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社工日 | 一只来自尼日利亚的漂流瓶
SOCIAL WORK
社工
你们是出现我们一家三口
生命中的
奇迹
社工心语:Ubuntu,一个源自非洲宗教哲学的词汇,原本虚无缥缈的词汇,在尼日利亚这一家三口的叙述中变成了满载“联结”及“归属”的实体。
2020年6月
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社工部收到了1例来自新生儿科重症监护室(NICU)的个案转介。这是一名出生在上海的尼日利亚籍新生儿,宝宝患有新生儿胎粪吸入综合症,患儿父亲(R)为某大学Ph.D, 患儿母亲(F)为全职主妇且正在住院中。转介原因为患儿家庭医药费支付困难。
而当医务社工正式开始与服务对象(患儿父亲)对话,才发现,“医药费支付困难”7个字对异国他乡的这一家人原本意味着失去希望、失去尊严、思念亲人、种族隔离,以及更多独属于外籍患儿家庭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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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社工评估了案主的家庭结构、家庭功能、宗教背景、社会关系网络,诊断该案例主要压力源来自跨民族的“医疗贫困”及“医疗文化适应”,除了链接慈善项目资源提供了经济援助之外,尊重其文化背景促进医患沟通是本案例的服务重点,同时更是通过该案例将国际患者的就医体验纳入社工服务质量改进指标。
在新生儿科、社工部、患儿家庭共同努力下,1个月后,宝宝顺利出院。
9个月后的今天,
社工跟进服务了这位父亲了解孩子的康复情况,以及整个家庭社会功能状况。
未曾想,却在现场意外见到了一家三口。
复旦儿科医务社工董颖(右二)、实习生李明花(右一)、尼日利亚籍患儿一家三口(左三)
Chapter1:
经济困难背后的种族文化差异
“她(宝宝)的出生是我最棒的礼物,同时让我意识到,我可能会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
—— Mr.R
跟我分享一下当你知道你的孩子顺利出世时候的心情吧。
当然是开心,因为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这是一天零20个小时之后的惊喜。但当地医院告诉我宝宝的情况不太好,需要转到儿童专科医院去救治,他们(当地医院)告知我们需要准备好一定的救助资金。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救治我的妻子了,她还在医院抢救,我再也拿不出钱去救刚出世的孩子。
我们在中国没有家人,没有社会救助的渠道,我们不在官方社保体系内,也没有经济实力购买商业医保。当你在异国他乡,你就会发现你的祖国和你的家人再也帮不了你了,你会发现自己是那么孤立无援。
妻子和孩子母婴分离且都在ICU,当时你感受到了“孤立无援”,可以告诉我是怎么渡过入院的那几个小时的吗?
有三次印象深刻的瞬间。第一次是转运车上下来的一位医生,来自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一名年轻的医生,她的英文水平非常好,她清楚地告知我所有的医疗决策,包括治疗的方案和风险,她给我做了30分钟的心理建设并且列出了需要紧急购买物资的清单,让慌乱的我一下子找到了心理平衡点。复旦儿科理解并且尊重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我太感谢这一点了。
你提到的“文化差异”是指什么?
医生告诉我需要在我宝宝身上插入管子,可能需要做一些侵入性的操作,可能需要剃头发或者在手上开个小切口插入管子,那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们的文化背景不允许在新生儿身上有任何切口,她生来就该是完整的。我很诚实地跟医生沟通了这一点,我非常感谢他们理解并且尊重了我们的决定,并且清楚的告知了我们所有医疗决策背后所承载的风险,他们在尊重我们文化背景的基础上把决策权交给了我们,我所期待的双方的关系,就是这样!
儿科医务社工(左)与尼日利亚籍患儿家庭(右)
交换“Ubuntu”本土手绘图
Chapter2:
标签化的阶层耻辱
“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遇到你们(医务社工)。”
—— Mr.R
看样子医护的理解和包容给了你很大的信心。所以他们也很理解你的经济困境?
在中国有很多我不会忘记的事情。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感知到打破社会阶层的隔阂。这是我想说的印象深刻的第二次时间节点。第二次是听NICU的前台护士说,我可以寻求“医务社工”的帮助,以及第一次在5号楼一楼看到了那面捐赠墙,我在想什么是“社会工作”?我也在想真的有这么多人做慈善吗?
你不相信有人会帮助你吗?
老实说,我从来不相信这些。这是我的国家、我的经历告诉我的,在我们那,或许也有很多社会服务,但他们从来不对外公布。在我们那,上、中、下阶级有明显的等级差异,那些所谓的社会服务从来都不是为惠及贫困阶层的人民,我习惯了,所以我从来不相信。所以在我们那,很多人因为付不起钱把孩子滞留在了医院,而医院并不会负责照顾这些孩子。
尼日利亚籍患儿一家讲述复旦儿科住院经历
后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让你能坐在这里与我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呢?
NICU给了一个医务社工部门的联系方式,我坐在地铁上,花了2个小时的时间思考,我是否该走出这一步,去试着联系这个部门。最终我下载了微信,用中文联系了部门。我难以相信他们用流利的英文询问了我需求,就清晰地告知了我可以着手去准备出生证明、贫困证明、护照等资料了。就这样,只需要这样,他们让我清晰地知道了“社工”的存在是真实的。
谢谢你相信“我们”的存在,谢谢你拨了“我们”的电话号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这是我想说的第三次。事实上我在准备资料的时候遇到了很多的困难,你知道我们留学生要开具贫困证明或者经济状况证明,不仅没有所属街道,更不知道求助谁,制度以及法律均没有给我们这个身份去办理这些证明。当我把这些问题反馈给社工,很快,他们就给我来了信息说联系到了一家基金会,并且与基金会沟通了我们的经济困难以及开具证明材料过程存在制度隔阂。社工告诉我们如果可以来办公室现场协助我填写经济援助材料,并且可以向我所在的学校开具经济补贴证明用于佐证。
第一次见面
复旦儿科医务社工(右)译制并协助
Mr.R(左)填写慈善基金申请表
所以有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对吗?
没错!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在5号楼转角处见到了你们的第一眼,那是两个女孩子,他们是那么亲切地请我坐下,清晰且有逻辑地解释经济援助的流程及申请表。直到我完成所有材料的申请,我依旧不能相信我的问题正在迅速且亲切地被解决,我甚至在想,“他们(社工)怎么能这么亲切?怎么会让我坐下?怎么会给我时刻确认我是否理解这一切?怎么会给我递笔?” 因为在我们那,他们只会让我“坐会儿,等一下”。他们(社工)甚至告诉我这是一种工作流程,如果我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告诉他们,并不用觉得羞愧。大概1个礼拜,他们告诉我经济援助到位了,而我的宝宝,正在越来越好,已经可以出院了!
Chapter3:
“Ubuntu”的跨民族意义
“如果你以愤怒作为回报,你会得到粗鲁;如果你报之以善,友好和希望便常在。”
—— Mr.R
“社工老师,请让我告诉你,你们的出现是出现在我们一家三口生命里的奇迹。真心感谢你们。”
——Mrs.R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宝宝的时候,她还在NICU的暖箱里,小小的一个,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健康了,这是我最想对你们表达得感谢!
对,她现在非常健康,是你们一起帮我留住了她。在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当你有困难的时候,能帮助你的从来不是你的家人,而是你的邻居、你的社群。来自异国他乡的我、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因为在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得到的救治、关怀、尊重、资助、理解,让我们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和信任感,甚至让我改变了对社会福祉的不信任感。
如果有机会,我甚至想要拍一张我女儿在医院住院的照片,以及她出院的时候跟复旦儿科的合照,等她长大的时候告诉她,记住这段经历,并且以此为忆来回馈社会。
尼日利亚籍患者家庭手绘解读
“Ubuntu”在社工服务中的内涵
我们并不喜欢用“帮助”这样的词语来称呼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应该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你的工作,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是一次改变他们人生的经历,就像对我们。
*案主的肖像及话语均已取得案主知情同意
R说宝宝在健康成长,R说他即将毕业,R又说他的妻子即将开启她的博士生涯,R的妻子又说她希望宝宝会用一种不同的身份回到儿科医院,
到那个时候,她或许是一名医生、
或许是一名志愿者,
亦或许,是以医务社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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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者 | Mr.R & MrsR
访谈者 | 董颖
译制&转录 | 董颖
文字&排版 | 李明花
审核 | 傅丽丽 张灵慧
出品 | 复旦儿科社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