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上一万个小大哥在盯着你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答案就在——2017年 12月29日18时至12月30日18时之间的今日头条首页。

《南方周末》2018年的新年献词叫《把孤岛连成大陆》，「推荐」、「热点」、「社会」、「图片」、「问答」、「财经」这六大孤岛被繁冗的代码连成了今日头条手机客户端上光怪陆离的大陆。

一纸令下，2017年 12月29日18时至12月30日18时之间，大陆被拆解、被封印，只剩一座孤岛。

我们有幸在踏入2018年之前见证这一切。再过数个小时，人们又在各种跨年演讲中听到纷至沓来的，关于人工智能、算法的谀词，好像它们无所不能，主宰世界。

两厢对照，魔幻至极，台面上看潮流，台下都清楚的狠：自己姓谁，算法要姓谁，心里得有点数。

心里有数还不行，稍息立正之后还得行动。人民网就说了：「纠正算法推荐，既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

怎么行？今日头条迅速关闭「社会」频道，把「新时代」频道设为默认首页。似乎给我们一种暗示：社会是低俗的，新时代应扑面而来。低俗社会连忏悔、洗心革面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下架，跑步进入[新时代]。

这还不够，今天有新闻报道：「今日头条在天津招募内容审核编辑，每个员工每天需要审核1000条左右内容，负责监控审核今日头条平台内容是否违规，薪资约为4000至6000元/月。该职位要求热爱新闻，关心时事，具有良好的政治敏感度和鉴别力，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党员优先。」

这个内容审核团队，缺口是2000人，未来要突破10000人。

要不说年轻人越来越苦呢？2013年，同样是在天津，同样是审核团队，微博小秘书拿的是一月3000的工资，五年过去了，同样的岗位，工资就涨了一千，不可谓不低端了。

那些月收入动辄五位数的自媒体与做号者，想到是月薪4000的年轻人在掐住他们文章命运的咽喉，不知道是否会感到绝望。

随着工作的进行，年轻审核者的绝望也在蔓延。路透社曾对「微博小秘书」群体有这样的描述：「新浪的大部分小秘书都二十几岁，拿3000元的工资，一位前小秘书说。这个数目大约相当于天津的木匠或房地产中介销售人员的平均薪金而已。很多人是在当地大学一毕业就来到这儿工作。人们选择离开，因为这是一份高压的，无望的工作。」

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坐在狭小的隔间里，盯着大显示器。比起奥威尔笔下众人皆知的，让人害怕的老大哥，这群人更像是帮小大哥。」

他们很难发生一段浪漫的办公室恋情：「女性通常会拒绝这种工作，因为夜班，还有来自网民的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

「该职位要求热爱新闻，关心时事，具有良好的政治敏感度和鉴别力，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我对照这个招聘需求，觉得自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可我干不了这个活。打个比方，狗鼻子敏感，但当它成为警犬，它的「敏感」只保留「被需要的敏感」，而不是对「肉骨头」的敏感。我是无拘无束，对包子和骨头敏感的狗，而不是被驯化成只对火药敏感的狗。

现实点讲，与其说机器算法决定今日头条的未来，不如说决定他们生存还是死亡的赌注大部分要押在即将陆续入职的一万名年轻审核员身上。我核算了一下，他们的工资成本是一年4.8亿，2018年今日头条的广告收入目标是500亿。

但是，流量担当「社会频道」关闭了，今日头条的人也直言：「对我们的影响是比较大的，具体的影响，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量化。」

量化什么呢？应该是调低2018年的小目标吧，凭空多出来的人力成本，又该如何消化呢？

如果我的读者中有年轻人想干这份「小大哥」的工作，我劝你还是要三思。一来总熬夜，对身体不好；二来，实在不是技术工种，干一年出去了，啥本事没有，惹了一身看帖子就想按删除键的毛病；三来，文字都是有灵气、有生命的，杀生总是不好的事。我前天看到一个新闻，说一名八九十年代在计生队干活的医生，现在老了穷困潦倒，被乡邻嫌弃，晚景凄凉。

当然了，今日头条的招聘公告中说了「党员优先」，为了干净的网络环境，你们不必计较报酬高低，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吧。

「自由意味着秩序，没有秩序的自由是不存在的。」这是某个下台的网络主管说的话。

什么叫「秩序」？

词典里的解释是：有条理地、有组织地安排各构成部分以求达到正常的运转或良好的外观的状态。

解释的很好，但缺少主语。主语搞不清，企业家就会犯错。

谁来安排？谁说了算谁安排。

秩序不会缺席，只是迟到。一万个在天津开足马力的年轻人是秩序的有力保障。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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