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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驻留 | “我们到底在宣称怎样的独立?” (上)

A4am A4am 2022-11-24

【本期对谈】

蔡丽媛(以下简称蔡):麓湖·A4美术馆策展人

Antonie Angerer(以下简称Antonie):2018A4驻留策展人

 


“表明它们独立于现有系统之外···表明你的工作正在取代已有的结构和内容。”

   


/ 废弃的城市空间改造与新的运行机制

 

Tempelhofer Feld入口处,宽阔的道路,周边居民与游客都可以自由出入,图:蔡丽媛

  

客观来说,对于整体艺术版图的了解,大多数人会从各类型美术馆、博物馆、画廊入手,而散落在不同街道、社区,或是偏远城市角落的“独立艺术空间”,往往被忽视或遗漏。它们的发展不仅受制于资金、模式、人员,其自身存在的“独立”、“实验”或者“叛逆”使得其规模与趋势也是不易掌握与了解,这种状况不仅存在于德国,包含于拥有丰富独立空间历史的纽约,或是经历新一轮发展期间的北京,或者还处于亟待发展状态中的成都、重庆都是同样的。


此前不久我和来自中国、日本、韩国、蒙古不同机构的负责人、策展人、艺术家与德国汉堡和柏林的不同“独立空间”的负责人进行了一周的交流,虽然时间短暂,但了解到很多位于柏林、汉堡的不同“独立艺术空间”,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两个城市的艺术项目、空间与城市协同运行的情况,再反观中国的情况、成都的情况,发现一些值得讨论的话题。


首先是“名字”,在中国,我们对民间的、小型的、非营利的艺术空间有不同的称呼,比如独立空间替代性空间等,你认为这些不同的名字之间有明显区别吗?你自己倾向于哪种称呼,或者I: project space适合哪种?

 


Antonie

不同的术语在不同地区、不同历史发展阶段生成。I:project space更多地将自己视为一个项目空间,这表明我们的工作是项目制的。我们不是一个有公共年度计划的画廊,但我们工作的每个项目,都是基于针对该项目的策展理念,这些理念决定我们将采用不同的展览/项目的形式、内容和操作。


我在瑞士上学,那里像我们这样的空间将被称为Off-Spaces表明它们独立于现有系统之外。该术语与替代性空间类似,表明你的工作正在取代已有的结构和内容。


“独立艺术空间”则常在中国使用,被用于描述像我们这样的小空间。“独立”这个术语的含义要强得多,并且有些含糊不清:我们到底在宣称怎样的独立?我还挺喜欢这个词的,因为它自身便是一个强烈的发声。


所以我觉得I:project space可以适用于上述所有的名称。

 

office I project space,图:Antonie Angerer

 

 

这一类艺术空间很多是在城市的老建筑甚至废弃的建筑里发展起来的,老建筑的空间设置、配套设施等都不是为了艺术实践而设计的,我在柏林看到很多在这样的建筑里成长起来的空间,许多“独立空间”的选址,往往位于城市当中破败、废弃、粗糙的工业、商业或者居民建筑当中。一方面,实验、先锋艺术的诞生往往被高昂的租金与材料成本所限,另一方面,使用“公共空间”的同时也是这些实践对传统“白盒子空间”——具有权威性或隔离性的空间——的反叛与挑战


旧式军营改造而成的空间,高昂的改造成本是大多数“独立空间”遭遇的问题,图:蔡丽媛


我印象深刻的一个例子是由铁路车厂改造而成的ZK/U,这是一个由艺术家与KUNSTrePUBLIK联合发起的组织,拥有公共艺术与驻留区域,包含户外平台、项目空间以及地下室空间,可开展不同的活动,在这个项目中,对老建筑的使用率很高,建筑在最初获得的项目资金中获得改造,而空间的形成与发展也延续了早前的脉络与方向,这点难得可贵。


ZK/U周边区域广大,具备驻留与多种艺术项目,为废弃区域注入艺术活力,图:蔡丽媛


ZK/U户外平台上的新空间设计,为未来的艺术家使用提供更多可能,图:蔡丽媛


你有过一个长期的、针对柏林和北京的艺术空间的研究,据你所知,德国的空间发起人和运营者一般怎么处理艺术实践与这些旧空间之间的相互不适应?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些你认为这方面做得比较好的案例吗?


 

Antonie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把这看作是一个劣势。为什么必须为艺术来设计空间?为什么艺术不能对空间做出回应?空间-艺术-地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系。对我来说,健康的艺术话语发生在与周围空间、社交环境的对话中,并且需要回应当前的发展。


另一方面,柏林可以说是很特殊的一个城市。在柏林墙倒塌,大量居民迁移到西边之后,东柏林的许多空置建筑被年轻的创意人占据,这些建筑就成了工作室、夜总会、艺术空间。现在闻名世界的KW便是那个时代留下的,它最初是一个人造黄油工厂,空置后被年轻的策展人和艺术家占用,以非常低的租金出租。


艺术空间及其位置通常会说明一个城市的发展轨迹以及这个城市留给创造力的空间到底有多少。对我来说,艺术和城市始终需要处在谈话之中,而艺术就应该在社区中存在。


我在柏林最喜欢的艺术空间之一叫做District*。它“占用”的是柏林一家古老的麦芽厂。他们的实践大部分是基于研究,而不是展览。他们将自己视为艺术家实践和其他知识生产的空间。以女权、性少数、反种族主义和反殖民主义等为基础,探索一种新的社区,同时将他们在城市空间的实践情境化。它们比较代表性的项目是“The Lost Pioneer Movement”*和“Multi-Headed Hydra”*。后者通过工作坊、出版物和展览,探索某一水域的神话、生活实践和性少数生态;而前者是一个长期的展览和表演项目,是关于过去的经验,关于过渡期社会主义与后社会主义之间的共生。这些项目分散在展览空间之外发生,但分享共同的理想和社区关系。District是一个独特的空间,它挑战着艺术研究邻域现有的话语权,将权力分散到展览、研究、策展和艺术实践各个环节。


Bankleer_sleepy hollows_The Forgotten Pioneer Movement at District Berlin_2014_Photo_Louis Haugh,图:Antonie Angerer


我非常尊重的另一个空间是SAVVY Contemporary。我认为他们的结构和项目是现当代空间应该效仿的。SAVVY Contemporary提供了空间来反映权力主体的殖民行为以及它们如何影响历史、地域、性别和种族。他们也有驻留计划、出版和长期研究项目。

 

Almagul Menlibayeva und Ulrike Gerhardt, conversation at the opening of WHEN THE SEA LOOKS BACK. A Serpents Tale, Photo Emma Haugh District Berlin,图:Antonie Angerer

 



/艺术的“独立”或“共生”


 

其实你已经提到你对“艺术”的态度,另一个也是我们常关注的问题,即艺术与其所发生的环境、环境中的人的关系。这个问题在“独立空间”的研究中相对容易展开,但情况也更复杂。因为相对于美术馆、博物馆等机构的运营模式,“独立空间”的创作与内容生产中更多自由且实验性,艺术家不用考虑过多的利益牵扯或影响,同时许多空间本身就藏身于社区空间或居民区中,其非盈利属性似乎给予更多展示的开放度与接触性。但我们也看到,其实在实际情况当中,它们并不必然在与大众关联方面有优势。就柏林、汉堡的艺术生态来看,大量的艺术聚集,丰富且更为成熟的生态,其开放度明显取决于空间运营的内容与模式,或其是否将大众性、社区化作为其发展目标与方向。


我看到的空间中比较关注与“共生”的是Gängeviertel,它提供不同的工作室与空间给不同的组织,其中MOM有大量的展览活动,Tanzstudio用舞蹈邀请观众关注,FSK独立电台,N55提供各种兼具功能与艺术性的创作与设计,或者是在绿地举办的聚会或集市,这些复合的实践使得这里演变为融合文化与生活的场所。


墙壁上布满了涂鸦与文字,Gängeviertel的空间分布位于其中,图:蔡丽媛


另一个比较有趣的是位于柏林的Holzmarkt,一块位于Spree河滨处与Ostbahnhof火车站之间的废弃区域,也在巨大的城市再生项目中焕发生机。这里一度是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势力割据的区域,如今却包含了各种艺术家工作室、儿童剧场、蛋糕店、饮品店,以及一家托儿所,让那些在隔壁俱乐部聚会的父母可以短暂放下孩子,享受时光。这个占地12000平方米的区域被各种回收材料、木材废料搭建而成,成为人们心中希望的样子,没有中间通道,只有河岸边蜿蜒流转的自行车道与人行道,人们可以自由通行或席地而坐。整体区域已完全是一个文化综合体,且具备越来越高的口碑以及商业开发价值,各种文化活动点缀其中,而艺术家也可通过租用其中的工作室融入其中,或许在这样一个“独立空间”中,其最开始的设定就来自于其开放的属性,与被柏林墙阻断的地理与文化生活相异。


Holzmarkt色彩鲜艳的外墙,富于艺术与趣味性,图:蔡丽媛


想请你讲一讲你对独立艺术实践社区关系的理解,以及你们的实践。



Antonie

确实,柏林的许多项目空间都是基于社区的,无论是艺术家社区,还是所谓的“KIEZ”。也有一些空间只是存在于社区中,而没有太多社会参与的项目。

一些项目空间采用各种形式,比如通过参与计划来打破艺术系统经常支持的精英界限,从而为他们周围的社区创造一个场所。


而我们(I:projectspace)就没有专注于社区参与项目,但我们已成为我们的社区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存在于现有的城市和住宅庭院的内部,艺术家们已经对我们周围的环境作出反应并与之合作。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不断变化的城市环境中,我们必须像其他人一样参与这些变革。我们的邻居也已经成为这个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并不是我们需要他们进入当代艺术语境,而是我们意识到在艺术话语之外还有一个需要我们考量的世界。我们在两个不同的社区有两个非常不同的空间。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我们的邻居正在认同我们的空间并围绕它创造自己的叙述。它在可视的范围内引发了好奇心和对话。


所以我相信存在就是力量,仅仅通过占领空间并挑战我们对日常生活的看法,将艺术带入社会,就可而以成为改变思维力量。

 

Courtyard of I project space, Utopia Group interviewing our neighbors,图:Antonie Angerer

 


另一方面也很想知道I:project space在契合其所处空间的形态过程中,遇到过什么样的困难,做出了怎样的调整?

 


Antonie :

I:project space 位于北京胡同中心的一个共用庭院。搬入城市中心是一个有意识的决定。城里空间有限,这些限制是我们的实践的重要部分。我们的墙面不直,地板上有一个惊人的、相当显眼的图案。我们有邻居,并且我们需要与邻居共享庭院,这就表明我们不能太多地打扰到他们的日常生活。


不过其实这些都不是困难,因为我们认为,对基于在地化的策展实践来说,这些“问题”是必要的限制。如果一切都变成中性客观的白立方,那么这件“作品”在伦敦、北京或纽约都没有区别了。艺术作品的去语境化可以产生最终的聚焦点,但也会使艺术与社会、与艺术背景之外的任何人完全脱节

 

Current exhibition at I project space_ Casting Haze by Katrin Hornek,图:Antonie Angerer

 

*District:

http://www.district-berlin.com

*The Lost Pioneer Movement:

http://www.district-berlin.com/en/the-forgotten-pioneer-movement/

*Multi-Headed Hydra:

http://www.district-berlin.com/en/program/the-many-headed-hydra-en/

 

驻留策展人


撰稿:蔡丽媛、Antonie Angerer

翻译:陈柯颖

编辑:周莉娟、Willyi

设计:Tinge

2018 A4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

自2013年4月项目正式启动,A4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坚持每年持续推动更多国家与地区间的艺术家、策展人、设计师等的交流与互访,鼓励具有独立创想和艺术研究建树的个人或艺术小组深入社区与城市参与项目,通过国际驻留期间的在地创作、交流和展示,进一步推进自身和所属区域的文化互动与学术交流。根植于本地社区与城市,麓湖•A4美术馆不仅提供高效与专业的学术支持,还将带来驻留同期丰富的活动体验与对话,为参与者带来广阔、多元、深度的创作空间与可能性。

目前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主要分为四个不同部分,分别是邀请制驻留,城市间双向交换驻留,国际国内公开招募申请以及公共艺术项目专项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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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麓湖·A4美术馆

麓湖·A4美术馆(原A4当代艺术中心)是由成都万华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于2008年3月创办的一间专业艺术空间,聚焦国内外前沿艺术发展,致力推动新媒介艺术在中国的学术研究与现场实验,扩展国际间文化艺术交流,关注西南地区的艺术生态并推动艺术家的实验创作,透过丰富多元的文化活动强化与社区、城市的互动与合作。A4持续举办高品质的当代艺术展览,同时关注儿童艺术教育,在专注于学术研究的同时,不间断地引入并研发各种讲座论坛、实验演出、艺术家工作坊、影像放映活动等系列公共教育项目。A4希望通过与国内外的深度艺术合作,系统性的学术及教育建设,搭建中国重要的当代艺术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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