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你人生》：网络奇观中的现实镜像
在成都，YY女主播沈曼坐在客厅的电脑前，带上假睫毛、调整麦克风，打开直播界面，“晚上好，我的小伙伴们”、“吃饭了吗？”“爱你么么哒”沈曼用着和平时说话不同的激昂语气向她的百万粉丝打招呼。
在广东，老李穿着一身金闪闪的西装，戴着墨镜，用高亢的嗓音对屏幕前的粉丝说：感谢你们三年来给我的一切，车子、房子、家庭”，他是直播间内底层青年们的偶像级膜拜。
《虚你人生》从YY当红主播沈曼和老李两条线索展开故事叙述，勾连在城市打工的草根粉丝小勇和在直播平台上一掷千金的松哥等人，辐射到整个直播产业链条下“主播-土豪-屌丝”之间的三角关系和其背后进行运作的平台和工会。
推动影片发展的核心事件是YY平台“年度盛典冠军”的争夺：沈曼在片中第一次冠军争夺战中虽坐上年度女艺人排名第一的宝座，却在网络上风评越来越差，到处充斥着她私生活的爆料和对她的谩骂，在电影里第二次年度盛典，被本山传媒支持的文静超越，提前退赛。老李是这场争夺战中的“万年老二”，他期望在新的一年争夺战中可以拿到冠军，却在争夺战中心态失衡，失去了最大金主的支持，还被粉丝误解为圈钱。对小勇来说，作为老李的粉丝团体“李家军”中的一员，能在忙碌的打工生活中让老李拿一次冠军，成了小勇的心愿，他在争夺战中，把自己微薄的积蓄用在虚拟空间，寻找一种网络空间中的归属感。土豪松哥则自己组建公会，联合YY平台，在冠军争夺战中不再单纯地花钱，反而赚钱，从主播收入中抽六成的YY平台、公会在争夺战中其实都是背后的赢家。
网络镜像下的阶层固化
“当你关掉手中的电子设备后，那逐渐黯淡的屏幕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看见的只有你自己。”
梅洛维茨在《消失的地域》中指出：“随着电子媒介的快速发展，信息流动早已突破了物理空间和固定场所，电子媒介让人们从旧有的近距离场景，进入到一种跨越时间空间的宽广场景，其中生动而具体的内容使得普泛的文化价值观得以更快速的流动，原有的地域差异很可能会因此而消失。”某种程度上说，直播的兴起加速了不同阶层间个体的流通与对话，用户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对于网络直播，单个“直播房间”就构成一个独立的社会情境，主播既在用户的凝视里完成自我构建，也在凝视用户的过程里建构起了他者的想象。老李在片中说：“主播实际上也是观众的粉丝”，在虚拟直播间里主播在表演才艺的同时，土豪也在表演刷礼物。
网络是一种虚拟的场景，也是社会现实的镜像。当《归途列车》中的张琴们踏上旅途走向城市的时候，面临的却是互联网幻象下阶层流动性的枯竭。互联网的虚拟场景植根于现实的社会法则，也是资本异化的触角波及之处。无论是沈曼还是老李，对直播链条中的规则十分了解，却还是无法逃脱欲望的支配，被资本的运作捆绑；以小勇为代表的粉丝们将老李的“屌丝逆袭”镜像化为在现代社会中自我的胜利；而松哥则可以收购工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商人到哪里都是要赚钱的。”
网络空间视觉化与真实边界
《虚你人生》展现了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中间转换的现代人，也探讨了纪录片如何处理好虚拟空间与真实影像画面之间的关系。如何用一种媒介文本表现另一种媒介情境？《虚你人生》使用了迈克·摩尔式的拼贴方法，整合了大量来自新闻报道的视频素材和网络的文字素材进行戏剧化编排。此外，片中还大量使用了直播间里的特效和主播进行直播的电脑画面，这些特殊画面和故事讲述相结合，营造出了一种超现实的科幻感、魔幻感，却也引起了关于该纪录片真实性的一些争论。对此，影片的制片人刘欣在北京大学的“元培光影”系列纪录片主题沙龙活动中这样解释：
“你们看到的所有元素，包括他那一场直播间里就在那个时间点说的那个话，都是我按照录屏一点一点抠出来的，包括他说的那句话上面那个人的ID都是跟现实发生的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即使我们赋予了它一种看似夸张的表达，但他的信息的真实性是在这里的。这个是我们对我们能够保持的真实的一个底线，也是我们坚持一个原则。其实我们在创作时有考虑到说直播空间怎么来展现，应该非常复杂。其实我们尝试了三种方式，第一种是动画，但是如果你设计动画的话，你会发现里面的形象你很难去展现，因为画得像还是不像，就存在一个真与不真的这么一个界限的问题，很难拿捏分寸。后来我们曾经想过去制作一个纯3D的空间去构建，但是其实仍然回到我们第一个困境当中。所以最后我们决定基于真实的录屏提取中间的元素，然后并且元素上所有的信息保持为真，然后以这样一个方式，所以就有了这样一个基本的架子。但是里面的所有的你看到的那种什么戒指的符号礼物的符号票，这些都是跟现有的起码是2016年YY的界面是一模一样的。”
主播在电脑摄像头前表演，也在纪录片的摄像机前表演；观众观看关于直播的纪录片，也在特效中体验直播间带来的通感。片中的电视新闻、网络报道，电脑屏幕中的主播直播画面和纪录片放映的现实屏幕构成一个个与现实关联的多维度媒介空间，也体现了影片作者对社会与媒介之间关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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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刘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