们清澈的眼睛里，世界将看到当代的中国。
如何演绎奥运会开、闭幕式上必须可少的“保留曲目”《奥林匹克圣歌》，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开幕式音乐总监赵麟为此翻阅了大量相关资料。每个主办国都想在这个环节中展现自身独特的音乐文化：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重新编配了《奥林匹克圣歌》，只由交响乐队演奏；2014年，索契冬奥会开幕式上的演唱则非常有俄罗斯的歌剧范儿。
“能用的表现手法，基本上都用光了。”这一次，中国又该表现什么？主创团队决定转换赛道，从“意义”入手，邀请真正的山里的孩子演唱这首歌，小朋友们不仅是“全民迎冬奥”的一道缩影，更将让全世界看到当代中国的真实面貌。
“张艺谋总导演始终表示，‘要让泥土的芳香登上大雅之堂’。”开幕式仪式部分导演杨嵘说。然而幅员辽阔的中国拥有众多山岳，“山里的孩子”又该来自哪座山？起初，主创团队找到了云南大山里一支多次获奖的合唱团，又斟酌过大兴安岭、大凉山、沂蒙山……考虑到本届冬奥会在河北设有赛区，大家探寻的目光最终定格于太行山。
从北京向西南方向驱车约4小时，一路上，平地隆起为山峦，太行深山区中坐落着保定市阜平县。2021年9月27日，阜平县城南庄镇夏庄学区中心校书记、校长刘凯清楚地记得这个日期，那一天，他第一次接到要为冬奥会开幕式选拔小演员的通知。“这么大的活动，怎么可能呢？”刘凯下意识的反应是“不相信”。第二天，又一批开幕式主创团队工作人员赶到阜平县。从他们那里，刘凯确认，孩子们要登上鸟巢的舞台，演唱《奥林匹克圣歌》。
相关工作迅速开始推进，到11月底，经过两次选拔，来自阜平县马兰小学、石猴小学、井沟小学、八一学校、大岸底小学的44名小朋友入选合唱团。“最开始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张不开嘴。”刘凯回忆。要用无伴奏童声合唱的方式演绎希腊语的《奥林匹克圣歌》，挑战是全方位的。
来自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林嘉濠是合唱团的语言老师之一。“对小朋友来说，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希腊语，难度确实很大，他们必须掌握很多中文里没有的东西。”林嘉濠解释，比如，希腊语中有很多咬舌音，发音容易出错，有时候，林嘉濠要逐个检查孩子们的口型，仔细观察“咬舌”是不是到位，才能找出人群里不太和谐的那几个错音；也有时候，发音好不容易找对了，但加上旋律唱起来，又开始“跑偏”。
“这些都只能通过一次次的训练来改正。”为了更真实地体验孩子们唱歌时的感觉、给出更有针对性的改进方法，林嘉濠已经学会了这首并不容易演唱的作品。
林嘉濠教小朋友们学希腊语
保定学院音乐舞蹈学院院长张红玉等专业老师为合唱团提供声乐指导。从专业角度来看，“《奥林匹克圣歌》需要很高的音域，但导演组并没有要求孩子们在业务上达到多么领先的水平。短时间内，要让没有歌唱经验的孩子掌握一套科学的发声方法，也是不现实的。”
张红玉很清楚，导演组期待保留并展现孩子们的“本色”，让世界看到他们的聪明灵动，看到他们的真诚质朴和一点小羞涩，因此，在平时的声乐训练中，除了通过一句句的教学让孩子们达到应有的音准，张红玉并没有在“技术”上对孩子们提出太多的要求。
他同时很注重加入一些集体游戏，让孩子们既意识到合唱是一种集体合作，也保有那份天然的对音乐的热爱：“我们希望，孩子们既能完成这次重大的任务，更不要丢掉他们的简单快乐。”
谁说山里的孩子都是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光着脚丫跑来跑去的？张红玉认为，这种刻板印象必须要更新了。“非要说山里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可能是相比北京孩子，他们的普通话不那么标准吧。”他开玩笑道。如今，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山里的孩子一样能通过电视、手机和发达的网络技术接触新鲜事物，他们和外面的世界之间并不存在着那些想象中难以逾越的鸿沟。
山里的孩子又特别有韧劲。提到他们时，刘凯常用一个词“坚强”，或是更接地气的“皮实”。5周岁的韩舒心是合唱团里年纪最小的团宠，她活泼机灵，一双眼睛总是笑得弯弯的，大家都叫她“小豆”或“豆豆”。去年11月，孩子们开始在阜平县进行封闭的集中训练，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起初，豆豆常常生病，眼睛和扁桃体都发过炎症。休息痊愈后，她又加入了训练，一天几个小时下来也不掉队。
还有一个叫“庆庆”的孩子，让刘凯和其他老师们非常挂心。入选合唱团后不久，庆庆的母亲就因罹患重病生命垂危，懂事的庆庆选择退出合唱团，回到母亲身边，但刘凯知道，庆庆心中仍然闪耀着那个梦。母亲离世后，庆庆曾安慰父亲说：“不就是唱歌吗？爸爸，到时候你也带我去，他们在台上唱，我在台下唱。”老师们听说了这件事，心里都酸酸的。后来，在他们的共同帮助下，此前一直表现优秀的庆庆又回到了合唱团。庆庆离开的那些日子，正是各项训练迅速推进的阶段，为了帮助庆庆尽快赶上进度，老师们让一名女生和她结对互助，两个原本并不相识的孩子，如今成为了交心的好朋友。
“也许我们的条件不是最好的，但我们给孩子们的爱一定是最多的。”刘凯说。近两个月的封闭训练中，合唱团里总是萦绕着温情。2022年转瞬已至，去北京的日子到了。临行前，老师们给大家统一购买了行李箱、双肩背包以及长款羽绒服、卫衣、手套、棉鞋、暖宝宝等保暖物品。1月3日，孩子们背起和父母一起动手整理的行囊，在11位保障老师的陪伴下，从阜平县向北京进发。
“很多孩子都是第一次来到北京。”刘凯很快发现了孩子们的水土不服。最初，合唱团被安排住在南四环附近，乘车到鸟巢排练最快也要花40至50分钟。车子走走停停，平时很少坐车的孩子们绝大多数开始晕车。刘凯记得，1月5日那天，有个男孩晕到走不了路，是被老师们搀扶着走进鸟巢的，还有8个孩子完全上不了场，很多女孩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小脸煞白，一点精神也没有。老师们看在眼里，心疼坏了。
表演上的问题也暴露出来。突然站上鸟巢这么巨大的舞台，孩子们很怯场，一向开朗大胆的豆豆甚至连左右转都成了问题；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对着一方大屏幕，唱得投入时，镜头突然给了一个脸部特写，孩子们常常会不知所措……
让刘凯感动的是，所有人都关切着这些孩子最细微的感受。了解到晕车的情况后，多方迅速协调，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安排孩子们到鸟巢附近的酒店入住，步行即可入场；老师们不断给孩子们加油打气，让他们对着健身房里的一面镜子默唱，逐渐习惯面对自己的形象……
要长时间远离家人，要克服重重困难，许多孩子难免想家，10岁的杨子蕊也会想念爸妈和姐姐，但她更想在开幕式当晚让他们为电视上的自己感到骄傲。有时联排结束，已经是深夜23点，孩子们躺下睡觉时，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我不觉得辛苦。”和小伙伴们在一起，这个坚强的小姑娘朦胧地知道，大家都愿意为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付出努力。有些遗憾的是，今年第一次来到北京的杨子蕊没办法到处玩玩看看，只能在坐车或走路时匆匆一瞥这座大城市的浮光掠影，“有一天，太阳快要落山了，那个方向闪着很多的漂亮的光彩，它们融合在一起，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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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监制：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