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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脸狐不仅不报恩,还对我开了嘲讽

邓星羽 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2021-10-20

直至2020年7月,藏狐还仅作为表情包躺在我的手机里;不曾想过,1个月后,我就以研修生的身份来到嘉塘草原,给藏狐捡屎等监测工作竟成了日常。


嘉塘草原位于横断山脉北部、三江源的东南缘,扎曲河从草原平坦的腹地流过,两侧是低矮的草山。虽然几乎见不到雪豹这样的高山之王,却是藏狐、赤狐、狗獾、荒漠猫、艾鼬等中小型食肉动物的天堂。


不同于人迹罕至的高山裸岩,嘉塘草原也是牧民的家园,而这些生境更靠近人类聚居区的中小型食肉动物,当然也更容易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因此,若要探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首要的便是研究这些近在身旁我们却不甚了解的中小型兽类


我与藏狐的接触,从整理嘉塘的红外相机数据开始。起初只露部分身子的藏狐和赤狐我还傻傻分不清,后来看得多了,藏狐方脸的形象逐渐萦绕在脑海、挥散不去;最终我已无需端详它们那张不羁的脸庞,仅凭一个剪影、一对耳朵,甚至一个眼神,便知是“藏狗子”来了。


随着我在嘉塘的野外工作的增多,我亲眼见到藏狐的机会也愈多。它们对我来说,不再是一张照片或一段视频,而是一个共同生活在草原上的可爱的邻居,当然也有着许多家长里短的故事。


01 喵呜的故事

山水从2018年开始在嘉塘布设红外相机,喵呜就是我在整理嘉塘2020年的红外相机数据时“认识”的,它的家原是我们在2018年发现的第一个荒漠猫的繁殖巢穴,后来猫妈妈带着两个幼崽搬走了,经过几番轮转,这个洞穴到了喵呜手里。


喵呜是一只狐还是两只狐?我至今没有搞清楚,只知道它在去年的1月份常常在洞口前嚎叫。2020年年初,嘉塘闹了雪灾,很多牲畜因寒冷和缺少饲草而死去,喵呜的洞穴也常被雪堵上。


这段时间,喵呜经常用前肢扒拉开积雪,或在洞口前卧着,或朝着远方嚎叫,不论晴朗还是风雪交加的午后。喵呜之名就源于它的叫声,我在整理这些红外数据时,着实被它的声音惊艳了——藏狐哪哪都像狗,就是声音不像,像猫叫,或是婴儿的啼哭。


在雪地长时间停留和嚎叫,是比较冒险的行为,喵呜为什么不惜暴露自己呢?我首先的猜测是这是求偶的叫声,现有的资料多显示藏狐在2-3月份交配、4-5月份下崽,此时正值1月中下旬,和求偶的时间比较吻合。

来自单身dog的声音?


直到我发现喵呜叼着一只鼠兔卧在洞口,突然望向远方,又整个身子趴在雪地,发出之前截然不同的欣喜而温顺的声音,接着另一只藏狐出现,喵呜毫不防备地露出肚皮和它玩耍⋯⋯可能它们本就是配偶?而我看到的喵呜,其实是它们俩接替出现?(在两脚兽看来藏狐个体间极其相似,外观上没有可靠的用于识别个体的特征。)

转眼竟是狗粮?鼠兔:我竟以这种方式成为第三者??


其实在嘉塘,最早2月上旬就能看到藏狐妈妈或爸爸带着幼崽出洞玩耍了(是的,藏狐双亲共同育幼),按照藏狐妊娠期约2个月、初生幼崽还要在洞内呆上1个月的时间点反推,嘉塘的藏狐最早11月上旬就开始交配了。

摄影/日代


或许喵呜的嚎叫只是它和伴侣之间的通讯方式,特别是在茫茫的雪天,好确认对方的位置;或许它们已经有了幼崽,而“喵呜们”轮流在洞口前除雪、守卫……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红外相机给我们呈现的不过是它们生活中的零星片段,如同管中窥豹,仅可见一斑。


02 折耳的故事

在嘉塘若想见到藏狐并不困难,我到嘉塘的第一天便有一只藏狐在山坡上和我对视。但和折耳的相遇,方脸君才算是首次以立体的形象印入我的眼帘。


我第一次见到它,正值草原染黄的10月,它正卧在马路牙子边晒太阳,懒洋洋地看着来往的车辆,人靠得近了,至多是挪一下身子,又在一旁躺下,好似在抗议:“你挡到我的日光浴了!”——它对人类几乎没有戒心。


折耳如其名,左耳缺了一半,大约在去年的4月份,同它的三个兄弟姐妹一同降生。没有人知道折耳的耳朵经历了什么,或许是幼崽之间的打闹,或许是天敌嘴里的逃生,人们见到它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最右边的小可爱就是折耳 摄影/日代


摄影/邓星羽


从嘉塘监测员日代处得知,近些年不乏来嘉塘拍摄野生动物的人,而折耳一家的洞穴离马路特别近,便成了大家拍摄的对象。有些拍摄者没有保持在安全距离,离得太近了,藏狐父母感受到了威胁,就举家搬到更高的洞穴去了。


关于折耳,有许多的传闻。有人说它是某家亲人的转世,所以与人特别亲近;有人说它留恋出生时的洞穴,没有和家人一起搬走,尚年幼的折耳还不具备捕食能力,只好沿着马路捡拾被路杀的鼠兔,渐渐地和来往人也熟络了。

摄影/邓星羽


摄影/日代


而折耳因为它自身的特点,人们对它投入了更多的关注;自小接近人类的折耳,也渐渐放下了对人类的警惕,偶尔还是会到马路边上独自玩耍。


折耳会不会因此受到坏人的伤害?在如今的嘉塘不一定会发生。但熬过2020年的我们都应该知晓,人与野生动物过分接触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03 呆毛的故事

呆毛是只老藏狐,狗得很。


——请原谅我充斥着个人情绪的描述。如果您也被一只藏狐实力嘲讽过,相信您能够理解我的感受。


藏狐虽然靠脸红遍了网络,可我们对藏狐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它们有着太多未解的谜团。比如,择偶的行为,育幼的节律,和赤狐、兔狲等同域分布的物种的种间关系……这些问题仅通过定点放置的红外相机难以回答,因此促使我们也在寻求更有效的研究方法,譬如给它们带上颈圈。


通过GPS颈圈的追踪和记录,我们可以便捷地了解嘉塘藏狐的家域范围和活动节律,分析它们在受人类干扰最严重的草原平地栖息地中的生存策略和受胁状况。


为了给藏狐带上颈圈,我和北大博士生怀庆在去年11月下旬来到嘉塘寻找捕捉藏狐的机会。经过数天的样线调查和半个月的红外相机监测,我们找到了一处藏狐经常来查看且靠近路边的理想捕捉位点。我们计划布置好捕捉笼后,就在路边停车蹲守,等到藏狐被困,就第一时间帮它把颈圈戴上,然后当场放走。诱饵呢,自然是它们最喜爱的高原鼠兔。


我们所布设的位点,正是呆毛的活动区域。于是,我们和呆毛棋逢对手,展开了一番斗智斗勇的交锋。——先说结果:不仅呆毛没抓着,3天的时间里,还被它白嫖了9只鼠兔!

哈哈哈哈哈哈~~~


以下是情景回顾——


Act 1:我和怀庆布置好捕捉笼,退到路的另一边,远远地观察。

进去了!要成功了!?


笼子:不,我还没准备好


Act 2:我们调整了笼子盖板触发的灵敏度,满怀信心地继续等待。

成功触发,但呆毛全身而退……


Act 3:屡败屡战的两脚兽不断调整鼠兔获取的难度和盖板触发的时机。

但屡次被呆毛轻松获取 Orz


呆毛可能的内心独白——

本王巡视领地,突然发现一个会生出兔兔的笼子


您瞧这白捡的鼠兔,可真香!


唯一不解的是这门咋地关上了?

不管了,先做个标记再说,笼子归本王了哈哈哈


野外工作的我们:喜提一只满是狐尿的笼子


最后,我们得出结论,都怪呆毛太狗了或许得定制一个更大的笼子。其实藏狐挺小的,成年藏狐的体型如同稍胖的家猫,因而时常还被成年旱獭撵着跑。我们使用的已经是成品中最大号的捕捉笼,一般的藏狐甚至可以在里面转圈,不料呆毛的体型已经奔着小型犬去了(不是吐槽)。


当然,呆毛的故事不过是我们野外工作中的小插曲,给藏狐带颈圈的工作还将继续。在与呆毛的“交锋”中我们也积累了经验,下一回合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注:相关捕捉和研究工作均通过野生动物主管部门的审批。


随着今年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的更新,我们的藏狗子终于跟上了狲爷的脚步,成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作为处在人与自然冲突或共处的前沿,同时对鼠兔之类的小兽数量起到调控作用的中小型食肉动物,它们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

-END-


感谢2018年99公益日“给兔狲藏狐建一个家”项目中,对于藏狐颈圈研究的支持

感谢阿拉善SEE基金会、腾讯公益以及膳魔师公司

撰文/ 邓星羽

陈怀庆对此文亦有帮助

本文图片除注明外均为红外相机拍摄素材

编辑/邸皓

排版/李彦臻


*本文来自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和引用。

如有需要请后台留言或联系contact@shanshui.org


作者介绍

邓星羽

山水三江源团队研修生,主要负责湿地项目。喜欢嘉塘和巴塘的“猫猫狗狗”,正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铲屎官,以及联结人与自然的一颗小石子。


项目介绍


嘉塘保护地

在藏语里,嘉塘草原是“彩虹之地”的意思。这里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雅砻江的源头,三江源腹地玉树州称多县。这里有荒漠猫、雪豹和黑颈鹤。2020年4月,嘉塘草原上线了蚂蚁森林保护地,共有1.6亿人次参与嘉塘“人人一平米”的保护,这个案例也被列入了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峰会中方立场文件。感谢蚂蚁森林和中华环保基金会,以及山水战略合作伙伴华泰证券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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