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客茶会】当机器人创作的诗歌袭来，我只想逃往这个人营造的浓缛典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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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58期】
当机器人创作的诗歌袭来，我只想逃往这个人营造的浓缛典丽之中……
最近恶补了一段人工智能的进展情况，了解到在谷歌、亚马逊、Facebook、阿里、百度，以及其他各类大大小小的公司内，有无数工程师正在从不同维度完善人工智能，许多牛人发表了种种关于人工智能发展趋势乃至时间节点的预言。前景或喜或忧，但有一点确定无疑：人工智能正整装待发，新时代的洪流已至，人人皆被裹挟其中……结果，我竟然完全找不着做人的自在感了！
面对如此形势，平庸如我有此恐慌并不奇怪，你没见连软银的孙正义都说：“我非常激动，真的感觉连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 Facebook的项目经理马丁内斯因为对人工智能主导的未来深感悲哀，干脆辞职，带着猎枪到西雅图北部的森林隐居去了……
果然如先哲所言，真相往往是丑陋的么？！《金刚经》指出：“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还有希腊神话传说中那寓意深刻而可怕的一幕：凡胎肉体的赛墨勒执意想看她的爱人、众神与人类之王宙斯的真容，结果却被他的真容――雷霆万钧、霹雳闪电化为了灰烬！
老实说，当AlphaGo打败了柯洁时，我还不紧张，因为我不下围棋；当高晓松说“等有一天，机器做出了所有的音乐与诗歌，我们的路也会走完”时，我并不以为然：音乐咱是外行，但诗还是读了不少的，诗是什么？“诗言志”啊！作为并不懂爱和不具备自我意志的机器人（至少目前是这样），它们有什么可以抒怀的呢？当然我不否认，它可以在运用语言规则与意象进行尝试，或许能带来更多的表达可能性，就像AlphaGo打开了下围棋的新的可能一样。但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然而，微软机器人小冰出版的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湛庐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5月）还是震蒙了我。诗集中的139首诗，据说是“她”用100个小时时间，“学习”了自1920年代以来519位中国现代诗人的所有作品，并进行了多达10000次迭代完成的作品中的优秀者。而且据说，小冰曾先后使用了27个化名，在不同平台发表诗歌作品，直至诗集发布时还未被识破机器人真身，有两三首诗甚至被媒体诗刊发表了。以我颇为自负的经受过上千首中外西方现代诗歌折磨的眼光，也分不出有些诗是不是人写的。
例如这首《香花织成一朵浮云》：
像花的颜色
也渐渐模糊得不分明了
蘸着它在我雪净的手绢上写几句话
钢丝的车轮在偏僻的心房间
香花织成一朵浮云
有一模糊的暗淡的影
是我生命的安慰
只得由他们亲手烹调
相当是那么回事，不是吗？毕竟大家读过的比这更莫名其妙的现代诗多了去了。何况人工智能还在快速进步完善。Facebook人工智能研究院和剑桥大学已联合推出了新的研究成果，使自动生成的诗歌比人类创作的诗歌更像“出自人类之手”。
“风暴如期而至/人间有盐一般的压抑/更远的物事我无从知晓”。借用冯唐被称为“走心之作”的新书《在宇宙间不易被风吹散》中的一句话：“每个NB的人都要有个笃定的核，这样在宇宙间才不易被风吹散。”我不是NB的人，但也在内心深处守护着一个核，那就是诗。在被更多的人工智能创作的诗歌打晕之前，我急切地需要到真的人类所创造的诗歌那里去安抚心神。而最适合的，莫过于被称为有“至苦之情”的李商隐了。
是的，李商隐！多年来我读他的诗，百读不厌，会背的至少有50首吧，不拘时间地点，随想随有，曾帮助我对抗过漫长会议的困倦、候车不至的无聊。挑几首看看：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牡丹
锦幄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珮，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有香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流莺
流莺漂荡复参差，度陌临流不自持。
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
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
无题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已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无题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碧城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重过圣女祠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嫦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若问，像我这样神经强健如大条的人，怎么会喜欢李商隐诗这样的调调呢？不知道啊，生活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问，都说李商隐的诗艰深晦涩，“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做郑笺”，你能读懂吗？对，我确实不敢说懂。但不懂又如何呢？并不妨碍“含英咀华，沉醉浓郁”。反复吟诵，一定会感受到他的诗歌那种流美圆转中的回肠荡气之致。
人们赞扬他有广泛的师承，却并不亦步亦趋，而能自成一体，独树一帜。吸取杜甫用笔的斡旋回折和含义的深婉沉挚，同时在用典、用字上，又博采六朝徐陵、庾信诸人的典赡丰缛，因而创造成了他所独具的风格：浓缛典丽，而气势鼓荡；曲折深婉，又情韵生动。
我是如此着迷，以致于曾视他的《流莺》中的那句“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为诗的极致 ，纵收自如，张驰有度，整饬而优美，明畅又含蓄，不是吗？今日重读，只肖想着明珠上有温热的泪，牡丹有肉质的茎叶，感受那深婉的“至苦之情”，依然能获得真实不虚的安慰。
有缘的人终会相聚，慕客君想了想，要是不分享出来，怕我们会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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