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陌生蛋壳住户的来信
一
此时此刻,北京的气温是3°。我连健身都懒得出门,可有无数的年轻人正为居无定所发愁。
维权固然是条艰辛的路,可没有时间维权才是更灼心的。
他们还要上班啊,上班才能保证后续的吃喝啊,他们终究不是军大衣一披,往蛋壳总部一躺,众筹扯个横幅,或冲上楼顶下通牒的莽撞人啊。
说起来,都是白领,要点体面哩。可这个冬天,谁把他们的体面当回事呢?
二
难怪年轻人讨厌资本成了风潮。
年轻人向前的每一步,资本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在资本的「无限游戏」里,年轻人是个任人捶打的NPC。银行、公寓、资方,组成了旋转的镰刀,你割初一,我割十五。
我2012年来北京租房的时候,在慈云寺桥旁的电线杆上,随手撕了个电话号码条,沟通一番就入住了。没有什么APP保修,没有管家呵护,没有阿姨上门清洁,是有些不如意之处,是没有享受到移动互联网的红利,但那时候,嗓门大,一纸合同,还是有效力的。
后续辗转租过几处,最严重的冲突无非是和以东北恶势力为代表的中介机构发生摩擦,但终归吃点小亏,不至于陷入当下年轻人的死局。
所以,资本催肥下的移动互联网带来了什么?「蛋壳」创始人高靖在上市时说:「希望为每个身处异乡的人都能提供一个温暖的壳,孵出自己的梦想。」
一个被频繁换锁的壳,一个断水断电的壳,一个被勒令限时搬出的壳,孵出了初入社会就背上贷款的梦想。
和恶势力中介打交道还好,不行找警察嘛。和互联网包装的创新企业打交道,你要排着队拿着受气的号码牌。
就怕流氓互联网了。
三
Major,我的一个读者,私信发来他在蛋壳乱局中的遭遇。
找我有啥用啊?知乎上有个网友如是说:「投诉和报X都无效的情况下,只好求助媒体。」
Major 说的更技巧一些:
「表哥,你愿意写写也好,当做我一个倾诉的出口也罢。」
他也知道,只要捆绑的人越多,波及的范围越广,作恶的一方反而更稳固了,因为谁也不能让它死去,它可以厚着脸皮等待「白衣骑士」,或者宣告彻底玩完,换个「鸡壳」再来一遍。
我的读者里应该有些人已然受骗了,为你们做无用的呐喊,是我仅有的选择和你们并肩的方式。
四
Major 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应届大学生,今年10月来北京找到了一份工作,拿着3000元的实习工资。
住进「蛋壳公寓」,厄运接踵而至。水电欠费、隔断房被隐瞒、保洁维修服务全无、返现不兑现、在月付利诱下背上了三万元贷款,现因公寓隔断违建,被物业限期搬离。
这个冬天,有多少孩子本梦想仗剑走天涯,刚入江湖就挨了一记毒打。他们愤懑难过,回到出租屋,打开B站,给「资本永不眠」等所有反资本主题的视频送上「三连」。
五
Major 跟我说:「目前我的情况大概是想尽快解约,放弃实习和原有的一切计划,离开北京,起码暂时还能回到学校,但对于背着贷款毕业这事,想想还是挺绝望的。」
在这个不正常的年景,10月的他就能在北京找到一份实习工作,应该是挺骄傲的一件事吧,他一定是满怀理想与激情踏入这个城市,准备大干一番,和当年北漂的我们一样吧?磨平青年凌云志,只需循环往复的踢皮球就够了。
不能保护年轻人的社会,让年轻人的理想冒头就坍缩的社会,终究是令人羞愧的。
六
「在此,我由衷的希望有关部门尽快行动,加强监管,尽快介入,督查企业一方还款、还贷。」
「算了,上面这条没什么意义,不看也罢。」
Major 留给我的最后两句话,我仿佛看到他写完又急匆匆想删除的样子。
书生意气,连寄予希望的解决方案都像是政治课本里原模原样摘录下来的。
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理解的朗朗乾坤就是这样的,在法制、监管、准入都缺位的情况下,拦轿一呼:「我的青天大老爷啊!」
我记住了他跟我说的两个「也罢」:「听听也罢、不看也罢。」
也罢、也罢,它不是耄耋老者的云淡风轻,而是锐意青年的徒唤奈何。
蛋壳之下,我们不知道能「也罢」多久。
思考题:说说你的蛋壳遭遇吧?说说年轻人的不易吧?说说乱象的根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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