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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格基金王强：为什么你创业没成功，马斯克成功了？
2019 虎嗅 F&M 创新节邀请了真格基金联合创始人、新东方联合创始人王强先生，分享了创业者应该必备哪些素质的看法、观点。以下为演讲内容（作者据现场演讲整理，有删节）：
我的题目叫《创业世界的理性批判》。我用了 18 世纪德国哲学家康德的概念——“理性批判”。这个批判不是我们现在“扔板砖”式的“批判”，而是特别的理性的反思，是对 “什么是可为的、什么是不可为的”进行清晰的界定。
在康德看来，作为一个人、一个思维主体，假如不能够清晰地认识自己理性思考的界限，那就会犯巨大的认知错误、犯“理性幻相”的错误。 如果我们把“根本不可能的东西”当成可能，你永远不会有这个“可能性”实现的时候。在创业者的圈子里，最励志的一个口号莫过于“我一定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作为纯粹的励志，这不能算错，作为实施和行动的动力层次上也是可以的。但在具体的思维层次上最好不要这么想。 所以，创业理性的批判，意味着只有在理性层面上清楚了什么是“真正不可能”，以及什么只是“看似不可能”，才能够在创业实践中着力聚焦在将那些 “看似不可能”变成“可能”。 千万不要去试图企及那些“真正不可能的”东西。比如，如果你想要成为上帝，再励志也永远成不了。
01
确定性消失
但如果需求仍然存在，你一定会从逻辑上发现目前暂时呈现的“不可能性”是虚假的，你一定会找到新的突破。其实创新往往就意味着对这一“虚假的不可能性”的突破。 我们现在对现实的体验是，这个时代越来越快。快到了什么程度？无论从生理、心理上的感受，从资本、一级市场、二级市场，创业、市场、客户的需求，全都处在了一个快速叠加、不断加速的状态，这个状态让我们产生了无所适从的巨大焦灼。 焦灼的核心是，我们以前非常轻松的、可以耐心期待的时间段不属于我们了。因为加速度的时代不再等待我们。所以大家现在最怕的就是错过任何机会——从心理上我们认为只要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我们直观的感受是：以往所有的确定性都崩塌了，一切都向着不可预测性发展。 这似乎意味着作为一个企业，现在再订 5 年规划、10 年规划，完全没有意义了。甚至，自然的日历对你来说，恐怕都是局限了。你可能计划用一个月的时间，把想法推到市场，忽然发现在第 28 天的时候，竞争对手早已领先你进入了这个赛道、这个市场。
在这种情况下，“确定性的崩塌”就导致了创业者最普遍、最容易体验到的焦灼。这种焦灼使得我们很多优秀的创业者最后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抑郁症，甚至有的匆忙了结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 大家知道《易经》。《易经》的英文翻译叫作 The Book of Changes，就是“变化之书”。许久以前，在人类文明的历史刚刚诞生的时候，我们的先人就断言这个世界是由变化所支撑的。但《易经》如果只谈变化，只谈不确定性，只谈不可预测性，恐怕人类也无法延续至今。 《易经》更大的智慧在于，它说，虽然从现象世界来看，所有东西都是千变万化且不断变化的，但它背后有一个恒定不变的“道”。 所以，《易经》的“易”主要代表了两个意思——“变易（变化）”和“不易（不变）”，第三个意思则是“简易（简明）”，所谓“大道至简”。这些是英文的 “changes” 没法体现的。
如果你领悟了事物存在的两个面向——一个是变化的，一个是不变的、恒定的，你就获得了真正真实的认知。这个认知的道理本质上是非常简单的。真理从来都是“简单的”，如几何学的公理一样，明晰无误，不用过度地思考。 《易经》中“易”这个词的多重意义已经向我们展示，当我们面对扑朔迷离的、不确定的“时间感”时，应该在哪个层次上跟着它走，去追逐它；在哪个层次上应该往后退，凝视它、思考它。只有这两个面向叠加起来，我们才能真正完成一个企业家从 0 到 1，从 1 奔向 100 的创业维艰的征程。 在生活现象层面，我们这个世界，正在以一种“加速度”的时间感向前走。
从哲学角度说，随着移动互联网，甚至之前的互联网把信息的生产和传输“比特化”，以原子运动的速度推进的时候，让我们产生了另外一个感觉——现在的时间与传统时代的时间相比，似乎越来越窄了。
换句话说就是时间观从“宏观”变成了“微观”，从大尺度的“物质”缩微成了小尺度的“原子”。我们依照“原子化的时间观”所构造的认知世界越来越“微粒化”了。信息越来越多，而我们世界观的“尺度”却越来越小。
前几天在《科学》杂志上，一支中国团队首先发表了一项有意思的研究成果。以前人们认为只要找到全部的基因谱系，找到其中的染色体，我们就能知道哪个是致癌的基因，然后把它靶向性地从染色体中去掉。然而现在，大家忽然发现大量的癌细胞和其它正常的细胞不一样，它逃离了整个正常基因谱中的染色体，脱落并游离在染色体之外，成为了一种小型的“染色体外 DNA”。所以，仅仅去看基因谱中正常的染色体，大概率会遗漏掉那些游离在它之外的真正癌细胞。 科学就是这样。当我们认为对象世界已经穷尽的时候，一个更大的陌生世界会忽然向你展开。 当时间越来越“微粒化”，人们视界中的东西越来越小、越来越快、越来越表面的时候，真正的思考者所要做的恰恰是抗衡现象层面这一“时间的原子化”，构建“宏大”且“恒定”的“真正世界”。 那些真正成功的，能够从产业链脱颖而出的胜者，能够从某一领域脱颖而出的强者，他应该走的是与“时间的原子化”相反的一条道路，他的思维方式一定是通向“宏观”、通向“恒定”、通向“本质”的。
02
自恋文化的诞生
当时间原子化过程诞生的时候，消费者成为了“感觉的收集者”。消费者的目标变了，他们现在消费的是“感觉”，他们自己的“欲望”成为他们所消费的“物”，而非“物本身”。
如果这一代全球化了的消费者都是非常“自恋”的主人翁时，那你能不能够“即时地”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物”的功能性当然还是经营中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你提供的物是空壳，没有功用，是不行的。但现在所有电商拼的，很少仅仅是在“物”的层面上，因为物差别不大了。大家拼的是最后一公里、最后一百米，谁能更早一秒送到消费者那里。 哲学上讲，送到的其实已经不是“物”，送到的是满足消费者对“即时性”的“欲望”，服务的是消费者的“时间原子化状态”。这个“欲望”如果得到“快捷的满足”，那你的服务就成功了。 你说你的鱼比对手的新鲜度提高了 20%，可能消费者不是太在乎。他们真在乎的是，我现在油锅滚烫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把鱼送到我的油锅里。
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我可以等你三个月，你只要把“货”给我送到就行。现在，“欲望”必须得到“即时性”的满足。 正因此，我们体验到一种“自恋文化”全球性的出现。“自恋文化”的诞生，意味着现在的消费者，既不管市场，也不管生产者，他们只管他们“自己”。所以，精准推送、匹配、个性化、即时性成为消费者体验的主色调。
这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功能迭代，更是从感觉层次、心理层次上赢得他对你关注的“时间长度”，并且延续这一“时间长度”。 如果你的广告、产品、信息相较你的竞争对手，不能让消费者的注意力多停留一分钟，那即便你推出的产品再好，也与消费者没有关系了。因为消费者等不了你。消费者不会花一年等待你，花一个月等待你，他们愿意给你的或许只有一分钟，甚至一秒钟。如果在这个时候你不能满足他们，可能你就永远失去了他们。你的“物”从他们的消费注意力中心离开了，因为消费者的时间观“原子化”了。 所以，从深层次的消费者心理期待来看，如果你不能和“自恋文化”中个体消费者“心理节奏”的“短暂迭代”时间相吻合，那你就注定会丢失掉之前你自以为已经 “牢牢获得”并将从此“永远拥有”的消费者。
比如，为什么现在医美业在全球范围成为朝阳产业？按道理说，从以前传统的非原子化的时间观或者生命历程来看，医美是不可能成为一个朝阳产业的。因为，爹妈把我生了以后，我就按照生命的时间轴延续吧，到死也就这张脸了，为什么要去改变它？因为现在人的时间观原子化了，而且“自恋文化”登上了人生舞台。 以前，如果医美，也是为了别人。像《诗经》中说的，“谁适为容”。我为什么打扮？我是为了别的对象，“为悦己者而容”。现在不是了，对象不再是别人，而是她/他本身，“为悦己而容”。 全球医美产业指数性的爆发，背后体现的其实是这一“自恋文化”的转变，而不是对“生命健康质量”的追求。因为，当时间原子化的时候，个人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也开始在自身之中不断迭代。以前一个人的“身份”，从出生的时候直到死，是由社会“赋予”你的，或者是由你家庭“传承”你的。你出生在这样或那样一个家庭里，社会就给你这样或那样一个定位，你既无法抉择，也无法改变。 现在，社会变化“加速”，令“自我的认同”和 “身份”都在分分秒秒发生变化，所以产生了一些看似匪夷所思但符合现代人性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的东西。 为什么现在医美变成了一种高频的消费？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美容成瘾？因为她/他看不上“过去那一刹那”的自己了。 为什么现在美颜相机对年轻一代成为了一个必备的东西呢？“美颜”明明是“虚假”的，但为什么对新一代人而言，又变得似乎“比真实更真实”了呢？那是因为她/他厌恶了照相那一刹那的她/他，她/他想要变成未来一瞬间的另一个新的她/他。 所以，你常常把自己修成你自己都不熟悉的样子，你父母更难以断定那是你还是他人。但你却认为这样才是“真实的”你。这是时间原子化带来的所谓“即时的真实”。
03
回到宇宙尺度宏大的世界
才能够赢得并引领市场
时间观构造世界观。当年毕加索给 Gertrude Stein 画了一幅肖像，所有的朋友都认为画得太不像了，Stein 本人也非常愤怒，说你画得和我本人根本不像。结果，毕加索对一众友人就回了一句，“She will（她将会长成这样）”。 我用一个例子结束我今天分享的主题，即人的“时间的原子化”与创业者“对时间原子化的抗衡”。你一定要并且只能去追求那“看似不可能而实际上是可能的”。 但在另外一个层次，作为真正有抱负的创业者，你整体的思维方式必须敢于同这一时间的原子化相反，你要从“理解并满足”消费者的“时间的原子层”进入更宏观、更恒久的“物质层”甚至 “宇宙层”，你的企业才能成为成功的企业，才能够在惨烈竞争中遥遥领先。
现在两条曲线已经达到交汇的地方了。如果这两条曲线继续这样走下去，那就意味着作为自动驾驶领军人物的特斯拉和整个电动车行业，将会把传统百年产业颠覆得无地自容。接下来只是追赶超越的速度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马斯克总是采用第一性原理去思考。他说“我做事，只要是物理学原理证明是能做的，我就去实现它”。这是他对“不可能性”做出的最理性的思考、最理性的批判。 我常听到很多创业者叹息说流量红利没了、入口没了。我对他们说，这是一个伪命题。如果红利“真的”没了，你就不应该去尝试。如果它只是“看似”没了，它一定会什么时候在另外一个方向、一个缺口突然诞生，不过你要花所有的精力去思考去探寻那个将可能出现的新方向新缺口在哪里。 所以，马斯克非常精准地知道现在消费者的时间观已经微缩成原子了。他们心理期待与欲望希望得到满足的周期极其短暂。这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营销过程中，他很少花宝贵时间来展现特斯拉具体深奥的技术细节。 特斯拉新推出的电动皮卡 Cybertruck 对我们的感官和心理产生了巨大的轰炸。当然现场令马斯克吃惊的是，防弹玻璃虽然没有被砸穿，但是已经砸裂了。这个不重要。爱它的受到震撼，厌恶它的一直会耿耿于怀地挥之不去。
回到爱因斯坦著名的公式，回到物理学全部原理，他探讨的其实就是物质、运动、能量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物质的新形式，运动的新形式，能量的新形式。 大家都认为，马斯克思考的是那些最初的、最主要的原则，是物理学原理。在我看，马斯克看到的不仅仅是物理学原理，他思考的是整个物理学基础，整个宏观世界构成的基础。 通过物质——汽车，把运动普及全球，无论是将来无死角的Wi-Fi系统，还是自动驾驶.......这是他完成连接性的手段。推动运动的能量变成清洁能源，无穷无尽的新能源，为人类栖居地的环境减负。 虽然我们普通人的时间观在向原子化萎缩，但那些真正的引领者，真正最后成功的人，一定是那些跨越现在，跨越整个时代，甚至跨越若干个时代，能够敢于和普通人思维不同甚至绝然相背的人。 当大家只盯着原子、亚原子世界的时候，马斯克却反过来跳到了宏观，并超越宏观，进入更宏大的视野，因为他的思考所拥有的是整个宇宙。 人类的未来才是人类最终的刚性需求。马斯克迄今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为了回答和解决一个终极性问题：如果将来运动停止了，能量没有了，地球毁了，或者被人工智能新族类控制了；我们地球能量消耗完了，那怎么能让人类文明在“另一可能”环境里继续存在呢？所以，特斯拉的使命其实是在这一“大尺度”的宇宙观、世界观里诞生的。 如果我们的创业者只是按照自己现在时间原子化的过程将世界“越看越小”，忘掉了最大的问题、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的话，你的产品不用迭代了，因为没等迭代就一定会被一个比你稍微格局大一些的人取代了。 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 (Fernando Pessoa) 说过“我的心只比整个宇宙大一点点 (A Little Larger Than the Entire Universe) 。” 为什么马斯克在我心中，将会是一个能够拥有整个世界甚至是超越世界的企业家人呢？ 2014 年的时候，也就是在特斯拉 IPO 四年以后，作为一个创业公司，华尔街全部唱衰他，说特斯拉资金链马上要断裂的时候，他做了一个非常伟大、非人类的举动。他开放了当时特斯拉专利中的 300 多项专利给全世界。现在有几个创业者有这样的气魄？ 只有相信自己难以被别人超越的人，只有把人类的未来和命运装在大脑里的人，才有这种气魄和疯狂。这就是马斯克。马斯克代表的不是单一个体，他代表的是通向未来、引领未来、开创未来的真正赢者必须具备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现场作者点评团问答环节：
提问：您作为投资大佬，见过非常多创业者。他们的身上有很多成功和失败的共性，您觉得马斯克身上有哪些创业失败者身上的一些共性？或者您认为马斯克身上是否有作为创业者的缺点？如果您现在碰到马斯克的话，想和他说些什么？
王强：有缺点是人的标志，如果一个人没有缺点他就是上帝。就马斯克个人而言，他的很多东西我并不喜欢。比如，他的表达方式。马斯克作为一个创业者经常采取普通听众难以接受的一些表达方式，我并不欣赏这一点。
但是，马斯克从创业的素质来说是 100 分。一个好的创业者面对市场时必须具备以下两个特点。第一，产品和服务必须是最优秀的，这一点马斯克完成的毫无疑问。第二，创业者必须对市场的运作、资本的管理非常有效和理性。
大家知道马斯克为什么是天然的这个人呢？他在沃顿修两个学位，主修经济学、辅修物理学。当一个人把世界的本质规律（物理学）和运营世界的手段（经济学）都了若指掌的时候，如果我们把他降到跟其他一般的创业者的层次，我觉得对我自己都是侮辱。
马斯克昨天砸完车后，车窗玻璃虽然并没有砸穿，但是华尔街所有的分析师都给了他差评，说这个车将来够呛。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就是马斯克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如果我碰到马斯克，我要跟他说的是，“Be who you are. Do what you are doing（忠于自己，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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