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乐之城》“一气呵成无NG”的拍摄到底有多难？

作者 | 本刊编辑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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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乐之城》每场10分钟左右的电影秀当中，无论是摄影器材还是摄影技术，其数量和难度都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今天，《影视制作》就邀请到了《幻乐之城》摄影指导张颖老师，来揭秘节目中电影秀拍摄的幕后。

张颖 《幻乐之城》摄影指导

香港专业电影摄影师学会会员(HKSC)，2005年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电影摄影与灯光专业。2004年-2005年连续两年获得香港地区“KODAK BEST CINEMA TOGRAPHER AWARD”； 2017年《一念无明》马来西亚国际电影节最佳摄影（提名）；2017年《毒诫》马来西亚国际电影人年展（PIFFA）最佳摄影（获奖）。担任摄影指导的电影代表作品包括《树大招风》《一念无明》《毒诫》《闪光少女》《反贪风暴3》《默杀》（未上映）等。

张颖担任《闪光少女》摄影指导时与该片音乐总监梁翘柏及监制李超华相识，也由此带来在《幻乐之城》中的合作缘分。去年10月在上海出差期间, 李超华邀请他看了《幻乐之城》最初的样片——Robert 导演的《心在跳》，“我当时是当作一个音乐短片来看的，完全对节目形式没有概念。”当梁翘柏简单讲解了节目模式之后, 张颖觉得这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觉得挺可怕的。首先是这种形式没人试过; 其次是剪辑和调色对于电影来说其实是一个必须的流程和手法，如果这些全部放在前期做，不仅压力大，而且似乎不太可能完成。”

今年5月，电影主创们接到通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到长沙，到湖南电视台开全员沟通会。这次会议上，安德胜对于整个电影秀部分提出了整体要求——打造一个沉浸式的电影观影体验，从场景设计、画面到气氛营造，都要达到电影级别的精细度。从摄影的立场，张颖如是理解：“每个短片的故事、音乐、唱演人不同，他们赋予故事的背景及表达都不一样，这也是我的工作有趣的地方——摄影要在色彩、画面风格、灯光气氛上，做出不用风格的呈现，打造故事氛围，不能有太多的雷同及重复。一切为故事服务。随着对于节目模式认知更近一层，张颖对难度的认识也更清晰，除了可预料的技术难点，人员沟通及合作中的难度也可想而知：“如果问我当时能预见什么，一个字——乱。全新的工作方式，全新的团队，我能想象到它的难度。”

摄影团队合影

5月底，张颖正式进组。其领导的摄影团队是长期合作的班底，包含摄影组、灯光组、移动组、调色组以及技术组。张颖特别提到了技术总监李佳婴带领的技术组在衔接电影和电视两个不同系统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电影团队按照电影的方式拍摄和输出，技术组帮助我们将电影输出进入到电视系统，经导播台切换并播出，并在其中增加一个现场调色环节。”技术组还负责一些简单的现场特效，例如马思纯演绎的《录像带》中，实时的绿幕抠像就是由技术组完成；此外，拍摄中还用到了灯光控制系统，根据故事发展进行光效的实时变化，技术团队负责灯控系统的基础陈设和设备搭建。

除了摄影，电影团队还包含制片、编剧、美术（包含道具、置景）等不同部门，其中制片团队也是张颖此前拍电影时经常合作的：“监制李超华和执行制作人沈斌带领的制片团队非常专业，是目前为止我在大陆拍片遇到的最好的团队之一。”张颖强调运行如此庞大而复杂的节目团队，优秀的制片团队是关键；“他们将所有的技术和配套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方方面面都思虑周全，对于节目顺利完成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幻乐之城》项目中，摄影与美术团队紧密的合作让张颖深感获益匪浅：“这是一次很特殊的体验，当然其实这是必须的，但拍电影的时候条件所限很难做到。此次摄影与美术办公室就在隔壁，小到一个螺丝、一扇门，大到一个创意方向，任何问题我们都能随时沟通。慢慢形成默契后，配合更加顺畅，良性的思维碰撞是非常有营养的。”

每一期的“幻乐之作”，从创意提出到舞台公演，只有短短32天的准备和打磨时间。在导演与电影团队的第一次会议上，导演会根据演唱人的创意给出一个基本概念或一个故事大纲，而制片主任成于思则会将节目规则、资源分配、时间安排以及器材资源告知导演，让其做到心中有数。在正式公演前大概四至五天的时间，导演进组，随后演唱人进组，开始两到三天的彩排，每部“幻乐之作”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带机彩排时间。

导演团队会在第一次会议上给出一个基本概念或者故事大纲

整个彩排期间，电影团队基本按照不带机——带单机——多机位拍摄方案，循序渐进进行。第一阶段初期进入场景时，导演和演员会大概沟通一下整体调度，电影所有相关部门在现场一起讨论并调整；第二阶段带单机走，根据摄影师特长，五个掌机轮流担任其中一部短片的主掌机；第三阶段在差不多正式公演前两天左右,所有机位一起像正式拍摄一样完成镜头调度，同时移动组配合使用电子伸缩炮拍摄。 “这一遍有非常顺利的，也有一塌糊涂的，但无论何种情况我都跟导演特别强调，不要纠结在某一个错误上，而是从头走到尾，然后看回放一个个地解决和消化问题，再进行调整。”实拍前一天晚上，会按照正式拍摄模式进行四个秀的联排。从多机位彩排阶段开始，安德胜和梁翘柏会在八号棚三百观众席上观看彩排结果，并到七号棚拍摄现场反复与电影团队交流想法和意见。“这个阶段能够直观地看到种种问题，比如完成度——故事过于复杂导致破绽百出；比如时长——每个秀按照规定只能有8至12分钟的时长。所有主创会针对每部短片做最后调整。”

团队一遍遍看回放，消化和解决问题

《幻乐之城》 “ 一气呵成无NG”的节目模式对于摄影提出了不同以往的难度要求，其中最关键的是对于演员调度和镜头切换点的记忆。“在电影拍摄中处理长镜头时，对摄影机调度、演员走位、灯光要求已经非常高，有多个记忆点，一个超过一分钟的长镜头中尚且存在多种节奏变化，但凡有一个环节出错就要重来。而《幻乐之城》短片长达10分钟，并且无法重来，必须在三天彩排、每天两小时的带机拍摄中，不停进行演员、摄影师、灯光师及相关部门的磨合熟悉。”以王雷和Robert导演合作的作品《听·爱》为例，短片需要实现白天、黄昏、夜晚、打雷闪电下雨等多种光效变化，小小的按摩院房间里就吊了多达48盏灯。演员唱到哪一句，要变成哪种光效，需要灯光师准确记忆多个切换点。且演员的演唱节奏每次还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听·爱》中需要实现白天、黄昏、夜晚、打雷闪电下雨等多种光效变化

张颖回忆，从第八期开始，出现了机位越来越多的趋势，从此前的三部机、五部机，发展到后期最多时达到12部机，“摄影机越多，切点越多，摄影的复杂度就直线上升。后期基本上所有的掌机都背着斯坦尼康，一个机位完成后，把摄影机一放，马上跑到下一个机位准备后面的镜头。”有时一位摄影师要掌控三台到四台摄影机，不停地跑位。摄影团队在彩排和实拍时都无法听到音乐和声效，“导播帮我做了一份shotlist( 镜头表)，但它并非百分之百正确，有时会出现些许时间差，不过次数多了我也大概了解其规律，通过记忆配合小监视器里播放的shotlist 来判断镜头切换，从而指挥各个掌机。”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大家的终极目标都是将片子尽量完美地完成，“在不同处境下去寻找不同的解决方案。”

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帮助每一位导演去实现其创作意图是摄影工作的目标。《幻乐之城》导演名单上有电影导演、MV导演、短视频导演，风格千差万别，他们也从未拍过“全程无NG”、一次成型的短片，张颖的首要任务是帮助他们适应规则：“跟不同导演重复讲节目游戏规则带来的限制和难度。”之后，演员调度和机位选择是摄影团队在创意上与导演反复商议的重点：“一气呵成不是一个摄影机从头拍到尾，而是通过现场导播台切换将短片流畅地一次完成。我们与导演的磨合程度直接影响到最终影片呈现出的节奏，从演员表演节奏、摄影机运动节奏、切点节奏，甚至包括灯光节奏和变化，我们都会中肯地从摄影角度给出一些创意上的意见。”

拍摄机位的设置直接关系影片呈现出多样化的、别致的视角，多机位在带来更多美学呈现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穿帮的可能性。在朱一龙与危笑导演的作品《丑》中，摄影组甚至在二楼小丑房间窗户设置了一个专门岗位——开关窗帘：“那里有一台摄影机，需要拍摄时窗帘就拉开，镜头带到窗户时再拉上。那个小伙子全程只负责拉窗帘。”《丑》是第一季《幻乐之城》中，从拍摄角度看难度最大的电影秀之一。“危笑导演是拍电影出身，自己也是编剧，想法非常多。16分钟的片子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比较大。”150平米的场地，搭建了杂技团演出舞台、观众席、街道、街角拐弯处的小桥和水影，还包含了舞台背后二楼小丑的房间。这样一个小场景中用到了8部摄影机，是在那个阶段机位最多的作品，整个短片包含了41个切点，“这是拍电影很难遇到的，我的切点判断的确出现了失误，演员朱一龙从房间走到舞台时也因为门太多而走错了两次。但我们必须根据失误去做即兴调整。”整个片子完成的一刻，所有工作人员相互拥抱，“因为真的太难了！这是最好的一遍了。”虽存在失误，但影片最终呈现的节奏和故事是吸引观众的，张颖觉得这就算达到了效果。

《丑》中这个画面为之后两人之间温暖救赎的关系发展埋下伏笔

“电影摄影我觉得最重要是运用你的镜头、景别、摄影机运动，包括灯光气氛，帮助导演有节奏地去诉说故事，让观众能直接感受故事当中的情境，这是最核心的！”张颖强调。在《丑》中，有一个带着朱一龙的关系拍摄九月给他鼓掌的画面，“这个镜头是两个机位相互对切，非常容易穿帮，彩排时也总是在这个节点犯错误。”安德胜和梁翘柏曾建议去掉这个镜头，但张颖坚持保留，“从叙事角度来看，删除这个镜头不影响观众对故事的理解，但这个镜头是他们之间关系的开始，没有这个镜头，随后的关系递进就很难呈现。”团队反复尝试，在失败中找方法，最后妥协取消了一些其他镜头而保留下了这个镜头。“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我们有很多坚持，不管是导演的坚持，还是我的，都是为了呈现更好的作品——它是团队合作的结晶。”

对于《幻乐之成》这种将“电影画面”与“电视播出”深度结合的新节目模式，在摄影器材的选择上，张颖也有一套标准：“首先当然要达到电影级别的画面效果；其次要轻便，适合在小空间内拍摄。”他选择了ARRI ALEXA Mini摄影机，拍摄ProRes 444的MOV格式，输出LogC素材给现场调色留足空间。镜头上，他选择了Cooler S4：“对电视而言我是个外行人，本人对电视画面的感受就是锐度太强、景深不够。S4是我平时拍电影常用的镜头，其解像度、锐度都非常适合电影画面表现，呈现出的画面很柔美。”此外，摄影组配了6支变焦镜头来满足拍摄需求需求，包括Alura 15.5-45mm T2.8变焦镜头等，“每个短片中间只有半小时更换器材的时间，广角变焦镜头能够在斯坦尼康上广泛使用，并能在不同景别之间迅速切换焦段，节省了拍摄时间。”

TRINITY 操作员Lucano正在使用 ARRI TRINITY拍摄

由于场景比较小，场景与场景之间间隔很短，所以团队还用到了多个伸缩炮，最多的片子用到了4台。另一个拍摄神器是ARRI TRINITY，据张颖介绍：“它在传统斯坦尼康的基础上增加了高低升降，因此在长镜头拍摄中非常方便，整个景别上下前后都可以自由拍摄。综合下来我觉得TRINITY的使用也是《幻乐之城》能够顺利拍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第一季电影秀中最多同时使用过四个电子伸缩炮

整个《幻乐之城》第一季，先后有三位TRINITY操作员参与拍摄，包括Lucano、Jeff 和钟博泰，“应该差不多国内主要的TRINI TY操作员都参与进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新的设备，会使用的操作人员很少。我也希望未来TRINITY在中国影视行业得到更好地应用和发展。”

除了使用最新的摄影器材来帮助故事表达，新技术的使用也促使摄影部门进行技术上的更新和改进。《幻乐之城》第一季中两次使用到了全息技术，韩雪的作品《焚心》中使用的是直接投影，王菲的《一念》中使用了地屏投影。“投影技术呈现的人与真实人物质感上还是存在区别，它适合现场观看，因为达到一定距离之后，人眼对真实人物和全息投影人物的界限就模糊。但镜头并非人眼，尤其是特写还是存在瑕疵的。”但全息投影确实在表现手段上赋予短片新的含义，这是传统电影技术无法达到的，“我们必须想办法用摄影技术来解决两者间的冲突和矛盾。例如摄影棚内所有灯的色温都是3200，但全息投影出来的色温达到了5600，我们就需要通过技术手段让两者之间的达到匹配，视觉上统一和协调。”

《幻乐之城》是张颖第一次与电视团队合作，也是其第一次拍摄电视播出的节目。他表示：这一过程中认识了许多不同背景的、不同范畴的优秀人才，扩宽了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和思路——这是其最大的收获。“《幻乐之城》是电视思维和电影思维的一次碰撞，两者的差异和各自的优势带来了一种新节目形式的同时，也让这种团队合作成为未来可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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