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加：如何让金融科技为小生意人赋能？
5月27日，得到举办了首届“得到同学节”暨得到高研院第15期开学典礼，滴灌通创始人李小加发表了关于“如何让金融科技为小生意人赋能”的主题演讲。以下与你分享演讲的精编版，希望对你有启发。
今天非常地高兴，第一次能够在得到高研院的开学典礼上跟大家共同交流。
我分享的题目是：“如何让金融科技为小生意人赋能”，但今天我不想讲滴灌通的业务本身，将来有机会可以探讨。
01
什么是对小生意人完美的资本？
做金融这件事情，我们非常希望为小生意人赋能。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理想。我们的理想是什么？让天下的生意没有难融的钱，让天下投入的钱没有难得到的高质量回报。这听上去都是伟大的理想。
到底怎么能够让小微经济得到持续的金融服务？这个问题实质上也是在问，为什么今天小微经济没有得到充分的金融服务？
我想，理想状态是要找到一种资本，对小生意人很完美的资本。但我们今天不是做慈善，不是因为看着小生意人很困难，经营很难，就一定要帮他们。如果只是简单的帮助、慈善的办法，这个事情是无法持续的。我们既要找到对小生意人来说完美的资本，也要找到对投资者来说完美的资本。
什么是对小生意人来说完美的资本？对小生意人完美的资本有非常简单的逻辑：我生意做差了，万一做砸了，不要砸锅卖铁弄得全家陷入债务，最好没有债务，这是第一个诉求；第二，万一生意特别好了，我能不能少分出去一点钱？这是一种很朴素的俗人逻辑，但这个逻辑就是真理。
那对投资人来说，什么是好的资本？回报有点像股权，收益很可观；风险有点像债券，非常的稳定。这两边的诉求，似乎不太可能都满足。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好像这两个人永远走不到一起。
那我们就要问，为什么走不到一起，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不到一起？如果是零和的游戏，这个问题就解不开。为什么这个东西变成了零和的游戏？因为在金融市场，投资者归根到底就是想解决两个问题：
投资者投资的时候，信息是不是准确？他投的东西是不是他真想要投的？信息的准确，是整个金融市场要解决的核心问题之一。
信息好了，可以投，那交收能不能安全？比如债，钱进钱出，借出去的钱能不能还回来，多长时间能还回来，还不回来怎么办？如果是股，将来上市以后能不能分红，不分红怎么办？将来卖给别人以后，股权能不能回来？上市了以后股权能不能买卖。这一系列叫做交收的安全。
这就是金融市场解决的问题。200多年来的传统金融市场，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股份制的创造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发明之一，大家可以把钱集中在一块，形成股份，集资办大事，共同分散风险。
到了今天，一说股市，一说金融市场，仍然都是融资、筹资，可是这么多年来，世界上的钱已经太多了，钱下不到实体经济里去。
刚才讲的信息的准确、交收的安全，传统金融里，只有公司大了才有可能做这个事情。全世界2万多个上市公司，每个市场几千个，但每个市场里面，只有30%的公司真正有交易。全世界的人，在追逐这几千个标的，使得金融市场的价格偏离真实价值。
大家知道，IPO的价格都是今年的利润乘以市盈率，这就是所谓的价值。这就等于，我们先把公司干的事情抽象化，把它变成一个巨大的坨子。这个坨子颗粒度极大，你到各种各样的商学院学完以后，可能才知道公司怎么分析。这就是过去，你的公司得足够大（才能到交易所融资），小公司、小生意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进行融资。
这个市场虽然不完美，大公司之间通过充分的博弈，也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个市场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拿利润乘以一个倍数，这个倍数，买卖双方互相争议花了很多的时间，连10%的重要性都没有。为什么？
02
为什么中国有可能出现完美的资本？
在这个问题上，不是只有中国这么干，目前全世界都只能这么干。但是今天由于中国数字化的成功，使得我们有可能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第一，今天的数字化，已经让中国“没有现金”了。在一个“没有现金”的社会里，什么东西是最透明的？我们的收入是最透明的。什么地方的收入最透明？就是天天需要的吃喝拉撒睡的服务生意是最透明的，小店的生意是最透明的。因为它每天的收入都在一个电子支付体系里，都是可以直接看得到的。
第二，在每一个小店的银行账户端，由于全部都实现了数字化，它的虚拟账户的分账体系已经形成，你可以在里面建立一个截胡体系。
什么叫截胡体系？就是在钱进账之前，有一个机制把它截下来。每天在末梢不仅知道小店有多少的收入，而且还可以把它抓回来，这样一种微端的变革，第一次有可能把中国的金融放到世界前沿。
就是说，我们不要再把公司看成一个大坨子，我们可以把它切碎到一个小生意的层面，解决刚才讲的资本市场的两个问题：
首先，小生意层面上，收入是完全透明的，解决信息的可靠性问题。我不需要找一堆人来告诉我我的利润是多少，不要讲利润，就讲收入。这样信息安全就解决了。
第二，如果能每天从账户把钱抓回来，那你的交收安全也解决了，并不需要任何昂贵的机构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你突然发现，中国在最小的经济体里，把信息安全问题解决了，把交收安全问题解决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让变革发生在我们的微端，发生在终端？我们以后做投资也可以这么做。
今天很多的供应链已经是直接从收入里抓钱了，比如今天你去理发以后，把钱一交，微信支付一刷，给你洗头的小姑娘马上可以拿到她的20块，给你理发的小伙子，有可能很快就在自己的微信上把他的那部分钱拿到了。他们都已经在微端直接拿钱了，为什么投资者不能也在微端拿钱呢？
如果你可以在微端拿钱，你就可以在微端给钱。在微端给钱和拿钱的时候，我们的投资标的就不一定需要是一个大坨子的上市公司了。上市公司得要戴上厚眼镜才看得明白，现在你把眼镜去掉，看到底下碎片的标的，就完全可以做了。
因此，中国的数字化发展，中国的“无现金社会”的形成，就是今天中国资本市场有可能走到世界前沿的最好的时机。一旦走到这个时刻，中国一定甩开世界几条街。
03
为什么小生意更值得被重视？
在这里面，我们要从金融的角度开始改变思维。金融是大坨子、大型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和投资者之间进行极其昂贵的博弈，它的融资量足够大，所以能折腾得起。
我们传统做金融的人，脑子里想的一定是，投的东西是不能死的，谁敢投一个过两天就没有了的上市公司呢？因此，传统金融里根深蒂固的概念是，我们投的是树，树不能死。
风险投资投的是小树苗，小树苗有潜力，5-10年以后可以长到一个参天大树。它可以投在7-8棵树上，只要有1-2棵长到天上去就可以了。
所有的投资者，PE也好、上市公司也好，找的树可以慢，可以小，但是树是不能死的，没有一个死的概念。我们一旦投入，我们就一辈子跟上去了，要么投债券，死了就不能还给我，你活得越长，还钱的能力就越强；要么投的是股，那一辈子我要跟你待下去。
投树是我们根深蒂固的概念，可是大家想一想，在自然生活中，长得最快是什么？是草，是麦子，是稻子，眼看着几个星期就长起来了。这就像是小生意。
当然我们会问，小生意是好生意吗？大家的观点里，根深蒂固地觉得大生意才是好生意，小生意是差生意，要不然小生意为什么都不愿意投呢？可事实恰恰相反，小生意，特别是中国的小生意，几乎没有例外，本身都是好生意。
为什么？因为小生意的投资，几乎全是我们中国老百姓用自己存的钱、亲戚的钱、朋友的钱做的，这都是非常难才得来的钱。这些人把钱投下去，这个生意需要15个月、18个月、1-2年就回本了。中国人不可能把自己的钱投到一个5年才回本的生意里。
我们不是投资者，我们是生意人，理发店也好，餐馆也好，小卖店也好，目的都是迅速能够拿回钱，否则没有哪个亲戚、哪个朋友愿意把钱借给你。在这种情况下，它本身就是好生意。
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这些好生意不好？因为它单个的风险很高，这是第一。
第二，小生意生命周期短。它不干了，关了，我们分析这个生意一定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关呢？同一个位置，一会儿是这个店，一会儿是那个店，说明这些小生意都死了。这其实是非常不正确的一种认知。
小生意的周期就是短的，中国的门店租赁就是很短的，3-5年到期了。中国的小型连锁店和其他国家也是不一样的，全世界是个移动社会，我们可以开着车到处走。很多店都是标准的，去麦当劳，去7-11，去沃尔玛都是一样的。
而我们是互相服务的社会，我们都是小品牌、小连锁、小店，变化极其快。而且在城市化如此之快的情况下，小店的生命周期自然就短。
比如一个小理发店开了几年，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没有了？你以为它死了，其实不是的，要么租期到了，要么小伙子1-2年前早就把本赚回来了，已经准备回家娶媳妇去了，或者女店主嫁人了，下一个生意又开始了。
我们老认为小生意不好，就是觉得它会死，就像麦子会死，麦子会死怎么了？麦子就是长得快，冬天死了以后，春天又回来了。只是说，以前我们没有手段拿镰刀把麦子割下来，我们只能投树，树上有果子结出来——类似于拿点分红，将来再把树卖给别人。我们只有这种投资理念。
但是我们今天讲的，如果可以在末梢把钱一点点地捡回来，把投资收回来，意味着我们今天有本事把麦子、稻子在短短的季节里割下来，拿回来变成钱。
所以，这是中国的资本市场，第一次有可能和全世界不一样。全世界的资本市场要么种树，要么打猎。打猎如果打了一个大象，大家都吃得很足。比如当初投了字节、阿里，今天就赚到了。但是有多少人牺牲了？谁也不知道。我们都是打猎的。
今天中国的资本市场，由于微端的数字化的成功，有可能已经走到了种麦子作粮食的阶段。农业相比于狩猎，是个巨大的文明提升。
由于有了数字化的工具，我可以给你一笔小投资，我可以每天都在退出，每天对你的风险敞口都在递减，每天退出拿回来的钱，又可以投给隔壁老王，或者第二天投给隔壁老张，第三天投给隔壁老刘，每天复利。
巴菲特最多把一个季度的钱拿出来卖掉再投资，而我们每天都可以拿出来钱投资。理论上每年有365个再投资机会，有了再投资就可以每日复利。
这意味着什么？投资者的钱利用率非常高，但成本不都是从每一个小店来的，可能2-3年以后我就走了，你不用一辈子跟我分。
投出去的一块钱，用了很多次以后才回来，我的回报很像股权；由于这么碎的企业来了，风险就像债券。完美的资本，第一次有可能在中国予以实现，这个实现的意义是巨大无比的。
这个模式在全世界都可以做吗？暂时不行，因为他们这些国家还有太多的现金，如果抓不住，你就不敢投。但是，这个东西一旦成功了以后，在有现金的社会里，也是都可以抓住的。
好，这个事情的逻辑讲完以后，市场怎么组织呢？我们在澳门成立了一个交易所。我们的小企业一样去交易所挂牌融资。大公司上市把利润乘上一个倍数，把一辈子卖掉，我们今天的小企业实际上是把未来2-3年的收入卖掉。
其实我们还是把它算成你的利润，没有利润的钱分不来，因此这种模式其实也是资本市场的“上市”，只是把两年的IPO卖掉，再卖两年，再卖两年，而且很容易。
今天卖1%，喜欢了过几天又卖2%，三楼装修，我把1、2楼的收入先卖掉两年，拿钱去装修，然后再把三楼也卖掉两年，等于把IPO切片地卖。
刚才跟振宇聊天的时候，他说你这不就是IPO的刀削面么？我说对，就是IPO刀削面，把大坨子扔进去是一种煮法，我们今天是一片一片、刀削面式的模式。
大公司去上市，万一市场不好，麦当劳这样的公司都可以到这个市场来切片做IPO。世界上有太多的公司，永远到不了那个市场上市，您就不要着急在那里上市，就在这里切片做IPO吧。
今天在座的都是中国企业界未来的领导人，你们可能有些是开小店，但是绝大多数都不是开小店，你们是领导小店。我们今天说了半天，好像我们的客户，都是单个的街边小店，街边小店的风险太大，不可能独自成功。
我们叫“顺藤摸瓜”，是“藤”上的瓜。藤是连锁店、品牌商，一般的连锁店叫“线藤”，如果是大商场，做起来之后从小店抓钱，它就是个“片藤”。
巨大的平台公司，像饿了么、美团、携程、58同城，他们都是巨大的“面藤”，他们把网络建立起来了，小店都依附在网络上。
我们如果以这种新型的融资方式，是顺着藤摸到瓜，让瓜成为投资的底层资产标的，顺着藤进入瓜。瓜坏了不收钱，瓜好了，过阵子我们也走了。
得到的同学们一定都是每一个藤的领导者，可能是巨大藤的领导者，也可能是个小藤的领导者，我希望大家一起共同让街边的夫妻老婆店，慢慢变成连锁的一部分，网络的一部分，平台的一部分，使得他能够真正地得到品牌支持、供应链支持，能找到好的点位，得到租金支持、控制体系的支持、小店主培训支持。最终，通过藤给予资本的支持，同时资本也通过这样的投资进入到新的投资蓝海。
这个蓝海是以前从来没有存在的，是巨大的现金流出来的，这时候固定收入就买第一层，变成了银行体系；我们在中间变成第二个体系，最后是股权，等于给小微企业变成了共享的固定收入层、收入分成层、股权层等等。这就可以让我们的金融真正地帮助小微，同时我们又从小微的发展中得到回报。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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