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是学校和老师的产品 | 头条
美国学者发现:教师经验、课本质量、班级规模、学校硬件设施等,与学生成绩没有太大关系。学生的成功75%的来源于社会经济、原生家庭、文化背景,而这些都不是教师可控的。
高考成绩一公布,部分学校又开始炒作高分考生,6月26日,湖南省教育厅召开严禁高考炒作座谈会,要求各地教育部门和学校严禁炒作高考状元、高考升学率。
实际上,这一“禁令”并非湖南省开先河,早在2017年,教育部就对高考成绩提出了“10个不得”。今年整体上执行得较好。虽有少数学校跳出来吆喝,绝大多数名校都没敢公开露面,措辞也极其委婉。
笔者为这一“禁令”叫好的同时,也不禁思考:过去的学校,都不会大张旗鼓宣传“业绩”,近十年,怎么个个跟企业似的,疯狂兜售“能力”了呢?仿佛考上多少个名校就成了一所学校有实力的唯一象征。面对这种浮躁而不良的心态,我们不禁要问,学生考高分读名校,究竟跟这所学校和老师有多大关系呢?
周彬曾访问一位高中教师,这位教师以“培养三十个能考入清华或者北大的学生”为目标,并以曾培养了八个考入清华北大的学生为荣。当问他是如何培养出来的,老师竟无言以对。
值得玩味的是,这位高中老师所在学校的校长对此不以为然,他说:“这七八位学生,是他一个人能培养出来的吗?还要再培养三十个,这不知会抢多少教师的功劳,伤了多少教师的心!”
这位校长意识到这种说法抢了其他老师的功劳,伤了其他老师的心。而颇想追问的是,这位校长在批评老师“揽功”的同时,自己是否意识到:当他的学校大肆宣传升学成绩时,也抢了家长、小学教师、初中教师乃至其他社会教育工作者的功劳,伤了他们的心呢?
如果一所炫耀自己培养了多少学生上北大清华的中学,却说不清楚用了什么样的培养方式,那它会不会只是占了一个“好的教育口岸”,不过是有更多、更优质的教育资源,有机会招收学习基础更好、学习条件更优越的学生而已?
如果是这样,学校和老师只是在中考和高考之间充当了“传送带”的角色,而他们却错把“传送带”当成了“生产线”,错把学生和他们取得的成绩当成学校的产品。时至今日,很多学校甚至没弄明白,学校的核心产品是什么,老师的职业定位是什么。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老师让同学们用“发明”和“发现”造句,一位小朋友说“爸爸发现了妈妈,他们发明了我”。
这个笑话提醒我们,如果非得说学生是产品,第一应该归结于他的父母。从遗传学看,父母提供的生物学基础是孩子一生成长变化的前提。另外,孩子出生以后,还有相当长时间在父母身边,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庭环境和家庭教育对学生的影响也不能低估。
所以,这意味着学生不是学校的产品,学生的素质、成绩也不是学校的产品。美国学者科尔曼发现:教师经验、课本质量、班级规模、学校硬件设施等,与学生成绩没有关系。学生成功,75%的来源于其社会经济、家庭、文化背景,而这些不是教师可控的。
一方面,人的成长是生长中实现的,而不是从外部塑造的。另一方面,人具有主观能动性,学生不仅有生命,而且有情感、能选择、能创造。所以,尽管会不同程度地接受社会环境、学校教育的影响,但走出学校的他们,终究是自我选择和自我塑造的结果。
换句话说,教育只是帮助,而不是塑造了他们;教育不是提供了人才,而是为人才的生长创造条件。“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学校、教师不过是为学生创造了教育环境和发展条件。
虽然“学生是学校的产品”的观念没有公开,但教育却一直循着这样的潜规则。比如“生源大战”,抢好的生源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原料”,以便“加工”出更优质的“产品”;比如应试教育,就是以社会期望的“型号”对学生“塑造”,学校成了工厂,学生成了物件;再如升学率炒作,升学状元的炒作,成名学生的炒作,学生实际上成了代表办学水平和质量的产品。
对优秀学生的成长和成才,学校往往贪天功为己有,表现出不应有的狂妄和骄傲。
当我们走进学校,很多学校领导会指着名校友的照片唾沫横飞,称这些取得卓越成就的名人都是从他们学校走出去的,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却不知这些校友对学校和老师不以为然和各种鄙夷。
与此相应,既然学校承认学生是你的产品,你就该承担更多学生不够理想、产品不合格的全部责任,有了问题你就要担当。但是这样一来,社会的毛病全都要教育吃药,板子都要打在教育、打在学校身上,社会对教育的苛责也随之而生,学校和教师被无限的社会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教育失去独立和尊严。
因此,我以为理想的样态可能是:“教育不去贪学生成才的天功,也不承担学生不成才的责任”,既不狂妄自大,也不含冤叫屈。
当然,学校好大贪功,将学生当成没有生命的产品,一个重要原因是教育和管理行为错位。
当管理者锁定学生,学生质量就成了衡量教育质量的唯一标准,导致重结果轻过程。至于学校和教师如何影响学生发展,是否人道、是否科学,都得不到应有的研究和考察。当教师把全部力气用在加工和塑造学生的时候,机械重复的训练难以避免,学生的负担越来越重,尊重学生、发挥学生主体性就只能成为美好的愿望。
再有个原因就是,教育评价体系的不完善。不容置疑,办学条件好的学校更容易获得优质生源。更优质,意味着学生的智力条件和原有基础相对出色,家庭学习条件和社会学习环境相对优越,学生更容易成才。
显然,以学生的质量作为办学水平和办学质量的评价标准,并不公平。评价中的“马太效应”,加大了学校差距,伤害了普通学校的积极性。
现在也有另一种说法,就是“教育的产品是服务”,但服务本身亦非产品。
马克思说:“一个歌唱家为我提供服务,满足了我的审美需要;但是我所享受的,只是同歌唱家本身分不开的活动,歌唱一停止,享受就结束;我所享受的是活动本身。”
歌唱家实现了对听众的服务,但我们不能说服务是他的产品,他的产品应该是声音。服务只是功能,服务需要一种中介产品来实现,中介物才是真正的产品。
刘绍棠有一篇文章《师恩难忘》,回忆小学学习时,老师如何教他语文:
“田老师先给二年级和四年级同学上课,叫三年级学兄把着一年级学弟的手描红。描红纸上是一首小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他还编出一段故事……我学习四年,听了上千个故事,有如春雨点点,滋润着我。”
刘绍棠记住了这些故事,这些故事对他产生了影响。故事中,田老师的劳动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改造教材和补充教学内容,用讲故事使教材情境化,适合学生理解,通过补充行为习惯养成的新内容,增加教学内容的教育性;二是激发学生的学习活动,在情境中思考和理解,发展想象力,理解道德行为,受到审美教育。
课程其实也是一种影响人的环境。什么是环境呢?这是一名学生的教育经历:
“杰弗,这个需要开动脑筋,看你是否能够解决?”老师说。我走到黑板跟前很快列出了方程。老师开玩笑地说:“我们真幸运,班里有这样一位天才!”
当我回到座位时,听到有人在骂我,有人发出不屑的声音,有些同学朝我冷笑或翻眼。我才意识到,这所学校不一样,同学们并不认为学习好就“酷”。
渐渐地,我学会了装聋作哑。
在这里,他人的行动和态度成了影响和改变人的环境。
前几年,看到推评“全国中小学十杰教师”的一位老师的材料:
她新到一所小学当班主任,发现同学在早读时间很吵,而且迟到的多。
开始,她批评干涉,却是徒劳。新的一周,当同学们走进教室时,发现她端坐讲台,旁若无人、声情并茂地朗读。同学们好奇地围在周围,很快,一些同学被作品吸引,一些同学回到座位,拿出课本和喜爱的东西。
一个月以后,班上再没有迟到的学生,教室响起的读书声。
一些老师说:“现在的学生根本不爱学习。”这是很多老师痛苦的源头之一。我们不讨论是否符合事实,但是我们可以扪心自问:
我们爱学习吗,我们爱读书吗?当我们告诉学生学习的重要意义时,我们是否做个标杆?
我们是否敬畏知识?是否坚信知识对人类和个体的意义和价值?在共享人类历史文化遗产时,我们是否赋予知识以生活意义,使学生意识到知识改变命运的巨大力量,从而使学生对知识产生渴求和敬畏?
其实,教育的使命和学校的责任只有一个:为学生创造一个自在、自信的学习环境。在这里,老师们安心工作,学生们安心学习。由于个人和团体的价值观不一样,每个人心中的良好氛围也不同,领导需要处理好分歧、期望和现状的关系,最终提升学习环境。
校长,最应该为一所学校的氛围负责,就像老师必须对他的课堂负责一样。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不得以升学率对地区和学校进行排名,不得下达升学指标。”这只是一个禁止性规定,在禁止性规定以后,我们需要新的思想、新的指标体系评价学校和教师。
没有明确的“立”也就难以实现真正的“破”。立什么?立以课程为主对象的教育评价体系:
二是通过对学校和课堂上的课程表现和实践的形态与质量,考量学校和教师的课程水平和质量;
三是通过学生在课程实践中变化的增量,考查学校和教师课程的效益和价值。
这样一来,如果用课程评价学校和老师,我就不仅会问你教过多少优秀学生,而且会问你都做过什么,你为这些学生提供了什么样的课程,你在开发和实践这些课程有什么样的追求,付出了什么样的劳动等等。
当然,笔者也乐观地期望,学校评价课程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可以引导社会、学校、家长把精力全都用在关心和建设高质量、高水平的课程建设中,而不是一门心思用在如何对学生“榨油”上。
课程合理了,学生的成长自然也就产生理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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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陈大伟
来源丨成都陈大伟(ID:cddxcdw)
责编丨陶小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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