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客茶会】游历vs封闭
【总第114期】
游历vs封闭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人们公认的获得真知、拓展境界的两个互为补益的方式。虽然我谈读书多（主要是方便:）），但我其实也非常推崇旅行，渴望不断的游历。但不是出于一颗不能在此处安稳的心，而是因为喜欢异于日常的景象给心灵带来的愉悦和对感悟的激发。
早年，曾非常渴望去那些地理状况奇特的地方，置身于大自然以巨大的力量塑造的神奇景观，看看地面形成的过程中，磨擦碰撞留下的伤痕，想象在葱茏、安详的地表之下，封闭着怎样激烈的岩浆，理解造化的深意；后来又渴望到那些不同文化交接汇聚碰撞的地方，看看那里的人文风物，观察文化变迁形成的肌理，以及，人如何被环境所重塑……这样的想法，来自于我的一个观念：即，现实比想象力更丰富，我们需要直接接触万物，弥补想象。
我们熟知很多热爱游历的名人，如李白、司马迁等。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那么几个人，从不游历，甚至甘愿过着近乎封闭的生活，却也拥有超凡的深刻与丰富。如大哲学家康德，终身未娶，一辈子过着单调的学者生活，每天起床、喝咖啡、写作、讲学、进餐、散步，连时间都像机器那么准确，直至去世，从未踏出过出生地，因此诗人海涅说“康德是没有什么生平可说的”；写出了《傲慢与偏见》的英国伟大女作家简·奥斯丁，也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伦敦，且不参加社交。
伊曼努尔·康德
比较极端的例子是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她出生在一个美国小镇，二十五岁即弃绝社交，修女般闭门不出，终生未婚，在孤独中埋头写诗三十年，但知道她写诗的人并不多，生前仅有8首诗作经编辑大幅度改动后公开发表――然而，这样的封闭生活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呢，是她作为对美国文学作出了重大独创性贡献的伟大诗人地位已经牢固确立，是“在她魅力的顶峰前我们遇到了最杰出的心灵，这是400年来西方诗人中绝无仅有的”……这让我们说什么好呢？
艾米莉·狄金森
这使我不由去想，是什么使得即使封闭的生活也无损（甚至还是有益于？）于他们的渊博与创造性呢？或许是想象力和内省吧。得道高人所谓“面对一隅，犹如面对大千世界”，狄金森也说“一片苜蓿，一只蜜蜂，加上想象力，这就是一片草原。”同时，书也能为处于封闭生活状态的人打开一个世界。“作家中的作家”博尔赫斯不就推崇“乘着书藉旅行”吗？一部巨著，就是一个气象宏阔的世界；一个巨人，就是一座雄奇俊伟的山峰……
反观旅行，如果不是始终带着想象力和内省，纵行万里路，终究不过是走马观花，只见那人云亦云的风景。例如，一个普通游客到威尼斯，见到的也许只是教堂 、广场和房屋、贡多拉和海水，即使知道一些历史掌故，也只是空泛的“知识”，并无更深切的感受。而另一些从未出现在任何景点名录中的地方，反倒有可能为有心人带来别样的感情。我就有过这样的体验。
为了节约时间，出差时我通常选择晚上的航班，这样白天的工作安排可以不受影响。但有一次，我乘坐的是白天的航班。本来想小睡一会儿，可是那天天气极好，飞机起飞后，靠窗坐着，窗外的景色完全把我吸引住了。飞机在云中穿行，各种形态的云朵，或在遥远的地方静止不动犹如凝结，或就在眼前轻快飘移乃至翻卷，无论动、静，仿佛都在热烈地述说或忙着什么，可惜我不懂它们的语言；向下，以上帝的视角俯瞰大地，才真正看出山峦的起伏、植被的变化、河流的蜿延、城市与村庄的分布……我没有一点拍照和录像的冲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努力把这段航程、这一刻的景象，印在脑海里、心灵中，而不是存在手机里。到达目的后，我照例抽不出一点时间在当地浏览，但是空中的风景已让我惊喜和满足。
有人可能会说，单调的天空，几朵云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其实，太有看头了。不信，你看刘慈欣在《三体》中就说过一段话：有个大学教授在一次信息课上，挂出了两幅大图片，一幅是画面庞杂精细的《清明上河图》，一幅是一张空旷天空的照片，空荡荡的蓝天上只有一缕似有似无的白云。教授问这两幅画中哪一幅所包含的信息量更大，答案是后者要比前者大一至两个数量级！
认识到这一点后，就发现无论是居家封闭还是外出旅行，时时处处都有风景。哪怕是在居家封闭状态，甚至都不需要像爱丽丝那样掉入免子洞才坠入仙境，只消转变一下视角或观察对象，或自由切换一下思维，就可以直接进入不同的风景游览。例如，一张星系图，仿佛一个时光机，能将你带回到宇宙大爆炸后仅30亿年的活跃、热闹场景；而一个数学公式，则能把你带入“一种不为我们软弱天性所动摇的美”（罗素语）……
所以，真正的游历，不仅是足之所至，更是神之所往！
编译者简介：王涛，“新维学习空间站”（中关村互联网教育创新中心合作）、“新维大健康空间站”（中国食品药品企业质量安全促进会、中关村联创医学工程转化中心合作）、新维国学空间站（福建平潭两岸国学中心合作）、智慧党员活动室等“新维系空间站”设计、规划和实施者；“移动学习”教育部-中国移动联合实验室MOOC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经济博士；业界知名有20多万教育专家的MOOC微信公众账号（微信号：openonline，公号名称：MOOC）的发起及运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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