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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错过这趟开往新疆的火车,沿途风景惊艳到爆。

2018-04-07 丁海笑 寻找旅行家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乌鲁木齐。每列硬卧车厢只提供两个电源插孔,临熄灯前我占据其中一个充电位置,边充电边读舒国治的《门外汉的京都》。坐了约莫半小时,一个年轻女孩过来商量和我换着充电。她看上去年龄不大,打扮看不出南北,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季节——晚秋,穿着高筒靴、短裙。面对面坐着,只寒暄几句,就知道她在我家一街之隔的学校上学。也许是年纪隔了十岁,我们试探性的换了很多话题,从文学、星座,再到安全感和旅行,一直聊到深夜。

 

恍惚间车窗里晃动的光影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过去的长途列车上也时常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时间,陌生人,天南海北的话题,旅途中早已习惯什么阶段交什么样的朋友。她在张掖下车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继续往乌鲁木齐,感觉很奇妙。列车跨过了一大片戈壁滩,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度过47个小时,日历从9月29日翻到10月1日。接着要去南疆,那里的火车上流动的不是雪,而是沙。

 

我时常听父亲说他10岁的时候独自爬上火车顶到另一个城市的故事。在中国扒火车可不像美国那样随便找个空着的货箱跳进去就行了(进中国的货车有一定风险,那里面一般是国有物资),但过去的绿皮车车顶是法外地带,你必须能够忍受蒸汽的冲击和凛冽的寒风,还要时刻提防在山洞入口处将你挂落下来,如果你克服了这些,全国的车站都是一路通途。我的父亲就是和一群盲流一起,一路挂火车从西南到了西北。

 

记得我几岁时第一次见到火车,就不自觉地跟着它追了起来,这似乎意味着我长大后一定会去往远方。跟父亲第一次正式的长途旅行是去重庆,那是二十几年前,我们先搭了一辆便车到隆昌,在火车站的军供站招待所住了几天。隔壁住着一个驼背的老头,样子看上去就像《七龙珠》里面的龟仙人,他几乎构成了我童年时期的噩梦,有一次趁我父亲不在,他拿出一样神奇的玩意,想引我去什么地方,幸好我父亲刚巧回来,他才支支吾吾走开了。

 

几天后,我们又搭上一辆运输推土机的庞然大物走老成渝公路到重庆,三伏天的平板货车驾驶舱就像一个巨大的烤箱,还让我见识了史无前例的大堵车,煎熬了一夜后次日才赶到重庆的大石坝,两天的短暂停留我们逛了白公馆、渣滓洞,晚上看了《红岩》舞台剧,临走前还在防空洞里喝茶乘凉。看监狱对一个孩子最大的影响就是压抑,我无法忘记画像中小萝卜头的那张脸——“他把每天读的书放在楼栏杆旁,双手抓住比他还高半头的楼栏杆,踮起脚,看白公馆墙外的群山。”我时常幻想如果我是小萝卜头的话会怎样面对,这样的参观对于年幼的我,无非是在告诫说:“他死了,你还活着。”


 

过去的火车就像一种蒸汽朋克装置。车厢连接处有一个大圆盘,每次从上面跨过都感觉恐怖极了,随时有夹脚的危险。车尾则跟印度一样,可以随便上下。北上的列车都会穿过秦岭,过秦岭时,半夜看见匪徒就从天窗、卫生间车窗明目张胆的钻进来,他们在我旁边作奸犯科时,我被吓得不敢开腔。不一会儿,对面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和威风凛凛的康巴汉子扭作一团,随蒸汽机车的节奏翻滚起来,大家就像看把戏一般,立刻让出一个擂台,父亲便迅速的把我藏了起来。到宝鸡后,再换内燃机车,得停上好一阵,有的人说下车,有的人说不下车,谁也拿不准。车长是神秘的黑衣人,谁也没见过。对火车站的印象还总是和排泄物联系在一起,后来去格鲁吉亚的火车站,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上大学后,每年都要坐火车往返几次西北,一车厢里都是去兰州上学的大学生,那是最好的高校联谊会,到了终点,你便不会再知道那些高校的存在。列车员都长着一副家庭和睦的脸,除了抱怨,他们严格的为自己的私人空间保守秘密。大一的时候我让过一次座,结果在过道里整整站了24小时军姿,也是为了磨砺自己的意志。车一过陇西,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发出感叹。春风不度玉门关,越往北方越荒凉,越辽阔,联系到人生或境遇,越容易产生感触。

 

坐过无数的绿皮火车,一两天是正常,三四天的旅途,还可以下车歇一晚再走,找个没人的两人座就可睡上一觉,三人座则可以躺直,但常常我只能睡在地板上或者过道,每分钟会像个啄木鸟一样,起身让道。过道上人太多,流动餐车便消失了,整节车厢处于无政府状态。以前的旅途更像是旅途。

 

有一次坐了趟便宜的慢车,没有暖气,过道上还有积雪,我就蜷缩在板凳上睡着了,醒来后发了几天的烧。还有一次坐慢车到天祝藏族自治县,车厢好像是用什么货车改建的,临时的木板凳,中间还隔着一道铁栅栏,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运输动物的船舱。绿皮车的电扇,吱呀吱呀的转,伴随着有节奏的铁轨撞击声,是最好的催眠旋律。

 

读研后将学生证上的家乡写了云南瑞丽,但瑞丽根本就没有火车站,靠这张证我坐火车去了陕西、湖北、湖南、四川、重庆、贵州、云南、广西等许多地方。那时候我就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保罗·索鲁那样开启一段史诗般的火车旅程,穿越欧洲,横贯整个亚洲,贯穿世界众多著名的火车路线,让风土人情、美食、信仰和文化在字里行间若隐若现。

 

他们在某一站下车,和你在某一站上车一样,你们在午夜一同步入一座精灵之城,就像是在通往南亚次大陆。在昏昏沉沉将要入睡的时候,他会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到站了,你们的关系又恢复如初,仿佛永远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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