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 那不勒斯夺冠能为意甲带来怎样的转变？

时隔33年，那不勒斯再次捧起意甲冠军奖杯！

33年的等待过后，那不勒斯人终于拿到了自己的第3座意甲冠军。

即便如此，传统三强的支持者或许依然会嘲笑，这支将自己看作反抗北方霸权头号力量的球队，赢得的奖杯数量甚至赶不上热那亚和普罗维切利。然而，那不勒斯对于足球世界的重要性，远远不局限于荣誉室里的陈列。这支球队经历过大起大落，拥有过史上最璀璨的巨星之一，又有着全世界最狂热的球迷群体。那不勒斯人的狂热，并不建立在暴力冲突和极端仇恨的基础上，而更多体现在全情投入中。

漫长等待，终有回响

33年前的4月29日，那不勒斯捧起了队史第二座意甲冠军奖杯，在那之后，那不勒斯的命运几经起伏，一度跌倒意丙，又在2007年回到最高舞台。来到2010年代，那不勒斯一直扮演着冠军挑战者的角色，球队最接近夺冠的一次，是在2017-18赛季，库利巴利在都灵安联的大力头槌，让人们看到了斑马王朝垮塌的迹象，但尤文随后逆转拿下国家德比，那不勒斯则在佛罗伦萨迷失，记分牌上是刺眼的0比3，彼时上演帽子戏法的小西蒙尼，如今已经成了那不勒斯冠军队的一员。那一天也是4月29日。

那不勒斯人几天前本可以在家门口迎来冠军，随着拉齐奥在米兰城丢分，他们只要跨过萨勒尼塔纳，就可以在马拉多纳球场开始狂欢，而无需在乌迪内等来冠军裁决。然而越是接近撞线，那不勒斯越是放慢了脚步，连续2个主场，他们分别被积分榜下游球队维罗纳和萨勒尼塔纳逼平，庆典一推再推。

但实际上，漫长的庆典早就拉开了帷幕：意甲第31轮，那不勒斯靠拉斯帕多里的进球客场绝杀尤文，球员们从回程飞机走出，登上大巴，开启了从机场到市中心的庆祝巡游。随后的周中，那不勒斯球迷为意甲其他球队举办了一场“集体葬礼”，这样的嚣张姿态也让很多其他球队的拥趸感到愤怒。实际上，那不勒斯人希望表达的意思并非“足球已死”，这只是一种充满当地特色、有些夸张的幽默感。

理性、效率与集体主义的胜利

那不勒斯的这个冠军，值得整个意大利欢呼。尤文图斯两进欧冠决赛以来，意甲已经很久没有球队能够在联赛一骑当先，同时在欧冠踢出亮眼表现——今年的那不勒斯做到了。尽管在1/4决赛中输给了AC米兰，但8强已经创下了那不勒斯队史上的最佳纪录。而在来到这一阶段之前，球队在欧冠踢出了冠绝群雄的最强火力，在欧冠小组赛主场大胜利物浦，又在两回合对阵阿贾克斯的比赛中狂轰10球，天堂里的马拉多纳只怕也要揶揄身旁的克鲁伊夫。

在斯帕莱蒂治下，那不勒斯踢出了令人赏心悦目的足球。很难用一个词语、一种风格、一个人物代表这支那不勒斯的美感：奥西门即将拿到属于他的第一座意甲金靴，这个年轻的战士强壮、聪明、无所畏惧；克瓦拉茨赫利亚犹如天降奇兵，他有着比姓氏拼写更加复杂的盘带技术，又屡屡在场上展现出惊人的决定性；洛博特卡、泽林斯基和安吉萨组成了天蓝色的中场铁三角，1.7米的斯洛伐克人成了对手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中国球迷们熟知的金玟哉是本赛季的一大惊喜，即使是在世界上最会防守的联赛，他也是最好的后卫之一。

“OK组合”摧毁着前进路上的条条防线，拉斯帕多里、小西蒙尼、拉赫马尼等角色球员轮番挺身而出，那不勒斯在联赛一路高歌猛进，直到第16轮对阵国米才吞下首场失利。上赛季，那不勒斯同样取得梦幻开局，但战绩随后出现起伏，最终仅仅排在第三——这一次，斯帕莱蒂的球队坚持到了最后。对阵国米的那场比赛前，那不勒斯已经在联赛取得了11连胜，而在败走梅阿查之后，天蓝军团用又一波8连胜，提前终结了联赛争冠的一切悬念。

那不勒斯用队史上最完美的赛季，弥补了此前数次功败垂成的遗憾，军功章里有拉维奇、卡瓦尼、哈姆西克的一份，荣誉同样属于因西涅、梅尔滕斯、库利巴利和古拉姆——为球队奋战多年后，他们在去年夏天离开了球队。当然，没有人不想在这幕戏中扮演主角，前国脚巴尔扎利就表示：“因西涅当然会为那不勒斯的冠军感到欣喜，但他同时也会留下遗憾。我相信，如果能够成为这支冠军队的队长，即使是付钱他也会愿意的。”

33年前，身披天蓝色球衣高举奖杯的那个人，是迭戈·马拉多纳。那个夏天，他在意大利世界杯上成为主角，又将那不勒斯变成了自己的主场，这是足球历史上最令人神迷的个人英雄主义传奇。33年后的今天，马拉多纳已经成了球场的名字，捧杯的队长是29岁的迪洛伦佐——因西涅的遗憾成了他的幸运，而这名大器晚成的右后卫在5年前才初登意甲赛场。

这一次，那不勒斯的冠军，是理性、效率与集体主义的胜利。

那不勒斯夺冠能为意甲带来怎样的转变？

那不勒斯时隔33年再度赢得意甲冠军，也结束了北方三大豪门自从2002年以来对联赛长达21年的垄断。

事实是，尽管意甲鼎盛时期曾有过“七姐妹”美景，但任何球队要想打破财力雄厚的北方三大豪门垄断，难度都很大。

罗马双雄曾经在2000（拉齐奥）和2001（罗马）连续两个赛季打破垄断，但是这两个俱乐部的结局都很糟糕，夺冠即是投资者噩梦的开始。尽管各有不同的剧情，例如拉齐奥当时的克拉尼奥蒂因多项经济犯罪被逮捕，他和罗马老板森西的家族企业最后都是被债主银行接管或清算，对球队命运也失去掌控。拉齐奥在洛蒂托成为主席以后走上一条严厉的节约经营道路，罗马虽然有过前后两届美国老板的投资，却从未站上意甲巅峰。

北方三强垄断更早一次被打断发生在1990（那不勒斯）和1991（桑普多利亚）年，这两队之后也都倒过大霉。那不勒斯在21世纪初经历了破产降级，电影大亨德劳伦蒂斯家族接手后重返意甲，并终于在今年重返巅峰。

今天的意大利国内足球市场已经远不如前，更没有可能老板花点零花钱就能养活一支球队。桑普多利亚大概率会在本赛季结束后宣告破产，桑普前老板老加罗内在世时曾经提议和热那亚合并，他认为热那亚城只够容纳一支职业队，这其实是富有远见的看法，但是两队死忠球迷是死活不答应的。热那亚现在已经卖给了美国777基金，降级之前连续数年工资支出（不算其它开支）大于营收，成为老板玩具大亨普雷齐奥西的严重负担。

这就是意甲的现状，品牌价值严重下滑，电视转播没有特别增长，很少有俱乐部可以凭借电视转播、品牌赞助、商品销售和球场门票这几项基本收入实现盈利。亏损、赤字、债务是家常便饭。

德劳伦蒂斯在投入方面其实一向谨慎，不会随便高价签约球星。相反，那不勒斯在经营路线上很像葡超或者法甲俱乐部，把球员买卖视作重要的经营手段。那不勒斯总是可以凭借卖球员挣到钱，而且在卖人的同时一定已经选好了替代者。举例说，今年夏天奥西门极有可能被出售，那不勒斯已经相中了亚特兰大的丹麦中锋霍伊伦德作为替代。

意大利媒体上有过不止一次关于德劳伦蒂斯家族赛季末分红的报道。有一些出售球星的赛季，那不勒斯的盈利可以让德劳伦蒂斯分给担任股东的家庭成员每人高达百万欧元的红利。

这个夺冠赛季很特别的另一个地方是，2022年夏天是那不勒斯球迷最不认可的一个转会市场，过去班底的很多重要人物先后走了，包括库利巴利、法维安·鲁伊斯、因西涅，梅尔滕斯，引进的全是球迷不认识、被认为来自二流联赛的球员，例如克瓦拉茨赫利亚、金玟哉。

如果那不勒斯在夺冠以后按照计划卖出奥西门，甚至趁价格合理出售更多球星，这样的经营路线给北方三强造成的压力可能比加薪留住球星还更大。因为那不勒斯可以确保财政健康，老板在赚钱，而北方三强目前都需要面对单赛季数千万甚至上亿的赤字，死结也在这里：要想加强阵容重回联赛王座，似乎只有增加投入一条路。

北方三强的赤字经营路线，没有脱离过去很多年意甲豪门的一个错误设想：如果成绩好了、球星云集，可以获得更多赞助，增加其它项目的收入，最终实现收支平衡。尤文图斯原本在拥有专属球场、连夺意甲冠军以后财政状态有了显著提升，但是阿涅利希望一步到位，烧钱引进巨星，赤字暴增，不得不各种涉险操作，东窗事发，俱乐部再度面临重大打击。

国际米兰前老板莫拉蒂是最早在这个设想中梦碎的人。国际米兰2010年三冠王并没有让俱乐部的营收上台阶，这对他心理打击很大，这是他为什么最终下定决心卖掉球队。而后来的托希尔和张家父子，各自带来的亚洲市场、中国市场大饼都被证明是水中的月亮。现在距离国际米兰上一次赢得意甲冠军才过去2年，他们从中国获得的赞助几乎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美国基金接管的AC米兰是最像想走上卖人赚钱路线的俱乐部，不断挖掘引进年轻苗子。但是AC米兰在获得了较好实战成绩（上赛季意甲冠军+本赛季欧冠4强）的同时，似乎还没有找到最合理的买人卖人节奏，尚未包装出售价5000万级别的球星，一些球员如唐纳鲁马、恰尔汗奥卢、凯西自由身走人，现在莱昂续约也急需加紧时间完成。

总体而言，意甲三大豪门暂时还不太能放得下面子，把一个或多个刚刚成为球迷偶像的球星立即趁价格高涨的时候卖走。此外，为了确保获得赛场上的成绩，也会以高薪签下一些已经完全成名甚至过气的球星，或者是和球星高薪续约。目前的模式从财政角度说缺乏改善的希望，但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即使花钱更多、债务更重，也不总是可以确保获得冠军。

那不勒斯本次夺冠，除了自己踢得很精彩，是意甲近年最漂亮的冠军，还恰恰是在于北方三强都因为各自经营方面的困难出现了不同形式和程度的疲软与瓶颈。那不勒斯远距离领跑锁定夺冠大势，发生在欧冠淘汰赛开始之前，之后那不勒斯同样也打到了欧冠8强，和AC米兰两回合比赛投入程度没有差异，因此不能认为是欧战影响了北方三强。倒是那不勒斯早早锁定意甲冠军刺激了三强必须在欧战有所作为。

文|沈天浩 王勤伯

编辑|球形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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