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刺杀小说家》《坚如磐石》，专访数字灯光工程师孙文

作者 | 本刊编辑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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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可控化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70至80年代，电影使用钨丝灯与可控硅、机械调光台相连进行亮度调节，传奇DP斯特拉罗先生开启了这一先河并且启发行业内人士广泛使用起来。20世纪90年代末，随着时代变化，VFX技术在电影中大量使用，电影对灯光控制提出了更高的需求，影视照明进入了可控化时代，通过DMX512等协议把镝灯（HIM）、荧光灯与钨丝灯以及其他传统灯具连接起来，在控制端统一控制。

如今，随着 LED技术与网络协议等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照明设备迎来了数字化时代。灯光已不再单单限于塑造光影，而进入了创造场景、虚拟拍摄，技术预演，配合影视前后期制作的新阶段。随着很多设备厂商不断完善系统设备，数字化、可控化、高效化的灯光解决方案逐渐成为影视灯光的最新方向。

数字灯光工程师孙文是国内最早一批探索数字灯光技术与设计的先行者。孙文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照明系，具有大量影视、舞台、戏剧灯光设计的经验。他曾参与过《邪不压正》《八佰》《阴阳师》《幻乐之城》等大型项目的数字灯光设计及控制工作，并以数字灯光工程师的身份协作过ASC大师班，与多位世界知名的摄影师及灯光师均有过深度合作。本文中，他将用自己近期参与的两个主要项目《刺杀小说家》《坚如磐石》为大家抛砖引玉，讲述如何用数字灯光技术帮助影片进行氛围营造，并帮助提升影视工业化制作流程。

数字灯光师 孙文

Q1. 这两部影片开拍前您做了哪些灯光方面测试？最终选定了哪些灯光器材？数控系统是如何搭建的？

《刺杀小说家》前期灯光测试

我和《刺杀小说家》的灯光师认识了很久，终于有这么一个好项目能把这些先进的技术与理念结合起来。开拍前，我们进行了大规模棚内悬吊灯光的测试。《刺杀小说家》的数字灯光系统，其实我是参考漫威系列电影的工作流程改进执行的。因为一共用了大概1000多个灯具，所以灯控系统搭建和安装流程要做得非常仔细。在预置场景的时候我们配合灯光师进行一些光效预览，然后在实拍的时候把预览的程序直接导入到现场的控制系统即可。

《坚如磐石》前期灯光测试

《坚如磐石》开拍前，ARRI China的Tiger和该片摄影指导罗攀老师联系了我，然后一起做了个很有特色的数字灯光测试，接着又去重庆拍了个样片，效果还不错，就这样开始了和罗攀老师的第一次合作。整体器材以罗攀老师根据此部影片基调选择的LED灯光设备为主，用到了SkyPanel全系列产品（S30、S60、S120、S360）以及部分L-Series产品，此外还有大量的LED灯管。因为几乎都是实景拍摄，所以数控系统的搭建都需要考虑轻量化和快捷化，我此次大范围地使用了无线协议来进行数控系统的调节与使用。

Q2. 两部部影片的摄影师对该片光影风格上是否提出了一些要求或给出参照？两个片子的侧重点和难点分别是什么？

《刺杀小说家》前期灯控系统测试

《刺杀小说家》的摄影指导韩淇名老师的意识很新，路阳导演理念也很超前，所以整体工作风格上是既国际化又有中国特色的。制作团队拍摄前会提供大量的参考材料和影片预演，我就会根据参考进行一些离线编程把准备工作做好。在棚安装完毕后，我直接把数字工程拷贝过去，就能直接达到之前协商确定后的效果，然后现场再配合摄影师、灯光师以及视效部门把一些细节做些修改和调整。

《坚如磐石》前期数字灯光效果测试

《坚如磐石》的光影风格是罗攀老师根据这部戏设计的，我认为很独特且新颖。因为是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作品，自然画面是要很考究的。罗攀老师在这部戏里给我的要求和意见很多都非常先锋和独特，尤其在一些大场景的时候，我都会进行很多方案的尝试以及编程，然后多次细化整合后才能达到罗攀老师期待的灯光效果。

Q3. 两个影片拍摄过程中，在数字灯光系统方面分别作了哪些尝试和创新？有哪些印象比较深刻的场景吗？

数字灯光调试

《刺杀小说家》的拍摄计划安排得很严谨科学，而且拍摄量也非常大，所以在一个棚拍摄的时候就要跟灯光师配合，提前把接下来要拍的几个棚的数控系统预置好。有一场大场面的戏，一个棚就用了300多个灯具。我们在预置的同时就做好了一切调试工作，等到实拍阶段韩淇名老师亲自调节起来就非常轻松且迅速。有特殊需要或者接戏需求时，我们会把之前相关联片段用过的程序调出来，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数百台灯的快速无延迟切换或还原，包括色纸、颜色、亮度、效果、XY色彩空间等一切参数。这部戏因为灯具数量极大，所以我们搭建了个高效稳定的网络系统来把好莱坞式工业化数字灯光系统在中国真正实现。

数字灯光调试

《坚如磐石》大部分都是在重庆的实景拍摄完成，所以我使用了大量具有CRMX与WDMX协议的设备来进行实时调节。在拍摄中，罗攀老师一般都会亲自掌机，尤其在一些很狭小的场景比如小巷里、房间里、地铁里，针对这种拍摄环境我把数字灯光系统尽最大可能地轻量化。在一次汽车内拍摄的场景，我在一台联通了数字灯光系统的iPad上实时操作，既达到了灯光程序的多元化和高效化，也能随时跟掌机的罗攀老师沟通，调节出他要求的灯光效果。

Q4. SkyPanel 及 ARRI 其他灯光设备在整个拍摄过程中表现如何？其使用对于导演意图的表达以及摄影师光影风格呈现有哪些帮助？ 

拍摄现场的一套数字灯光系统

《刺杀小说家》中SkyPanel系列的使用可能是目前国内使用规模最大的，共计800多台。由于影片整个主创团队理念都很前卫，跟我接触过的一些好莱坞拍摄团队类似，所以摄影师、灯光师甚至导演、制片都对高质量的设备很认可。根据拍摄计划以及预演分镜，SkyPanel搭配数字灯光系统，真正的高效化、数字化、快捷化、稳定化、节能化地完成了主创团队的拍摄要求，最大程度地保证了主创团队创作的可能性。

SkyPanel通过数字灯光调试

《坚如磐石》中，我最大程度地调用了SkyPanel的内部处理系统，因为罗攀老师定下的光影风格是很前卫新颖的。尤其是针对SkyPanel灯光引擎的使用，用它们来还原一些城市景观以及特殊氛围的灯光效果，在预置阶段做好整体程序编排然后在拍摄现场又能实时根据摄影指导的创作需求做一些调节。

Q5. 您的工程团队分工与具体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现场根据设计方案执行搭建工作

我们的工程团队一般是根据项目的大小决定具体人数，也需要根据摄影部分和灯光部门的要求去安排人员。一般来说主要是两个工作小组，一组人提前搭建预置，一组人现场调节实拍。数字灯光系统不同于传统舞台和影视灯光，它是随着数字化影视制作需求演变出的新工种，我们的工作流程也跟欧美等大制作流程类似。

数字灯光系统控制基础工作流程是:

（1）方案设计：设计数字灯光解决方案，做光效预演；

（2）系统搭建：数字灯光系统搭建；

（3)  现场执行：现场编程，调光；

（4）后期数据对接：把灯光数据与VFX视效公司对接，提升视效制作效率。

使用光谱仪调试灯光设备

Q6. 您觉得数字灯光目前在中国整体发展情况如何？与欧美、好莱坞是否存在差距？

Workshop工作照

这个宏观的问题我只能发表一些我个人的心得供大家参考。根据之前我参与的影视项目制作经验，还有同ASC协会成员的合作或授课的经验，我感觉LED灯具和数字调光系统方面国内的起跑点其实不落后。这种数字灯光系统或者说是新型数字照明方式是近些年刚刚出现的，由于我个人对这个领域探索得比较早，所以在一些技术储备上是平行于好莱坞团队的，我们最大的差距可能是在一些工作流程的细节上，中国要落后于欧美团队。比如最简单的电力系统，因为数字灯光系统很多设备都是弱电的，而国内影视的工作环境里供电系统一般都无法保证一些新型电子设备的供电稳定性，因此会造成相关问题导致无法正常作业。另外比如无线网络以及传输协议频段分配的问题、数据线缆传输速度问题等细节问题。

在多年工作中，我也是慢慢完善自己的工作流程，总结工作经验，尽力把这种新型的工作流程推广开来，真正保证每个项目都能提供可靠、高效、稳定、满足摄影灯光老师创作的系统。包括有些欧美团队来国内拍摄都会找到我们帮忙执行，因为很多技术规格和基础设备，国外系统是没法生搬硬套过来的。我觉得只要不断学习新的知识，认真打磨自己的工作流程，就不会存在落后于国外团队的问题。

SkyPanel前期搭建

Q7. 我看到您在《幻乐之城》中担任技术统筹工作，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您在这个项目中的工作吗？

《幻乐之城》技术预演

《幻乐之城》由于节目形式特殊、投资力度大，早在一年前的概念阶段就找到了技术总监李佳婴和我来拍摄样片。经过几次的开会讨论，主创们明确了一些可能涉及到的技术难点和制作流程，虽然并不是一部电影或者电视节目的制作，但这个项目的规模和困难还是很大的。除了“一气呵成无NG”的拍摄手法，拍摄中还有很多无法用常规电影拍摄手段解决的困难,例如有大量的现场特效、实时调色、快速换景、实时灯光效果、多媒体设备使用等技术环节，且要实时播出最终画面给现场演播厅的观众，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任何额外可以再创作加工的时间。所以技术团队每次解决问题都需要查找大量的资料，整合多工种的技术规格和协议，并与不同部门深度配合直到完成拍摄。在灯光系统方面，我们设计了一套很细致的数字灯光网络系统，然后再根据每次内容的不同而做一些调整，也会在开会中跟摄影师、调色师、灯光师、导演等工种协商合理的拍摄制作流程。总之，《幻乐之城》是一个融合了电影、戏剧、MV等多种元素的综艺新物种，个人感觉未来的影视制作流程也会跟《幻乐之城》一样越来越数字化、智能化、一体化。

《幻乐之城》数字灯光系统调试

《幻乐之城》中数字激光灯具的使用

Q8. 您多次使用 ARRI 灯光产品，此前也在 ARRI 中国工作过，您可否分享一些 ARRI 产品使用的经验及技巧？ 

很幸运之前在ARRI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工作的时候用到ARRI的产品也会有一些特殊的感觉。我最熟悉的还是ARRI的灯光系列产品，尤其是SkyPanel系列，在我的这些项目里都有它的身影。其实就现在来说，SkyPanel系列还是很超前的一系列灯具，不仅仅是超高的CRI指数和稳定的物理性能，它内在电子系统到现在也能适应几乎所有的控制系统以及Network协议。所以我个人感觉还是要不断学习创新才能真正的发挥出高质量设备的性能。

SkyPanel搭配数字控制系统的特殊运用

Q9. ARRI 刚刚发布了新型点光源超亮 LED灯Orbiter(欧必德)，对这款产品您是如何看待的？之后会在项目中使用吗？

在北京的Orbiter见面会上我也去现场学习观摩了，我个人还是很期待这款产品的。目前来看Orbiter是一款全新类型的LED灯具，无论是它的六色光引擎还是可拆换的QLM接口都是对目前灯光设备具有颠覆性的产品，我最关心的是它比SkyPanel快4倍的处理器以及超大的内存，这意味着欧必德的LIOS系统会有令人惊讶的表现。总之是很期待使用它的那一天!

Q10. 数字灯光行业目前有哪些重点的技术和趋势是您比较关注的？

孙文在介绍SkyPanel系列产品

首先这个问题回答前我需要感谢之前合作过的摄影师、灯光师、导演以及制片，因为数字灯光系统还是一个很新的工作流程，很感谢他们敢尝试新的工作方式，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到这些项目制作中。

SkyPanel电子系统调试

我个人感觉真正的数字化电影制作流程绝对不仅仅是摄影机从胶片变为数字机，而是以数字作为驱动力的生产方式渗入电影工业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像场景设计、数字灯光、现场剪辑、全息投影、立体激光等。尤其是数字灯光工程，国外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就（漫威星战等大制作系列电影全部应用了数字灯光系统），自2015年起灯光行业的技术变革已经有目共睹，尤其是像ARRI推出的欧必德这种产品，意味着未来的数字灯光行业都是会朝着数字化、智能化、可控化的方向进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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