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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求学几年,她发现了香港的秘密。

2017-06-30 肖瑜 寻找旅行家

2009年去香港求学前的暑假,我守着电脑看完了82集粤语版《珠光宝气》,试图通过这部师奶长剧掌握一些广东话日常用语,以使即将开启的香港求学生活顺畅一些。

 

到港后与其他内地生一交流,原来大部分同学在那个暑假都抱着同样的目的追过这部剧。只不过,后来我们才发现,粤语麻麻地甚至完全不通,在港生活也不会有太大障碍。彼时,中港经济文化交流日渐频繁,访港的大陆游客已成气候,大型商业中心的服务人员都能应付普通话日常对话,化妆品、奢侈品、珠宝专柜的sales更是普通话十级水平,更重要的是香港市民对语言不通的内地人有着极大的耐心和热情,即便大家对彼此的母语都处于“听就得,讲就麻麻地”的状态,但你讲普通话,我讲广东话,实在不行就加入英语和纸笔,磕磕绊绊最终总能解决问题。

(柴湾工业区的货运码头)

 

当时,我和同校的另外三位女生合租在沙田。到香港第一天,在寻找住处“佳宁大厦”的过程中,因为广东话发音问题,在好心路人的指点下,误入同一街区的“嘉宁大厦”。上了年纪的大厦保安不会讲普通话,他连比带划让我明白佳(gaail)和嘉(gaal)发音的微妙区别,最后还拖着箱子把我送到佳宁大厦楼下。还有一次,我在街头拿着水电费单正对着路牌努力定位,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问:“有某咩可以帮到你?”在粤语夹杂普通话解释半天并画了一张示意图给我后,他仍有些不放心,索性引着我往他来时的相反方向走了一段,把我带到正确的路上。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幸运过关。实习的时候,有天中午同事带我去柴湾工业大厦的茶餐厅吃午饭,我入乡随俗地快速点完单后,伙计总结到:“A餐跟冻柠茶走糖,小姐你要跟红汤定白汤?”“哈?”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我一脸迷茫。香港生活节奏快,香港人讲话的语速也快,偶尔夹杂几个英文单词,有时还会连读漏掉很多微小音节。在这种“快”文化下,本地人消费居多的社区或者工厂区茶餐厅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语言体系,比如说为了提高交流效率,香港人心照不宣的将罗宋汤简称为“红汤”,把奶油蘑菇汤简称为“白汤”。我也让我愈加明白,在这样追求高效快速的社会,那些陌生人的善意和耐心何其珍贵。

(香港最富盛名的老字号茶餐厅)

(街头流动小食摊)


(维多利亚公园的年宵花市)

 

有位合租室友的阿姨八十年代末从上海移居香港,经过二三十年的打拼,在港立住了脚,过着富足的中产生活,也许是同为大陆人心理上的亲近,也许是出于对晚辈的照顾之情,她时不时会买些水果零食来探望我们,带我们去饮个早茶。阿姨年轻时来港,起初因为语言不通,只能从最底层工作做起,吃了很多苦,所以在关心学业之余,她最多叮嘱我们的就是“一定要学好广东话,将来才好在香港找工作”,只不过当时我们同屋的四个女生,有两个打定主意完成学业后要回大陆工作,还有一个准备出国继续深造,尽管十分感谢阿姨的关心和照顾,却也没有花太多心思去学习广东话。况且,除了一些教会团体发起的公益性质的广东话兴趣班,香港并没有太多系统的广东话培训课程可供选择。

 

相反,我有几个持有普通话“一级甲等”或“一级乙等”证书的同学倒是在遍地开花的普通话补习班找到了兼职。九七之前,香港大部分中小学都采用“英书中教”(即书面使用英文,口头以粤语授课)或者纯英文教学。九七以后,香港政府推行“两文三语”的政策:中文、英文书写,粤语、英语和普通话口语,强制公立学校推行普通话教学,允许非公立学校采用其他语言教学。这个政策推出后,就遭到一些公立“名校”、家长和工商界的抵制,最后以允许公立学校自行申请英文或者粤语教学做结。只不过,随着香港与大陆经济上的交往联系越来越紧密,很多工作岗位在招聘条件上都标明“通晓两文三语”,越来越多有条件的家长在把孩子送到英语或粤语教学的名校之余,选择给孩子开起了普通话补习的小灶。


(香港最大的祠堂-邓氏宗祠)

(村落里的用于祭祀的社坛) 


那时班上有位香港同学,在妈妈的坚持下,中小学都是在普通话授课的学校念的,普通话听说读写水平与大陆生并无太大差距,就因这一语言优势,她在校的时候就开始给媒体做freelancer,专攻大陆商业经济采写,再加上流利的英文和粤语,还有香港护照的便利性,无疑让她在职场竞争中先人一步。据她讲,当年家里亲戚朋友都觉得放着国际学校不读,简直不可理喻,现在却时时感慨她妈妈的深谋远虑。

 

在许多70后、80后的记忆里,以影视剧和流行音乐为代表的香港文化都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他们对经典角色和剧情,如数家珍。我小时候跟着上高中的姐姐听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莫名地觉得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还用拼音标记发音,跟着卡带一遍遍学唱。

 

多少有些情结,七年前《志明与春娇》在港上映的时候,我还特意跑到电影院去看,充满香港市井“咸湿”气息的粤语梗,现场观众一一get,在影院里以相同的节奏发出爆笑、嗤笑和会心一笑。近几年,香港电影和TVB式微,演员纷纷北上,来大陆开演唱会还有票房号召力的也只剩屈指可数的几员老将。《志明与春娇》的第二部,为了争取内地观众,也把故事背景放到了北京,许多用粤语表现恰如其分的台词,换成国语后索然无味。与此同时,大陆电视剧越来越多被引进香港,去年年中,TVB引进《琅琊榜》,并按照惯例进行粤语配音,却招致大量反对之声,理由是原声更能表达原剧感情和演技。

(围村一角)

 

河东河西,语言的变迁,本质还是地区经济文化的兴衰和融合。粤语、英语和普通话,语言像是藏在香港时光里的秘密脉络,标记着这座城市的每次转折。过去数百年间,香港从小渔村到大都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村屋、宗祠、唐楼和农田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这座务实而充满韧劲的城市,终将会长出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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