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M Measures | “克孜尔及西域艺术研究”&“石窟壁画数字化修复”论坛回顾

木木美术馆新展“海外克孜尔石窟壁画及复原洞窟影像展”&“僧侣与艺术家”正在举行。作为中国大陆唯一藏有克孜尔石窟壁画的艺术机构,木木美术馆此次展出了数件珍贵馆藏,让观众们得以近距离接触这些艺术瑰宝,感受丝绸之路的传奇。


在展览期间,我们邀请了两位克孜尔研究方面的国际顶尖学者——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鲁克斯(Klaas Ruitenbeek)和日本东京艺术大学教授、NHK丝绸之路艺术纪录片导演井上隆史(Inoue Takashi),于7月19日晚在歌德学院为大家带来一场深度的分享与对话。当晚场内座无虚席,两位学者的演讲深入浅出,为大家带来了不少启发,在最后的交流环节中,现场观众十分珍惜这次机会,积极踊跃地提问。


我们将这次论坛内容整理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与两位专家学者共同度过的时光。


M Measures论坛歌德学院现场,鲁克斯(左),井上隆史(中),主持人曹元琪(右)



M MEASURES论坛


克孜尔及西域艺术研究 & 石窟壁画数字化修复

Research on the Art of Kizil and the Western Regions & Digital Restoration of the Grotto Murals


时间:2018年7月19日(周四) 19:00-21:00     
地点: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中国)

主讲嘉宾:鲁克斯(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井上隆史(东京艺术大学教授、NHK丝绸之路艺术纪录片导演)

主办:木木美术馆 

场地支持: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中国)


曹元琪: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木木美术馆主办、歌德学院承办的论坛。我是木木美术馆克孜尔展览的负责人曹元琪。今晚,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了两位来自德国和日本的顶尖学者来到M Measures论坛分享他们的研究成果,和大家进行深度对话。首先发言的是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的馆长鲁克斯先生,他长期致力于研究和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此次他将分享他对克孜尔石窟以及新疆的研究。与此同时,他还会介绍关于柏林“洪堡论坛”新疆文物陈列室,大家欢迎!


鲁克斯:谢谢!首先,我要感谢木木美术馆的两位创始人邀请我来北京。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洪堡论坛”,它是柏林正在新建的一个大型博物馆,明年正式揭幕,为了纪念19世纪初期两位著名学者洪堡兄弟而得名。它位于柏林市中心的博物馆岛,这里有着欧洲最重要的几个博物馆,其中的藏品主要是来自欧洲、中东及埃及一带的文物。现藏于新博物馆的“娜芙蒂蒂胸像”是岛上的镇馆之宝,这是一尊古埃及王后的雕像,她生活在公元前14世纪,相当于商朝中期。而来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阿富汗以东的亚洲、美洲及大洋洲的文物以前则存放在柏林市郊,现在,随着“洪堡论坛”即将落成,它们也将移至市中心,观众们可以把它们与和欧洲等地的文物比较,这也意味着这些欧洲以外的艺术品跟欧洲的艺术品一样重要


M Measures现场,鲁克斯


“洪堡论坛”在前普鲁士国王及后来的德国皇帝的宫殿,即柏林城市宫的原址上重建。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严重损坏,在“冷战”时期被拆除,两德统一后,德国政府决定重建这个很有历史意义的宫殿。19世纪时,这里是普鲁士王国及德意志帝国的政治中心,同时,这座宫殿也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政策及其消极影响的象征。现在,这里即将成为“洪堡论坛”博物馆,这个博物馆一共有四层,第四层是亚洲艺术的陈列室。接下来我要介绍一下亚洲艺术品陈列室的大概情况。


今天下午的研讨会上,有很多学者提到了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的新疆文物。我们有大量的克孜尔和来自新疆其它地区的文物的收藏,这就意味着我们对这些文物进行保护、研究及展览的责任重大。不过,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和中国学者,比如新疆龟兹研究院的学者们合作,一起保护并展览这些文物。


M Measures论坛现场,鲁克斯


这些文物是100多年以前,即1902年和1904年,德国探险队从新疆带到柏林的。这批文物里不止有壁画,也有很多雕塑,一部分是克孜尔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吐鲁番及新疆其它地区来的。它们最开始在柏林民族学博物馆展览,在民族学博物馆旁边则是以前的亚洲艺术博物馆。顺便说一句,在德国,艺术史与民族学这两个学科传统上有严格区分,民族学博物馆里收藏的都是日常生活相关的物件,但是它们也是美的,也是艺术品,因此,现在没有做这么严格的区分的必要了。


20世纪20年代,即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德国由于是战败国,经济困难,通货膨胀严重,因此,当时勒科克和其他人决定出售一批文物。木木美术馆收藏的克孜尔壁画原来也是属于柏林民族学博物馆的。勒科克把八件壁画卖到美国,卖出了6千万马克,约等于1468美元。几个月以后,因为通货膨胀,德国马克仍在继续贬值。


“二战”中,民族学博物馆和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建筑以及大部分文物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同时,约有250万件文物也被苏联红军带走,存放至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和莫斯科博物馆等,其中包括很多克孜尔壁画和泥塑。50年代,苏联将其中的150万件还给东德,因为东德是社会主义国家。现在还有100万件原来在德国博物馆的艺术品在俄罗斯,包括很多新疆文物。而在柏林分成东柏林和西柏林之后,由于这两个博物馆的位置都在东柏林的区域内,因此,博物馆的建筑被废弃,藏品则被移至柏林西郊。


“海外克孜尔石窟壁画及洞窟复原影像展”展览现场,图中包括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壁画的复制品,木木美术馆,2018


我接下来要介绍一下博物馆里的新疆文物。从地理上来说,南亚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也包括东南亚等国如印度尼西亚,东亚则指中国、日本和朝鲜半岛,丝绸之路联系着这两大文化圈,新疆的文化艺术就是南亚和东亚的文化的结合。比如说这个约公元500年左右的小塔,塔是印度的佛教建筑,但是上面还有中国的八卦和汉字,因此这座塔象征着南亚文化和东亚文化的结合。


我们的库房里主要是克孜尔泥塑,这些文物当时并不是用科学的方法,也不是由好的考古学者发掘的,但是还是保留了一些背景资料。我们的中心陈列室里也有一个复原的克孜尔石窟,是8号石窟后室的一部分,石窟的前室还完整的在克孜尔。我们做的复原窟可以说是一个抽象的复原,一个大概的复原。因为这些壁画的形状已经被人为地改变了,它原来是一个圆形的穹顶,但是后来被弄成了平面。德国探险队从克孜尔拿走这些壁画就是一块一块切割下来的,因为他们只有骆驼、毛驴,没有大卡车这类先进的运输工具,所以他们把壁画切成方块,这是很严重的损坏。复原窟的屋顶是穹顶,我们打算在穹顶上投影中国的星座图样,因为当时的人们经过沙漠,为了寻找道路,所以我们意象化的在穹顶上投影一幅星座图也说得通。


赵莉女士是我们合作的最重要的中国学者。我第一次遇见她是8年以前。昨天赵莉介绍她的研究和工作时说,她上世纪90年代晚期遇见了当时的馆长,他们交换了资料,这是合作的开始。不过,那时候还没有正式的协议书。2010年,我第一次参观克孜尔,这也使我意识到我们博物馆的一幅壁画等于给在克孜尔石窟挖了一个大窟窿,但是以前我们没有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还拜访了中国国家文物局的副局长,我跟他讨论我们柏林新疆文物的历史背景,他说:“这是过去的事,非常遗憾,可是现在我们要向未来看,我们要求德国跟中国学者一起研究发表这些资料”。我们运气非常好,可以认识像赵莉女士这么开放、努力且有天才的学者。龟兹研究院院长徐永明也很支持我们的合作。后来,赵莉在柏林待了一年半,彻底地研究了我们馆藏的新疆文物。她把克孜尔本地的知识和我们库房里面的文物结合起来,她的研究成果展示在这次木木美术馆的展览中。这是赵莉的贡献。


克孜尔石窟38窟复原窟,木木美术馆展览现场,2018


这是我们复原的123号石窟,它在以前的民族学博物馆也有复原,而且那个时候还很完整,但是一小部分壁画在二战中被破坏了。我们的复原不用数字化的照片,都是按照老照片补的,用的是深色的和浅色的灰泥。当然,今天展览中的复原窟都非常漂亮,在看展的时候,我也考虑过新博物馆复原石窟是不是应该用数字化的照片。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不会用,不仅是为了跟木木美术馆的复原窟有区别,而且我们的复原里面包括真品,如公元6世纪的壁画,如果把它们跟这些非常逼真的数字照片摄影结合,可能观众们就看不出来哪部分是真品哪部分是照片。


新疆文物陈列室的公开库房里除了壁画还有克孜尔的木雕佛像。123号石窟的佛龛里原来有一座佛像,可能是木雕的。克孜尔有很多这种木雕佛像,比如63号石窟的佛像被德国探险队发现后带到了柏林。这些文物虽然已经不完整了,但是还有照片记录。这些老照片非常宝贵,从照片上可以看见,原来石窟的前室是由木头搭建的,门边还有木头搭建的平台,上面放着小佛像或者菩萨雕像,比如76号石窟里的一批很漂亮的小型木雕佛像。我们公开的库房的墙上还有很多壁画,一部分也是复原的,用的是德伦威格尔的临摹,这也是很宝贵的资料。这些壁画一部分已经不存在了,比如最有名的一幅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的龟兹画家的肖像。我们用不同的方法修复壁画,每一种方法都有各自的价值和好处。我们用的是比较传统的方法,用毛笔画线,当然我们也有比较先进的方法。


我接下来简单地说一下为什么这些壁画需要修复。因为德国探险队把这些壁画拿下来的时候就有损坏,然后在运输途中又有损坏。“二战”前,一些比较小的壁画被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保存,但是,这些地方条件不好,也会对壁画造成损害,因此,这些壁画需要修复。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因为壁画还在克孜尔石窟的时候就有损坏,比如大部分人物的面孔、眼睛被挖出来了。这可能是因为几百年以前当地的百姓不喜欢这些人物的画,所以把它损坏了。但是这些早期的损坏我们不需要修复,我们只修复德国探险队带来的损坏,并进行之后的保护工作。当然,我们可以说早期的损坏作为历史资料有一定的价值,虽然不美。但是,“二战”带来的损坏,甚至是运输带来的损坏,也有一定的历史价值,这些东西我们以后可以讨论。新疆陈列室还有从吐鲁番地区来的丝织品及其他文物,跟克孜尔文物不太一样的是,它们都是碎片。如果德国人当时没有搜集这些丝织品和木质文物的话,那么它们现在可能不复存在了,因为本地人会把木头作为柴火烧掉,丝织品恐怕也就没有了。


M Measures论坛现场


最后我还想分享几张照片。这是德国人在克孜尔住的房子,很简单也很漂亮。这是一个德国人跟一个维族的小孩子在那边爬山,这张照片里可以看见这尊泥塑原来的位置。这是临摹壁画的照片,临摹还存在,可惜壁画已经不存在了。这些照片的历史价值很高。


当年德国探险队以为自己是在抢救文物,可是其实他们也想把这些文物占为己有,可以说,这是一种出于把探险、帝国主义和学术结合在一起而产生了的心理,并导致了这样的情况。现在,在德国有很多关于非洲文物的讨论。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初期,德国在非洲和太平洋一带有不少殖民地,因此,民族学博物馆里藏有很多非洲和大洋洲的文物。我们主要讨论这些文物的归属。去年11月,法国总统马克龙访问布基纳法索提出法国应该向非洲国家归还文物,尽管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最终的结果。虽然在研讨会上,大家都很客气,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但是在德国国内,在柏林的报纸上会经常看到讨论这个话题的文章。当然,也许是因为中国博物馆基本上只有本国的文物,所以这类问题不一定存在。不过,现在中国也有博物馆开始收藏其它国家的文物,比如木木美术馆。虽然文物不多,但是这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有价值的展览,展出了来自印度、也门、希腊等地的古代雕塑。虽然这些收藏是好事,但是我们也需要了解这些文物的来龙去脉,中国也需要思考这样的问题。而我们西方早就有这些问题了。我就说到这里。



曹元琪:非常感谢鲁克斯教授精彩的发言!我和他很多年的朋友,他是荷兰人,他的中文名为什么叫鲁克斯呢?因为他第一个是把《鲁班经》翻译成荷兰文的人。他很和蔼,非常有耐心,不过,有一次我们要去鲁迅故居的时候,他却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到,因为他特别喜欢鲁迅。他也喜欢鲁班,所以他就姓鲁,叫鲁克斯。


今晚的下一位讲者是井上隆史教授。大家如果看过我们的展览的话,一楼展厅里的纪录片就是由井上隆史教授拍摄的,是一部非常美的纪录片。井上教授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之后进入NHK电视台工作。1981年,任NHK广播中心节目制作局局长,后任首席制作人,2017年任东京艺术大学教授,致力于阿富汗和中国丝绸之路佛教文物和壁画的研究与保存。他的主要纪录片作品有NHK丝绸之路艺术系列纪录片及巴米扬系列纪录片,还出版了《新丝绸之路》、《阿富汗国宝》等多本相关的书籍和论文。他今天主要是讲克孜尔212石窟的复原。现在掌声有请井上隆史教授。



井上隆史:我的汇报主题是文化遗产的复原,我现在主要致力于复原壁画的工作是大约三年前在东京艺术大学开始的。


M Measures论坛现场,井上隆史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东京艺术大学的专利壁画复原技术,它包括高精度的数字技术和传统修复保存的技术。在壁画修复的具体过程中,我们首先要采集保留下来的照片数据,并且是精度比较高的数据,然后我们还需要采集3D立体数据。在这些高精度数据和3D立体数据的基础上,我们要绘制一些高精度的3D图像,最后,我们会用自己开发的高精度打印机来印刷。此外,我们还采用了传统的日本画修复技术。克孜尔壁画用的都是天然矿物颜料,这种颜料和它的制作方法后来传到了日本,我们今天仍在广泛使用。大家都知道日本人特别擅长事物的再利用,对一些稀有的事物进行深度的二次开发,比如天然矿物颜料,我们也是把这种技艺发挥到了极致。很遗憾的是,由于在历史的长河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乱,丝绸之路沿线的国家和地区很难将这些技术保存下来,但是,这些技术在日本还是保存得非常好,尤其在东京艺术大学,我们也希望让尽可能多的人运用我们的技术。我们用高精度的打印机打印后,再给壁画加上天然矿物的颜料。还有一个需要强调的是我们打印用的和纸。这种和纸非常薄,伸缩性很强。打印的时候,我们把两张纸叠在一起,然后把上面打好的一张贴到第二张上。


2016年,我们把技术用到了阿富汗巴米扬大佛天井壁画“驰骋天空的太阳神”的复原中。阿富汗巴米扬有两座大佛,一个东大佛,一个是西大佛。壁画是在东大佛的顶部,很遗憾的是,它在当时塔利班轰炸大佛的时候受到了影响。我们的整个复原过程花了八九年时间。我们的复原展效果非常好,很多人对我们的技术非常感兴趣。我们希望通过技术把以前失去的东西找回来,此外,我们也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在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对恐怖行为提出抗议。因为大家也知道,在过去两三年里,所谓的“伊斯兰国”在很多地方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破坏。我们现在特别期待能和丝路沿线的国家和地区一起探讨修复技术,并以一种开放的心态与大家来进行合作。


M Measures现场,井上隆史


我们进行的复原壁画都是斜面二维的,三维立体还没有全部完成,3D也还没有做。这是因为去年特别着急赶展览,所以时间有限,本来是应该是高清照片再加上图片和一些资料,但是没能来得及完成所有工作。日本的法隆寺,它受到了中国敦煌的影响,曾经经历过火灾,我们当时通过用玻璃面板进行数字化复原了原始资料。我们特别希望这些技术以后能够继续发扬光大。


一直以来,我们主要关注巴米扬、敦煌和克孜尔的文物,我们也希望我们的工作和与大家的合作越做越好。从地理上讲的话,阿富汗与克孜尔特别近,它们的壁画在手法上都有相通相近的地方。我个人也希望把我们的技术用在很多地方,做一些事情,但是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力不足是指日本政府在资金上不给我们支持。今天我在这儿给大家作汇报,给大家展示我们的技术。之前我在敦煌也给众多专家学者展示过我们的技术,我特别希望在壁画复原这一块,可以和中国方面有特别好的合作,当然也包括刚才我们说资金方面的合作。这些就是我今天给大家讲的主要内容,谢谢大家!


M Measures论坛现场



现场观众提问



观众:我想请问一下井上先生,您认为在有生之年全部复原石窟壁画是有希望的吗?或者说,您估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这些珍贵的艺术全部复原,或者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井上隆史:复原这个工作是非常耗时间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也知道巴米扬壁画和佛像基本上80%是损毁了的。我现在主要做图像采集的工作,更多的采集工作是日本京都大学在做的高精度图像采集,大概有好几万张。刚才大家看到的弥勒佛像,做这个复原花了一年的时间。刚才巴米扬是一个例子,克孜尔是另外一个例子。现在的战争和古代的战乱,让这些文物出现了很大程度上的毁损,还有就是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这些图像资料。我们的工作光靠我们的团队单打独斗去做的话非常耗时间,但是如果我们的技术被更多的国家和地区采用,这样可能起到一个众人拾柴火焰高的作用。也许复原工作需要花几十年的时间或者更多的时间,但是如果大家一起来做的话会更快一些,利用这些技术复原完成的一批新展品会在日本巡回展出。另外,这些文物被我们复原了之后该放在哪些地方呢?我们不能把它就雪藏起来,我们需要让更多人了解它们,这样才会有人愿意提供场地和资金,让这些文物得以展览和保存,因此,我们还需要这方面的合作。


M Measures论坛现场,鲁克斯(左)、井上隆史(右)



观众:井上先生,你们复原的这些能够保存多少年?是不是经过了光照和雨化的实验?因为据我所知一些打印的东西在光照下面肯定不会超过50年。


井上隆史: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是相关的专家,所以很难作答。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些复原好的文物很好地收藏并保存的话,应该说还是能够保存很多年的吧。不过,有一个关于材料方面的好消息,我们之前在巴米扬用的材料可能是相对软一点,硬度不是特别够,不过现在日本有一个公司研发出了新材料,硬度会更好一些,所以,今后如果能够采用他们的材料来去做复原的的话,五六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这是非常可喜的一个成果,为什么这么说呢?再举另外一个例子,大家知道熊本地震中有很多的房屋倒塌了,但是采用他们的材料搭建的房屋基本上没有损坏。所以,我觉得我们日后的文物复原工作可以使用他们的材料。

   


观众:我想问鲁克斯馆长一个问题,您可不可以介绍一下围绕着这些文物在德国开展研究的项目,比如和历史、文化、宗教及民族学相关的研究工作。


鲁克斯:研究这些文物是很重要的一个任务。探险家德伦威格尔也是真正的学者,他为了研究丝绸之路的文物亲自前往新疆,并和各国学者联络。最开始他们把文物带到柏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研究。20世纪20年代开始,一直有西方学者研究这些问题。20世纪初期,这些探险家不止收集古代的文物、佛教壁画、佛教文件,他们也收集当地维族老百姓的日常用品,比如服装,陶瓷,盐。这些物件都被运到柏林,它们也非常有意思。除了我们博物馆以外,柏林还有一个重要的研究机构——柏林研究院,那里有一个国际研究组专门研究这些资料,包括来自俄罗斯、日本、爱尔兰等地的学者,他们也出版了各自的研究成果。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比较全面地研究这些文物的背景,而且我们跟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国家的学者一起研究。



观众:您刚才提到新博物馆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艺术,另一部分是民族学,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民族学那块能展出什么东西?会不会像您刚才提到的那些新疆比如20世纪10年代、20年代当时德国人去的时候收集的各个民族的比较带有民族学色彩的东西,对它们的研究我们了解得并不多。


鲁克斯: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藏品,有服装,有地毯,还有木制的日常用品。在德国,民族学与艺术史这两种学问分别得比较严格,虽然这种区分有一些问题,但是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德国的学术研究开始得很早而且很发达,可以说艺术史就是德国人在18世纪发明的,最开始是研究古代希腊的艺术。民族学是较晚产生的一门学问,产生于19世纪,也可以说是德国人发明的。柏林原来的民族学博物馆是世界上最早的民族学博物馆,它的馆长在民族学理论方面写过很多文章。


观众:因为中国人有一个提法叫做东方学,觉得这个更好一些。


鲁克斯:是的,我在荷兰莱顿大学上学,学的是汉学,汉学也包括很多方面。


M Measures论坛现场



观众:你好,井上先生和鲁克斯先生,我的问题是现在的年轻人比较喜欢当代艺术,但是像壁画等文物是历史的古迹,对于年轻人来说的话他们可能不是很感兴趣,因为我自己也是年轻人,所以我想问两位,对于年轻人了解和传承这些文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有没有和当代艺术连接在一起的方法?


鲁克斯:我觉得现在木木美术馆的展览中运用的数字化的互动工具建立了一种对话,可以让你真正明白这些展览的内容和艺术品的意义。你如果还没有参观木木美术馆的展览,应该去看。此外,木木美术馆的展览中还有一件当代艺术作品——卡德尔·阿提亚的《睁开你的眼睛》(Open Your Eyes),它跟古代的克孜尔壁画的联系虽然不是直接,但是如果你运用创造性思维去思考的话就能明白。这件作品中的某些内容也许看上去很可怕,比如记录“一战”士兵伤情和外科手术的照片,这是因为它们都是被修复过的东西,包括被修复过的人。而克孜尔壁画也曾遭受有各种各样的损坏,如今也在进行复原工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可以看到当代艺术和古代艺术之间的联系。这也是我第一次了解孙大威的作品。他是作曲家,做时髦的电子音乐,他的音乐反映了古代壁画的内容。他给我解释了他的创作后,我很佩服这样的艺术。


井上隆史:在木木美术馆里面也有我们的影像,主要是关于38号石窟的。我们在影像采集的时候,至少要做到4K,我们还有更高端的8K,我希望先进的技术可以更多地应用在复原的过程里面。除了电视纪录片以外,我们本来还要和敦煌开展一项合作,不过后来搁浅了。这个合作就是把石窟里的穹顶做成高精度的穹顶,让大家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实这个穹顶的动画现在已经实现了,但是我们想推进一步,把它做得更加生动,这样会有更多的年轻人更加感兴趣,会被石窟吸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希望采用新技术,比如电脑合成、CG,还有虚拟现实。通过这些技术的运动,我相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会珍惜这些艺术珍宝。


M Measures论坛现场,鲁克斯(中)、井上隆史(右)



观众:我想问两位一个困惑我们很多人的问题,我们在国内可以看到很多印刷很好的洞窟壁画图片类的画册,但是我们很难得到一些艺术类或者历史类系统的关于洞窟壁画的文字资料。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鲁克斯:你的问题是洞窟的壁画和资料你们可以很容易买到,可是其他的不好找,你说的是这个吗?


观众: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图片类的资料,但是我们很难得到一些文字性的知识。


鲁克斯:你很喜欢阅读文章,很佩服你。画册主要面对非专业人员。当然大家看展览的时候也需要相关的背景知识介绍。虽然非常专业的学术性文章很重要,但是能让普通观众理解的文章也很重要。


井上隆史:我们现在的影像技术非常发达,您说的现象和这个也有关系。除了高清相机,现在还有高清扫描仪,而且它们特别小巧,放在包里面拎走就行了。如今技术的进步大大缩短了我们拍摄洞窟壁画所需要的时间,而且我们能把壁画等资料非常细致地保存下来。但是,怎么利用这些原始材料就是年轻朋友们的工作了。我个人也投身文物保护工作,因此,我特别想强调的是,这些文物今天还在我们眼前,但是也许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不在了。文物是特别脆弱的,像塔利班他们一枚炸弹就能把这些洞窟给炸掉。日本地震特别多,大地震也会损毁很多文物,不过,我们一直在做资料采集和保管工作,希望文物在数码技术中得以再生。我们的工作面向全世界,尤其是面向丝路沿线的国家和地区,我们特别希望通过我们现有的技术,或者还在陆续开发出来的技术,尽可能地去保管好很多文物的图像资料,尽可能做高清一点。其实话说回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这些好的资料的话,我们回头想去保管也是做不到的,想去复原也是做不到的。

   

观众:非常感谢两位学者,我想延伸一下刚才的问题,两位教授是否有和中国相关机构做数据交流,进行数据库交换的想法?


鲁克斯:在数字化方面,我们德国包括洪堡论坛在内都属于最先进的博物馆。故宫博物馆网上的资料应该也非常丰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有非常完整的网上的资料,我们跟他们还比不了。我们现在正在加快收集资料的速度,希望三四年以后大部分都可以在网上参考。

       

曹元琪:也同样非常感谢大家在周四的晚上过来参加我们的讲座,很感谢大家,今天讲座到此结束!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