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届残疾人运动会暨第八届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硬地滚球、盲人门球项目比赛已在西北大学长安校区体育馆圆满落幕。赛程为期短短七天，但无论对于运动员还是志愿者们来说，这一切都准备了太久。“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光吗”，他们问过自己无数遍，耳畔没有回声，而夜依旧冗长。对于残障人士来说，世界偏心地少赋予了他们一些先天的生理条件，让他们与社会的接触多了一层屏障：如何辨识路径与方向、怎样伸手就能拥抱到所爱之人、而“希望”写下来又是什么模样……缺失的碎片不会飘离大海，他们仍旧载着小船在赛场上乘风破浪，用另一种方式拼凑出完整的人生版图。“在此之前，我对残疾人群体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在志愿过程当中，每一位运动员走近我们的身边，真实而又具体。”西北大学随队志愿者刘鸿说，他们的笑是治愈的，直击心灵，是不屈于命运的顽强，也是净化人心灵的温暖。
这场赛事，是运动员一生的关键时刻，肩负着团队与地区的使命与荣耀，更是心与心的两相交织，群体间的彼此相融。
“很高兴认识你”
对于随队服务组的志愿者们来说，一天的工作，是从帮助队员们吃上第一口早餐开始：告诉她们面前的每一道餐点是什么，再夹到餐盘中带她们落座，直到每一位队员打好饭并开始享用后，才会排到整条队伍尾端为自己取餐。来自西安外国语大学的志愿者沈蕾说，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在一次饭桌上，因为队内一位成员分级没通过不能参赛，其他队员便调侃她视力太好了，甚至互相比较着谁的视力更差，谁患了白内障，谁没了晶状体……“我惊讶得哑口无言，一边是满满的心疼，一边也难以料想到面对身体缺陷，她们是如此地坦然又开朗，或许，‘残疾人’这个身份早已从她们的思想中抹去。”
深秋的午后，阳光正好，刘鸿便推着一位17岁的小姑娘晒太阳，“我问她有没有念过书，她笑着摇了摇头说，已经在训练队里呆了五年了。”刘鸿说，回想起自己的17岁，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每天都与同学们在这样的阳光下奔跑，而眼前的这个女孩，与那样的绚丽青春遗憾错过，却在五年中用她自己的方式，“站”上了国家级的赛场。
相识不过十日之久，西北大学的随队志愿者刘苗便同所处队内的运动员们打成一片，她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党哥”、“王姐”，在关心照料衣食住行的同时，也认真记录着他们平日生活的点滴。
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上海运动员为志愿者唱过一首歌，歌词里诉说着“我们生来本不同，但仍然能闪闪发光”；四川队的运动员在赛场上挥臂的时候意外受伤，血流不止的他还是微笑着尽力表述着自己没有大碍；北京队的运动员将宝宝的照片设作屏保，她激动地向志愿者介绍着屏幕里的女儿，虽然口齿表述得并不清晰，但满脸洋溢着数不尽的柔情与幸福……刘苗说：“我逐渐消解掉了原有的拘谨，走进这个群体，会发现他们在闲暇时也会娱乐玩闹、开怀大笑，有着比常人更多的乐观与向上。”
“硬地滚球运动员张琦一个月练习扔球的动作可达到3万次，而盲人门球比赛用球的重量约等于2个篮球。”媒体及电视转播协调处的志愿者宋静说，在比赛的过程中，运动员需要靠听觉判断球的位置，靠触觉发球或防守对方的进攻球。
比赛赛场3米外有放置一排直立的栏板，栏板多次出现被进攻球打倒的情况，可见其冲击力之大。但运动员却需要用他们的身体做出倒地、扑球等防守动作，用身体来抵消球的冲击力。有时被撞到，他们也只是说“没关系，我们耐撞。” 为了充分采集仲裁视频，信息技术部的志愿者们需要全神贯注地看完每场比赛。谈及印象里最为深刻的一场比赛，天津与陕西队的那次激战便闯入了志愿者杨阳的脑海里，“一方是无懈可击，一方是横扫千军，从上半场到下半场，从加时赛到点球大战，双方的分数总是近乎总是相同的。有几次球已经即将进框落地，又被陕西队硬生生勾了出来。”杨阳描述道，比赛结束后，全场人都激动不已，因运动员们的拼搏精神不自主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到运动员的张甜甜十分紧张，尽管在培训期间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但当真切地接触到运动员时，双手还是忍不住会轻微地颤抖，“她感受到了我的局促，不停地安慰我，让我放轻松，似乎即将要上场的人是我。”张甜甜说，运动员的安慰给自己减轻了不少的心理压力，让她在此后面对每位运动员时，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
由于所处岗位在FOP区（竞赛区域），罗成之常常有在运动员热身和比赛期间帮忙捡球的机会，“我捡多少次球，他们便会道多少次感谢，一次不少，一声不落。”罗成之说，赛事焦灼，但是每一位运动员都愿意腾出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去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赛前，学校组织志愿者们在残疾人服务、扶残助残规范等方面进行了线上通用知识培训。竞赛类专业志愿者则安排在线下，统一熟悉岗位服务内容和运行流线，进一步明确竞赛场馆功能区域、内部设施、工作流程、岗位工作职责、岗位服务规范等。
每天数以万计的步数，是志愿者们的日常。“我们要非常熟悉，才能保证服务的时候不出错，才能保证给他们创造一个舒心的环境，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在28日上午的BC3级个人赛中，广东队的杨贝贝一举击败重庆队的对手，赢得了本届残特奥会硬地滚球项目的最后一场比赛，轮椅上的她，将双手高举过头顶，用自己的方式向全场观众及工作人员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为了本届残特奥会，她已经准备了快两年的时间。“从‘站’上领奖台之前，她就一直向我们比心，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子，满脸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体育展示与颁奖处的宋诗语描述说，她在哪里，大家的目光便聚焦到哪里，用眼神和笑容向她致以最真诚的敬意。“领奖台上，她朝志愿者笑得灿烂，领奖台下，我们因她动容落泪。”当那枚来之不易的奖牌终于授至运动员们的胸前，礼仪志愿者苏明玥看到他们将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不住颤抖的双手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当他们将奖牌高举过头顶，全场掌声雷动。
“尽管身体被局限在轮椅上，尽管视线被囚禁在黑暗中，他们的心是自由的，喜悦和成就感也是自由的。”中国的残特奥代表团一直在为中国乃至国际的残奥事业做出卓越的贡献，他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苏明玥说。
“从没想过，金牌会挂在我的脖子上”志愿者欣喜地说道。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他们受宠若惊，感到无限温暖，在运动员看来，奖牌的功劳更是有志愿者一份。赛场下，有两个来自不同省份的运动员成为了好朋友，竞赛组织处志愿者陈紫荆说，“他们一个坐的是电动轮椅，一个是手动轮椅，一起出行的时候，‘电动轮椅’会带着‘手动轮椅’搭火车般一起走。”曾经素未谋面的他们，因同一份热爱相聚于此，是一种感同身受，也是一种惺惺相惜。除此之外，一位女运动员身上的“色彩”也给陈紫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会用漂亮的红绳子扎头发，会给自己的比赛用球贴上哆啦A梦的图案，连相机上都装点了花花绿绿的蝴蝶结。”生活或许有时冰冷无情，但总有人怀揣着热爱，一直如此地可爱。
而在赛场外，除了志愿者，还有两位特殊的“工作人员”，正坚守着岗位，安静地注视着整场比赛的进行。目前，全国仅有200多只导盲犬，而陪同运动员共同参与此次残特奥会的两只都来到了西北大学长安校区体育场馆内。“在看到茶茶的第一眼后，所有人都‘炸’了”，来自西北大学的志愿者罗成之说，顷刻间大家就把茶茶围得水泄不通，尝试着与它互动。而茶茶也很友好，对谁都是欢快地摇动着自己的尾巴，任由别人摸头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当它的主人练习或者比赛的时候，茶茶总是在一旁安静地趴着，眼巴巴地等着主人，虽然时不时地会有一些热情的人们过来与它玩耍，但它总是坚定地看向主人。
第二天到达场馆的Timi虽然没有茶茶那么喜欢摇尾巴，但对陌生人依旧十分友好，总是露出温暖的笑容，“Timi总能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找到主人！”罗成之回忆道，有一次Timi的主人在比赛结束后随同队友一起离开了，另一位队友想要牵起绳子带Timi跟上，但是它立起前脚挣脱了，随即迅速地咬起了身上的牵引绳追赶主人。
“我的眼里只有你”，导盲犬的每次奔赴，目的地永远只有一个。他们相依相伴，相守相随，渐渐变成了彼此的不可分割，一起从黑夜走向黎明。
距离越近，便感受得愈加真切。虽然仅有短短十天，却值得用一生去珍藏，这是运动员和志愿者送给彼此的礼物。来自西北大学和西安外国语大学的341名志愿者，用“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志愿精神、用无微不至的悉心关切，为残障运动员们更显可贵的梦想蓄力护航。漫漫长夜，总有人点灯，总有人用爱和关怀，陪着他们慢慢走下去。
图 / 马骞 王鹏威 西安晚报 团聚西大 部分图源受采者
采访 / 白欣玥 马嘉洁
文&编 / 白欣玥 责编 / 魏梦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