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义的独角兽时代

泰伯网 午夜犀牛 | 撰文

01

独角兽“垮”了

年初孙正义在接受美国CNBC（全球性财经有线电视卫星新闻台）记者大卫·费伯（David Faber）采访时说，“我现在唯一关注的事就是AI”。他说在过去一年半时间里，他投资了70家以AI为中心的公司。在他看来，它们都是正在用AI变革世界的公司。

在与大卫·费伯的对话中，孙正义花了更多的时间去解释WeWork。他以Facebook做类比。他认为WeWork提供的不仅仅是一间共享办公室，它还是一个工作社区。创业者在“社区”内能找到创业所需要的几乎所有要素，比如创意、技术、财务乃至合伙人。

甚至，他还为WeWork设计了一项未激活的AI能力——如果亚马逊可以借助AI推荐商品，那么WeWork也可以借助AI来推荐成员会面。“因此，即使是啤酒派对也会变得更有效率、更有趣。”

大卫·费伯问，你想在WeWork上进行更多的投资？孙正义非常肯定地回答：当然！

这次对话后，5月孙正义手里的另一家独角兽Uber在美国上市，8月WeWork提交了IPO文件。

上市首日，Uber股价大跌7.62%。从上市到现在，由于持续增加的亏损规模和模糊的盈利路线，Uber股价已跌去30%。为了减少开支，也为了提振投资者信心，Uber于今年7月、9月、10月进行了三轮裁员，累计裁掉了1200名员工。在最近的这次裁员中，甚至连自动驾驶部门也出现在裁员名单中。

与Uber相比，WeWork的剧情更加好莱坞。文件显示，WeWork的母公司We公司，2016、2017、2018以及2019上半年，分别亏损4.29亿、8.9亿、16亿、6.9亿美元。在过去三年半的时间里，估值470亿美元的WeWork亏损累计超过36亿美元。

之后，围绕创始人亚当·诺依曼（Adam Neumann）和公司管理的丑闻被一桩桩扒出来，一时间全球哗然。

9月16日，WeWork的IPO计划被无限期推迟。尽管如此，孙正义也不打算退步，10月下旬软银与WeWork达成新协议。软银承诺向WeWork提供50亿美元新融资，同时向现有股东发出高达30亿美元的要约收购。不仅如此，孙正义还向亚当·诺伊曼支付了17亿美元的遣散费，条件是交出WeWork的控制权。

孙正义评价：“我们坚信，人们的工作环境正在发生一种巨大的转变，而WeWork正是这轮变革的先锋。作为全球领先的技术颠覆者，WeWork面临的增长挑战并不罕见。”

“技术颠覆者”，一家以整体承租再装修分租的房产公司，是否有这种能力或潜力？现阶段还看不到。

近年在孙正义手里失速的独角兽不止WeWork和Uber，还有去年深陷“网约车事件”的滴滴。比较起来，滴滴与WeWork的问题有很多相通之处，都是膨胀速度极快，用大量亏损换取市场规模，公司治理水平跟不上扩张速度……最重要的是，它们身后都有孙正义在推动。

极速催熟的企业终将为此付出代价，滴滴去年引发连续性的公共安全事件，WeWork则陷入创始人丑闻迭出、管理混乱、IPO无望、估值锐减的困境。

02

我是对的

62岁的孙正义出生在战后日本的一个韩国移民家庭，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二。据称，孙家祖先最早是从中国迁到韩国的，在孙正义祖父时又从韩国迁到了日本。移民家庭在日本生存很不容易，当时家里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但是从很早时，孙正义就展露出一种不可忽视的韧性。

1974年，15岁的孙正义从美国游学回日本后决定退学，他要到美国去读书、去看世界。不论父母和老师如何反对，他都坚持自己的决定。无奈之下父亲向他提了两个条件（每年回来看一次家人，必须娶亚洲媳妇），然后同意了他的要求。

去美国之前孙正义也很茫然，无意间他读了日本麦当劳创始人藤田田的一本书，于是决定找藤田田指点迷津。在经历很多次长途电话访问被拒后，他直接坐飞机到东京，在藤田田公司门口软磨硬泡，求接见。在努力下，他获得了15分钟与藤田田见面的时间。他见面便问：“我就要去美国了，您觉得我应该在美国学什么呢？”听到这个问题，藤田田开始重视起对面那个毫不起眼的高中生来，他认真思考后回答：英语和计算机。

在美国孙正义从高一开始学习，不过他惦记着大学里的女朋友，一直想尽快去陪她。因此他拼命学习，在快速掌握课程后向学校要求跳级，很快他从高一跳到高二，又从高二跳到高三。按照孙正义的说法，高一、高二、高三的课程他都只用了三天就掌握。

进入高三后他又要求参加大学考试。然而对于刚到美国不久的孙正义来讲，他的英语水平还不足以应付考试。为此他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允许他在考试中使用字典，二是延长他的考试时间。

对于这两个近乎荒诞的要求，考场老师果断拒绝了。不过孙正义并没有放弃，他先说服考场老师去向教育主管申请，在申请被拒后他又亲自给加利福尼亚的教育主管打电话——在电话中他竟然真的说服了对方。

多年后孙正义回忆起当年的情形，“电话里，我跟对方表述了我的逻辑，说了很多。然后对方说，好吧，允许你用字典。因此本应该在下午2点完成的考试，我一直考到了凌晨12点。”他通过了所有考试……

20年前互联网第一波浪潮，孙正义的个人财产曾超过比尔·盖茨成为全球首富。但是他在首富的位置上只待了3天，互联网泡沫破灭后软银股价在1年内蒸发了99%，从2000亿美元跌到20亿美元。孙正义想再挑战一次，他到处说“现在才是投资互联网公司的最好时机”，却无人应和。

“我是对的，在跌至谷底的时候买入：买了亚马逊三分之一的股票，买了很多公司，就在钱基本上蒸发光了的时候，20亿日元给了阿里巴巴，很幸运！”孙正义的判断或者说冒险又对了。

从高三退学到只身求见藤田田，从在美国跳级到说服教育主管以近乎作弊的方式完成入学考试，一直到在互联网泡沫中抄底，孙正义身上的独立人格，自信、冒险的个性特征极为显著。

孙正义或许天生具有冒险个性，不过真正培养、强化它的应该是一次次的尝试。不断冒险、不断突破常规，同时不断收获正向激励，最终塑造了他的个性，同时塑造了他的投资行为。

03

泡沫二十年一轮回

孙正义的投资行为，与其知识体系、经验判断、个性趋向有很大关系，但有更深层的原因决定了他投资的成败。

在美国大学毕业后，孙正义回到日本。1981年他成立了软银，将公司业务聚焦在电脑软件上。第二年软银的利润已突破600万美元，并以每年30%的速度递增。1994年软银上市，随后孙正义成立了两只10亿美元的风险基金，开始抢先投资互联网项目。此后一年中他在55家新创网络公司中投了3.5亿美元，其中就包括雅虎。很快，孙正义成立了软银科技投资公司，专注于互联网风投业务。

也就在这一时期，孙正义开始在中国内地跑马圈地。也就有了1999年，孙正义投给马云2000万美元的封神之作。不过，这个时候互联网泡沫开始全面消退……

上个世纪最后十年，是互联网席卷全球的第一波浪潮，也是泡沫迅速形成进而破裂的时期。不论企业运营还是投资，孙正义从一开始就在这场浪潮的第一线。总体而言，他在这波互联网泡沫中的收获仍旧大过损失。

经历过那段时期，他收获了巨大的声望，在之后二十年里的投资行为也越来越奔放，且具有非同寻常的导向性。直到最近数年，孙正义式投资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质疑声也越来越响亮。WeWork之前是滴滴，滴滴之前是乐视。

不可忽视的是，二十年之后互联网所带来的技术红利已经逐渐耗尽，而新兴的信息技术也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关键技术突破乏力，商业化落地遥遥无期。更为关键的是，全球经济衰退的警报已经拉响，全球经济持续下行。

北京大学国民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苏剑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在全球经济形势中，目前发达经济体面临的主要是产能过剩问题。在产能过剩的背景下，要想让经济持续增长，就得不断扩大需求。目前扩大总需求的方法主要就是财政、货币政策，但这两个政策刺激出来的需求，一般是劣质需求。

那么优质消费需求从何而来？苏剑认为，就是要给大家提供好的，或者是新的消费品，比如，手机、互联网计算机，这些曾经都是新的消费品，形成了新的消费热点。对于企业而言，生产这些优质消费品也能够得到更高的收益率。所以，与之相关的投资就是优质投资。

苏剑认为，目前全球经济仍旧没有从十年前的美国金融危机中彻底走出来。

要彻底摆脱十年前的影响，“就需要一次能够带来新的消费热点的科技革命。但遗憾的是，这个科技革命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科技革命出现之前，全球经济将长期面临产能过剩的局面，对于整个世界经济而言，将长期低迷下去”。

孙正义的AI尽管代表了未来，但是它还没有真正形成成熟的产品和服务，没有形成普遍的市场需求。同时，他所采取的投资策略又过度追求规模而忽视盈利和成长，最终导致一些超级独角兽“形大实虚”，徒有其表。这在一定程度上，是资本二十年来形成的新一轮泡沫——关于独角兽和AI的——孙正义尽管不是全部，但也是这股资本力量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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