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骑士
只要你们还未对学校唯命是从,只要你们还没有被学校变成废物,就不会让你们去任何地方,也不会有任何地方接受你们,不会给你们提供任何职位,也不会让你们得到任何工作。
(俄国学校的历史)
谁不懂得痛苦,谁就不懂得宗教。
2.“您给自己的书定价太高。”我这是有意的:书不是便宜货,不是奢侈品,不是对“瘫倒的人”极具诱惑力的汤水。书不是马戏团的少女,以廉价招徕看客。
书应该得到尊重。这尊重的第一个表现便是——情愿为之付出代价。
然后,你也许会说:我的书是良药,而药的价钱总是高于伏特加。药的制作要复杂得多,药的成分(灵魂,大脑)要贵重得多。
3.对那些学者,应该揪他们的耳朵……他们中的智者会赞成这样做,至于其余的人,即使他们暴跳如雷,也大可不必在意。
4.我想通过写作取得什么样的影响?
使人的灵魂变得温存。
……
5.我们缺少民族理想。
于是,在一片不毛之地,生长出世界主义理想。
希腊人有民族理想。罗马人有过。犹太人一直有。
法国人说“我的法兰西”,英国人说“老英吉利”,德国人说“我们的老弗里茨”。
只有念过俄国中学和大学的人才说——“该死的俄罗斯”。
6.凡是奔流向前的、不可抗拒的东西,都令我们心驰神往。
爱情和文学也是如此。莫非真理也是如此?上帝啊,莫非“从来没人见过上帝”的宗教也是如此?!!!
7.有缺点的人才是真挚的人。没有缺点的人是虚伪的人。
8.托尔斯泰令人吃惊,陀思妥耶夫斯基令人感动。
托尔斯泰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座建筑。无论他写什么,甚至无论他开始写什么(“片段”、“开头”)——他都是在建造。到处是锤子、铅锤、直尺、图纸,“构思好的和设计好的”。他的任何一部作品,刚一开头,其实已经全部构筑好了。
但这一切当中没有箭(实际上就是没有心)。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沙漠中的骑士,背着一只箭囊。他的箭射向哪里,哪里便流血。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来说是宝贵的。托尔斯泰身上则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他总是“说教”。让那些心悦诚服的人跟他去好了。“说教”并不能成就什么,除了一叠叠的纸张和收集纸张的人,以及图书馆、商店、报纸上的讨论,或者好一点——换来一个金属多纪念碑。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活在我们心中。他的音乐永远不会消亡。
9.请看,暴行如自由的歌声通行无阻,美德似送葬的队伍步履艰难。
10.爱就是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奉献给别人。
“我”已经不存在,“一切都是你的”。
爱是奇迹。道德奇迹。
11.——您的文章太不像话。
——不错。但却用心良苦。
12.一旦灵魂打起寒战,那是非常可怕的。灵魂会冻死。
13.蠕虫生下蠕虫。
蠕虫在地下爬行。
然后便是死亡。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
14.民主一旦具备道德形态和哲学形态,它便成为欺诈。
它的历史界限即在于此。
15.——教授的论文拿来了,就放在桌子上:请判断一下,它是由几块德国烂布拼凑成的?
(注:以上摘自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俄国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罗扎诺夫的《落叶》,为《涵芬书坊》第二辑中的一种。第二辑其他已出版作品还有《道德小品》《我与你》《克尔凯郭尔日记选》《残酷戏剧》《古希腊的神话与宗教》。)
瓦西里·瓦西里维奇·罗扎诺夫(1856-1919),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传奇人物,集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政论家、教育家于一身,是19 世纪末20 世纪初俄国文化和宗教思想复兴的主将之一,在白银时代的俄国文化中占有特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