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20世纪西方艺术?
二战之后,传统的艺术类别开始分崩离析,风格概念作为区分标准往往不再说明问题,按照国别的划分也已过时。……越界反倒被宣称为救命稻草,继而被顶礼膜拜,诸多越界跨向日常文化、科学和新媒介,表现为对平凡之物的关注和对媚俗现象的重视。说到底,一切皆可为艺术,只要用相应的眼光看它就行。这也说明为何艺术家——搞艺术的人——的地位变了,他们纷纷涌向前台。如今,说到底更多的是活跃于国际舞台的艺术家的态度及其策略已形成机制,并确定着艺术在市场上的定位。
——乌尔里希·莱瑟尔 诺伯特·沃尔夫
拟态,亦即模仿自然,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是造型艺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从文艺复兴开始,这一任务再度成为不断被讨论的话题。19世纪印象主义引领的艺术发展,在20世纪上半叶对这一原则提出质疑。摄影技术的发明为反映现实提供了看似更好的可能性。艺术的主要任务因此陷入危机。此外,这一时期各个领域的技术发明以及社会和政治变革,都令艺术及其功能望尘莫及。
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改变了欧洲。国家与社会原有的威权结构被动摇,与个体之于集体的归属感相比,个人主义的重要性日益得到强化。与此同时,部分年轻的民族国家寻求霸权的斗争已经超越了欧洲的疆域。
如果只是想要从基本特征入手描述这50年的欧洲历史,就必须跳出既有的框架,但是又无法脱离对事实的陈述。理解这一时期的艺术亦非易事,迥异的流派平行发展,相互影响、斗争和渗透,一种流派刚刚确立,随即又被新的运动取而代之。
对于艺术的这种新的发展趋势,有两点认识至关重要。一方面,打破威权结构的尝试不断激励着年轻的艺术家,抵制上一代人的艺术,探索一种全新的艺术认知。在这方面,立体主义、未来主义和表现主义艺术家与后来的达达主义者或是超现实主义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变革动机有所不同。另一方面,不断强化的个人主义教育成就了众多的艺术独行者。
早在19世纪,一些艺术家就开始尝试,探索发展一种前所未知的个性。这种个性必然导致反对权威的行为模式。他们不再遵从艺术应为何物的主流看法,创作的艺术作品背离了学院派所教授或是大型艺术展览所展示的标准。这种自主的(也是独立的)艺术在20世纪不断发扬光大。艺术家(其中也包括一些女性艺术家)成为个人主义者,他们创作作品不是为了迎合一般的欣赏趣味,而是出于“内心的需要”。他们中只有少数人能够享受成功的荣耀,大多数人都是突破的追随者。这一发展最终导致现代艺术消费市场的形成。在这个市场上,独创性成为被标价出售的商品。
艺术的商品特征是20世纪下半叶产生的一种现象。在此之前的50年,艺术的独行者和风格的多元化为艺术商品特征的形成打下了基础。
由于风格的多元化,尝试对这50年的艺术进行编年史性的概述非常困难,虽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除此之外,对艺术的种类进行划分也存在一些问题。例如雕塑和绘画,像拼贴这样的艺术形式既可以称为绘画,也可以视为雕塑,许多艺术家同时涉足这两个领域。
在建筑艺术的发展过程中,绘画也扮演了前所未有的先锋角色。摄影和电影作为艺术家新的表达方式,拓展了传统的艺术种类。在手工艺品之外,设计脱颖而出,要求与其他“伟大”的艺术平起平坐。许多建筑师、雕塑家和画家不仅提供设计构想,同时要求艺术与生活相互渗透,并取消传统的艺术分类。因此,本书放弃把绘画和雕塑作为两个不同章节的尝试,设计则被纳入建筑的章节。
第三个问题是叙事时间局限于短短50年。其中,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个断裂和转折。1900年作为断代点显得过于随意,将1880年作为分界线似乎更为恰当。这样,印象派作为自主艺术的第一个代表,就可以纳入论述。
但是,如果没有库尔贝(Gustave Courbet)、德拉克罗瓦(Eugène Delacroix)和杰里柯(Théodore Géricault),印象派和他们的艺术及其自我意识的觉醒都是不可想象的。与野兽派、立体主义和表现主义不同,印象派在思维结构上属于另一个时代。
所谓的“现代艺术之父”(语出维尔纳•霍夫曼[Werner Hofmann]),塞尚(Paul Cézanne)、凡•高(Vincent van Gogh)、高更(Paul Gauguin)和修拉(Georges Seurat),既生活在19世纪,也生活在20世纪。但是他们的作品通常被归为19世纪的艺术,这一点无可争议。
与1900年相比,1950年作为断代点尚可接受(也许1945年更为恰当)。20世纪上半叶由于受到两次世界大战的影响,觉醒的氛围与沉沦的情绪贯串始终。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发生改变的不仅仅是欧洲的国家版图,还有人的意识:技术的进步使人掌握了相应的工具,人又应该去往何方?地毯式的轰炸摧毁了整座城市,夺去了无数平民的生命,在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爆炸中,死难者的数字达到顶峰。“种族”仇恨启动了大屠杀的机器,试图灭绝整个族群。在战争中,犹太人成为主要的牺牲者。他们之所以遭受迫害,不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而是因为他们的“种族归属”。吉普赛人、同性恋者、政治对手和病患,也成为被用工业化手段屠杀的牺牲者。对此,大多数艺术家最初的反应和大众一样,是沉默与压抑,之后才是尝试直面这段历史。
受到纳粹政治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在欧洲的大部分地区,特别是在德国,20世纪上半叶的多种艺术发展趋势不是被打断,而是陷入失忆的状态。与经济奇迹相伴,战后社会秩序的重建促进了保守生活态度的回潮,传统的行为模式得以复苏和强化。战后的一代在一种威权的氛围中成长,他们不知道在1933年之前存在某些运动,曾经向类似的威权结构发动了近乎成功的反叛。这些运动对于艺术的发展也具有深远的影响。妇女解放运动就是这些运动中的一支,虽然在战前谈不上蓬勃发展,但是战后必须重新开始。不仅仅是运动本身,还有战前知名的女性艺术家,均陷入被遗忘的状态,需要重新被认识。此外,还有那些被纳粹斥为“颓废堕落”的艺术家,特别是那些勇于反抗纳粹政权的艺术家。他们中的一些人被视为“德意志艺术”的代表,其独特性因此遭到忽视。由政治上彼此对立的两个派别发起的“表现主义论争”,很久以后才被人们重新认知。
(以上摘自《二十世纪西方艺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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