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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宇宙极寒,教育也总会点燃生命中明亮而又温暖的篝火 | 头条

徐加胜 新校长传媒 2021-12-23


 

当世间不幸常常来自“宇宙的无情”,教育怎么办?先思考这样几个问题:

 

第一,什么是宇宙?什么是人类?人类和宇宙之间是什么关系?


第二,基于这样一种关系的理解,我们的不幸到底来自哪里?


第三,要探究这样一个不幸的原因,我们的教育应该怎么办?



宇宙是否在意过我们?

 

什么是宇宙?这个词是战国时期,一位名叫尸佼的杂家发明的,他的学说虽然没有对后世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是证明古人已经有了这样的宇宙观: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今来曰宙。

 

无穷无尽的空间,就是宇;无穷无尽的时间,就是宙。那么宇宙,就是无穷无尽的时空。和宇宙相比,人类是什么?

 

庄子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很多人把“井底之蛙”比喻成对某些人的讽刺,事实上庄子并不想讽刺谁,与其说他讽刺,还不如说他深刻地揭示了人类和夏虫、井蛙共同的命运。

 

人类只不过生活在一个更大的井里,只不过是比夏虫多活了若干个春秋,如此而已。无论人类如何和宇宙相比,人类终究是活在一个非常有限的时空里面。那么宇宙跟人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今年“十一”的时候,我带着学生到贵州荔波县茂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去做探索营。在徒步的时候,学生差点一脚踩到一个蚂蚁窝上,我急忙把他拽住。蚂蚁窝大概有20厘米高,对蚂蚁而言,就相当于人类面对着一个100米的高楼大厦。

 

宇宙和我们的关系和人类之于蚂蚁的关系是否有一定的类比?一个顽童经过的时候,他完全是不经意的,甚至没有看到脚下还有这样一栋宏伟的“建筑”,“建筑”就瞬间消失在蚂蚁看来非常庞大的足下了。

 

我们在说宇宙有情还是无情的时候,思考一个问题,宇宙是否注意过我们?宇宙是否在意过我们?在我们的心目中,或许宇宙的存在并不是一个情感存在,它可能是一个逻辑存在。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荀子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宇宙运行的背后其实是一个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的逻辑,这是我们和宇宙之间的关系。



 

对抗宇宙间的不幸,教育是我们最重要的力量支撑

 

基于这样一种关系,我们去反思人类的痛苦可能会来自何处?我觉得,“不幸”客观上可能来自于我们的渺小、脆弱与短暂。其实不幸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有很多人身患癌症,但是或许因为他不是我们的亲人,就像鲁迅先生说在某些时候,其实人类的情感并不互通,别人的痛苦并不见得能够打动我们。

 

疫情是一种非常惨烈的方式,让我们意识到原来我们是那么的脆弱,其实我们原本就那么脆弱,原本就那么渺小,原本就那么短暂,这就是客观事实。那么从主观的角度来讲,不幸可能来自于过分有情。

 

我们明明是在宇宙之间这样一个非常渺小的生灵,但是不管是人类整体还是生命个体,人类却容易以自己作为认知的中心,用自主这样一个规则去定义整个世界。放大了欲望,放不下执念,拥有了很多的抱怨、恐惧……事实上,这样一些情绪,这样一些混乱,让不幸与悲剧被放大了。

 

我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人感染了新冠当然是悲剧,但是比悲剧更不幸的是,当他痊愈以后,他回不到自己的社区,因为所有的人都像看瘟神一样把他拒之门外,这是此时此刻在中国的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这样一种悲剧其实更让人心痛,也是我们真正可以去做一些拯救和弥补的东西。

 

面对这样一个不幸,教育应该怎么办?我脑子中浮现出一句话,面对这样的不幸,除了教育,我们还能怎么办?究其本质,除了教育,我们绝对没有任何出路。

 

在我的心目中,可能教育是人类发起的一个自我救赎。


虽然我们永远不可能穷尽这样一个时空,但是可以通过教育,让人类通过阅读的方式,通过行走的方式去尽可能地感受一个更大的时空。在更大的时空里面获得一些“养分”,而这种“养分”,正是我们对抗宇宙间不幸的最重要的力量支撑。



敬畏与探索,唤醒人性深处的美好

 

当我们看到更大的世界的时候,会多一点跳脱出来的冷眼旁观,会敬畏宇宙,并探寻其背后的逻辑。

 

在九年级的化学教材中——一滴水,所包含的分子由10亿人来数,每人每分钟数100个,日夜不停需要3万年。我们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微观,就会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宏观,微观、宏观原本是一样的。

 

我24岁的时候第一次真正的旅行是去到庐山,导游的第一句话说庐山形成于几千万年前的造山运动。我当时站在那好一会儿,思考一个问题:再过百年,又会有谁站在我曾经站过的位置思考我曾经思考的问题。

 

带着学生在茂兰,徒步穿越溶洞的时候,导游说溶洞的时钟乳每100年长一厘米,眼前这些十几米的石钟乳,其实都是要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当孩子能够在这样一个维度上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生命等量级就是以十几万年去看待的。

 

或许他们虽然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终究也是一个不过百年的生命,但是那种感触是不一样的。当人类真正的能够冷眼旁观世界的时候,就会获得一份智慧。所谓冷眼与智慧,其实就是科学与理性的力量,科学与理性可以表现为很多非常炫的技术手段,但是究其本质,它的初心一定来自于对宇宙的敬畏与尊重。

 

如果一个科学家没有拥有对无限十分的敬畏,以及基于这种敬畏去探索它背后的规律,它不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这一点毫无疑问。当我们带着孩子通过阅读,通过走路去看到一个更大世界的时候,他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短暂,这是真相,但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仅仅是一个觉悟的开始。

 

在看见更大、更真实的世界的时候,其实往往也能够看到更大、更真实、更丰富、更高贵的人类自己。因为我们会发现,人类和宇宙并不是对立的,我们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的生命当中有一种直觉,我们和周围的很多的事物有着一种切不断的生命关联。

 


在探索营时期,孩子们抓螃蟹、抓鱼、穿越溶洞。我的学生做了一个分享,她说因为茂兰天气很热,衣服也不干,“我这几天非常难过,一点都没有干净、舒适、小清新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开心。”

 

后来我就跟她讲,其实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只不过是潜藏在你内心中的人类童年的记忆被唤醒了,因为回家了,自然跟你不是对立的,自然是你最初的生命源头。


在有些过程中,我们会发现人跟人是相连的。比如说同学与家长之间的讨论,一个中学生已经很少愿意跟父母这样去拍照片了;比如说我们的老师,在穿越青龙瀑的时候水很大,老师把学生背过去,在那一刻你会忽然发现,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我们和那一个人有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情感连接。
  


如果一切都是正常的,我们对于父母有着永远难以割舍的依赖,是后来的很多事情把它消解掉了。我们和同学因为有着共同的生活经历和共同的学习,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这都是本来面目。

 

我不希望教育能够附加些什么,我只希望教育不要毁掉这些原本就置根于人性深处的美好。

 


教育不仅在科学和理性,还在于人文与信仰

 

再说说人类和历史的关联,王阳明先生龙场悟道的地方我经常去,每当新教师培训的时候,我们也会带着老师们去。通过阅读、行走,通过“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这样一个场景,原来我们和那些所谓故去的人都是有情感的关联的。

 

甚至有位老师说他最近在和文徵明谈恋爱,因为他在练文徵明的小楷。如果在历史上选择一个人谈恋爱,又或许是找一个好朋友,我会选择苏轼,我会拍他的肩膀问:“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有才?”什么是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太有才了!

 

苏轼一定会说:“有才个屁!你要受了那么多罪,你也会写‘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他活在我的灵魂深处,和我产生相当多的共鸣。在那一刻我发现我是宇宙的一部分,我是历史的一部分,我是文明的一部分,这让我十分开心。 

 

当你融入这样一部分的时候,很多感觉就变得不一样了。当你清晰并恢复和世界关联的时候,你往往会在更大的时空里去确定你的生命的意义,你感受到了温暖,你也感觉到了责任,于是你会选择和这个世界彼此温暖,彼此成全。

 

像鲁迅先生所讲:“无穷的远方,有无数的人们,他们和我有关。”就好像阳明先生所讲:“天地万物一体之为仁。”当达到这样一种生命感觉和生命感受的时候,或许生命便不再卑微,不再短暂,不再孤单,不再恐惧。正应和了阳明先生临终之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我在初二的时候读《倚天屠龙记》,当中有一小段情节:常遇春带着张无忌去找胡青牛治病,胡青牛不给他治,张无忌给他胡治,结果治好了,但是胡青牛说你的寿命原本是80岁,现在只能活40岁。常玉春当时慨然道:“大丈夫济世报国,若能建功立业,便是三十岁亦已足够,何必四十?要是碌碌一生,纵然年过百岁,亦是徒然多耗粮食而已。”

 

就在那样一个非常偏僻的农村,初二的我读到那段文字的时候,心中纵横交错,难以言表,我觉得人就要活出这种感觉。一个这样的生命,他会畏惧所谓宇宙的无情吗?他会担心所谓的不幸吗?所以说,这样一份热忱,这样一份慈悲,其实就是人文与信仰的力量。

 

人文与信仰的力量,本质是在敬畏宇宙的同时,也深刻的体察到了自己人性的高贵,这就是人之所以存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万物之灵的本然状态。信仰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得护佑,而是为了要唤醒自己内心的崇高,成为自己应该成为的那样一种美丽的状态。那么刚才说的一切,这其实是一个教育层面的理解与探讨,这也是人类文明史所走过的一条必然的道路。

 

宋人吴文英评价庄子,说庄子是一个眼冷心热的人,眼冷是为智慧,心热是为慈悲。孟子讲生命中有两种追求:一种是“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这是对世界通达的了解,这是智慧;另一种是“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绝不能放过成为一个高贵的人的这样一种可能,这是慈悲。

 

罗曼·罗兰说,“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认清真相是为智慧,热爱生活是为慈悲。那么所谓教育我们能做的事情,用教育给学生更大的智慧,更大的慈悲,用科学、理性和人文信仰并存的方式去做我们的教育。可能我所讲的一切可以也应该发生在最寻常的教育形态当中。

 

你或许会说,我没有办法带学生去茂兰徒步,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再没有机会进入山水的时候读书就好,没有课外书把教材认真教好也好。

 

好比有一次去听语文课,我就在想有多少老师能够把《承天寺夜游》里的“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描述得更好?还有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我们是否能够感觉到张岱的那种痴——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张岱又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这样一种对生命的特别炽热的情感,我们能不能够从教材里面把它讲出来,还是说只讲讲字词、文言文的语法? 简单翻译一下,把考点一过。

 

阳明先生说:“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真正的教育,最关键的永远不在外部的资源,也就是说我们不应该选择“甩锅”,而应该选择勇敢去面对。

 

在茂兰的最后一天,我带着学生在篝火边玩。佛教进入中国以后,火又意味着慈悲,意味着智慧。我跟学生讲了火的象征,或意味着光明,意味着温暖。

 

最后这句话送给大家:希望我们每一位师长都能够成为我们学生的生命中明亮而又温暖的篝火,世间永无不幸。


徐加胜

海嘉教育研究院执行院长海嘉贵阳校区校长


作者 | 徐加胜来源 | 本文整理自作者于第七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演讲编辑 | 凳子骑排版 | Maggie

259488972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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