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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 | 启功:属于爱情的浩劫年代

2017-02-14 中国文化视窗 文化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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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从阅读一个人到透视一个时代⎦

启功,我国当代著名教育家,国学大师,古典文献学家,书画家和文物鉴定家,是进入21世纪后硕果仅存的“国宝级”大师,雍正的九世孙。

他一周岁时父亲不幸去世,母亲和姑姑艰难的拉扯他长大。20岁时母亲为他提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叫章宝琛的姑娘,比他大两岁。此时的启功并没有成家的念头,但望着母亲被生活打磨得粗糙的双手,他点了头。

当年三月,母亲将章宝琛亲来帮忙准备祭祖的用品。那一天下着绵绵细雨,等在胡同口的启功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撑着一把花伞聘婷的走来,他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几个月后,她成为他的新娘,他唤她一声“姐姐”。

启功仅存家庭合影

婚后,她操持家务,侍候婆婆,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原本不平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刚结婚,启功家住在鼓楼时,家里时有联谊会,常来的有曹家琪、马焕然、熊琪,还有张中行。那时,启功的家一进门就是一个炕,地方很小,大家坐在炕上一侃就是半夜。她站在炕边端茶倒水,整晚不插一言。

每天早晨一睁眼,启功就看到章宝琛在没完没了地干活。启功的母亲和姑姑上了年纪,又常闹病,不免会发些脾气,不管遇上多么委屈的事,她从来不顶一句嘴。启功有时在外面碰上不顺心的事,回到家也冲她发脾气,可是每次妻子总是不言语,想吵也吵不起来。

北京沦陷后,启功的日子日益拮据。有一天,他看见她在细心地缝补一只满是破洞的袜子,禁不住满心酸楚。他想卖画赚钱,却拉不下脸来上街叫卖。她说:“你只管画吧,我去。”那天傍晚天降大雪,他便去集市上接她。他远远地看见她坐在马扎上,全身是雪。她挥着双手兴奋地说:“只剩下两幅没卖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启功画竹


1957年,启功又被莫名其妙地划成“右派分子”。回到家中,章宝琛不解:“他们怎么会让你当这个‘右派’呢?”启功苦笑着宽慰她:“你想想,这不是明摆着吗?咱家是封建家庭,我受的是封建教育,划我‘右派’不算冤。”启功在妻子面前的幽默,还是难掩他内心的苦楚。章宝琛见启功痛苦的样子,便紧紧抱住丈夫泣不成声:“以前那么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够难倒我们?如果你有个好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劝启功说,“谁批你、骂你,你都不要怕,陈校长知道你是好人,我也知道你是个好人。”她深知启功爱讲话,就经常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不该讲的话,你要往下咽,使劲咽!”启功听了妻子这些朴素的话,心头荡起一股暖流,解开了心头的死结。就算现在没人给自己出版,也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从此,为了能让启功专心在家撰写文章,章宝琛天天坐在门口给他望风。一见红卫兵来,她就立即咳嗽,启功马上把纸和笔藏起来。

晚年练字的启功


1975年,章宝琛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章宝琛感觉自己来日不多了。一日,在与启功耳语片刻后,启功大惊不已,立刻匆匆往家赶,一到后院就拿起铁锨,按照章宝琛所说的墙角处挖掘下去。在很深的土层终于挖到一个大缸,搬出来一看,一共有4个麻袋,麻袋内又在一层层的厚纸包裹下,一幅幅启功早年的书画作品、一本本文稿藏书,竟然全都保存完好,从1930年到1960年的启功作品,竟然无一遗漏。捧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启功的心剧烈颤抖,真有一种劫后重逢的感觉。他完全没有料到,章宝琛这个文墨不通的弱女子竟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来珍藏他的作品,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一生得宝琛这一知己,足矣。

启功书法作品


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章宝琛对启功说:“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找个人照顾你。”启功说:“老朽如斯,哪会有人再跟我?”她笑了:“我们可以打赌,我自信必赢!”疾病将她的生命一丝一丝地偷走了。在最后的时刻,她伤感地说:“我们结婚已经43年了,一直寄人篱下。若能在自己家里住上一天该有多好。”他的一位好友听说后,立即把房子让给他,第二天,他便开始打扫。傍晚,他打点好了一切赶到了她的病床前,她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妻子病逝后,启功长久地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中,写下了催人泪下的《痛心篇二十首》,以极朴素的语言表达了他与老伴之间生死相依的深厚感情

结婚四十年,从来无吵闹。

白头老夫妻,相爱如年少。

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两个月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他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便来到了她的坟前告诉她:“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那一晚,他炒了几个她最喜欢的菜,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她的碗里,直到菜满得从碗里掉出来。那一刻,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为他做媒的人接踵而来,他一一谢绝。媒人笑言:“你的卧室里还摆着双人床,证明你还有续娶之意。”他听后,立刻将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床。望着她凝固在相框里的笑容,他也笑了:“当初打的赌,是我赢了。”

3年后,他平反了。面对回归的头衔和待遇,他视若浮云,甚至卖掉了自己珍藏的字画,将所得的200万元人民币悉数捐給了北京师范大学,自己却住在一所简陋的房子里。他说:“我的老伴儿已经不在了。我们曾经有难同当,现在有福却不能同享,我的条件越好,心里越难过。”言语之中,满是苍凉。在章宝琛去世后的20多年里,启功一直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中无法自拔。



启功曾亲手写过这样一篇追忆他爱人的文章


我的老伴儿叫章宝琛,比我大两岁,也是满族人,我习惯地叫她姐姐。
  自从结婚后,我的妻子面临着生活的艰辛,没有任何埋怨和牢骚,她自己省吃俭用,不但要把一家日常的开销都计划好,还要为我留下特殊的需要:买书和一些我特别喜欢又不是太贵的书画。
  特别令我感动的是,我母亲和姑姑在1957年相继病倒,重病的母亲和姑姑几乎就靠我妻子一个人来照顾,累活儿脏活儿、端屎端尿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成年累月,她日益消瘦,直到送终发丧,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无以为报只有请她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她“姐姐”,给她磕一个头。
  在“文化大革命”随时可能引火烧身的情况下,一般人惟恐避之不及,能烧的烧,能毁的毁,但她却把我的大部分手稿都保存了下来。“文化大革命”之后,当我打开箱底,重新见到那些底稿时,真有劫后重逢之感,要不是我妻子的勇敢,我这些旧作早就化为灰烬了。[] 在她生前我们一路搀扶着经历了四十年的风风雨雨。
  不幸的是我老伴儿身体不好,没能和我一起挺过漫漫长夜。她在1971年患严重的黄疸性肝炎,几乎病死。到了1975年旧病复发,我急忙把她再次送到北大医院。那时我正在中华书局点校《二十四史》,中华书局当时位于灯市西口,与北大医院相距不远,我白天请了一个看护,晚上就在她病床边搭几把椅子,睡在她旁边,直到第二天早上看护来接班,就这样一直熬了三个多月。
  她撒手人寰后,我经常彻夜难眠。当年我和妻子曾戏言如果一人死后另一人会怎样,她说如果她先死,剩下我一人,我一定会在大家的撺掇下娶一个后老伴儿的,我说决不会。果然先妻逝世后,周围的好心人,包括我的亲属都劝我再找一个后老伴儿。还有自告奋勇,自荐枕席的,其牺牲精神令我感动,但我宁愿一个人,也许正应了元稹的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启功先生


自1975年爱妻早逝后,启功誓不再娶。此后余生30载,他独守陋室,魂牵梦绕的仍是爱妻,直至享年93岁追随她驾鹤西去。这段忠贞的爱情,终成一曲凄美的绝唱……


启功——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中国当代著名书画家、教育家、古典文献学家、鉴定家、红学家、诗人,国学大师。曾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博士研究生导师、九三学社顾问、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世界华人书画家联合会创会主席,中国佛教协会、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顾问,西泠印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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