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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创作就是不停地颠覆(上篇) | 福利

王鸿谅 华章心理 2020-08-25


“我的想象力很难离开地面,而您的想象世界却总是在天空之上。”日本著名作家司马辽太郎对宫崎骏的赞誉,应该也是动画迷的心声。



01 不管怎样,先画起来

 

从《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到《起风了》,宫崎骏单独执导了11部动画长片,历时30余年。从孩童到耄耋老者,画画陪伴了宫崎骏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


他在与动画相伴的时光里结婚、生子,在事业上走出低谷,摘取荣耀,获得自信,可在生活里,却成了“充满懊悔的父亲”。他说:“我只知道工作,根本就是工作过度的父亲,我没有带给他们任何阴影,但在家里也没有任何存在感。”

 

宫崎骏的想象力并未枯竭,可是如何把它们具象化,以栩栩如生的动态呈现在画面上,却是对体能的挑战,他不想告别,可是不得不与日渐衰老的身体妥协。


他一直坚持手绘动画,画笔从HB换成了5B,即便在理疗按摩的帮助下,每日能坚持的作画时间还是从以前的1/3降到1/5,不断递减。


他把自己限定在工作室半径不超过3米的空间里作画,在精神的高度集中里感受大脑的灼烧,所以勒令自己从跨出大门那一刻开始,就绝对不再考虑工作上的事情。他自我训练了一套减压方法:“回家的路上我数巴士,盯着马路那头,一心一意地数,如果达到一定数量,就认为每天做的事都是正确的。”

 

不管怎样,先画起来。这是宫崎骏的创作方式:“不从故事情节出发,先把想要表达的场景通过图画表现出来。”“不停地画,越多越好。画够了,—个世界便成形了。”“借由想象力、技术,以及所有磨炼技艺的过程,你的题材会渐次成‘形’。


就算它现在显得暧昧不明,或只是一个朦胧的憧憬也没关系。只要拥有想要表达的目标,那就是一切的开始。”比起逻辑,他更仰仗灵感,故事结构在平衡感上的缺陷,反而成就了宫崎骏影片的特色,因为灵感和想象力,才是不可言说的天赋。作为观众,除了叹服,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说自己就是“电影的奴隶”,他的心愿是“娱乐于人”。“只有让大家感受到娱乐,才能使自己的存在价值获得承认。”他以动画作为自己并不快乐的童年的心理补偿,传达出的讯息却是生之礼赞。


不管怎样,都要用力活下去,这是宫崎骏的影片中永恒的主题。他希望自己的影片能够唤起潜藏在孩子们心中的坚韧,令他们有所改变,像《千与千寻》的主角荻野千寻那样,最终发掘出自己“不被吞噬的力量”。“生存就是生命体在发展中保持平衡的方法,为了保持平衡,就必须做一些努力。”

 

02 我们有的只是野心,或者说是希望

 

“我认为创作动画就是在创造一个虚构的世界。那个世界能抚慰受现实压迫的心灵,激励萎靡的意志,能化解紊乱的情感,使观者拥有平缓轻快的心情,以及受到净化后的澄明心境。”   


在吉卜力工作室里系上作画用的围裙,宫崎骏看起来既像传统的手工匠人,又像动画片里有魔法的老爷爷。

 

挚友高畑勋曾戏谑说,“每一顶帽子都必须是特大号”才能装下宫崎骏的头,或许是因为头特别大,须发皆白、戴着大黑框眼镜的宫崎骏,亲切又有些卡通,这也是动画迷眼中,动漫大师宫崎骏的标准像——他成名晚。

 

动画电影导演、制作人高畑勋


大学毕业进入东映动画公司,宫崎骏才正式涉足动画业。动画师,就是“让图画动起来的画师”,他们是支撑日本庞大动漫产业的基石。成名之后的宫崎骏这样勾勒动画师的群像:“平均年龄很低”“特征是善良和贫穷”“大多数人是按件计酬”“有人甚至无力投保国民年金和健康保险”。

 

年轻时的宫崎骏太想创作出“只属于自己的作品”,能够“让大家从心中感受到快乐”的作品,以此回应母亲对他人生的希冀。


终于,《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到来了。宫崎骏不仅担任导演,还负责脚本和分镜。30多年前的片子,现在重看,那种幽默、轻快和奇思妙想,依旧能让人会心一笑。


影片开场的几段追车戏,据说曾经在戛纳电影节上被斯皮尔伯格赞誉为“电影历史上最完美的追车戏”。这部动画长片,以独特的风格获得了影评家们的青睐,摘取了日本动画界一流的奖项—大藤信郎奖。

 

可是,影评人并不能代表市场。影院里空荡荡的座位,宣告了宫崎骏处女作的失败,此后3年,他没有接到任何片约。身为动画师的野心和希望,在宫崎骏的不惑之年,遭受重创。

 

03 从模仿开始,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要进入动画业?这是宫崎骏成名后曾被人反复追问的问题。他与漫画的邂逅,经由不同方式的叙述,成为命运的必然。宫崎骏1941年出生在东京,自小肠胃虚弱,被医生断言活不过20岁。


6岁那年,母亲又罹患肺结核病倒。他总是班级赛跑落在最后的那个人,又早早被切断了向母亲撒娇的可能,一边努力成为不用大人操心的乖孩子,一边却是挥之不去的自卑和压抑。

 

漫画让宫崎骏寻找到了慰藉,“自我意识的脆弱部分得以获得支撑”。漫画家手冢治虫的作品是他的最爱,他觉得从铁臂阿童木的初版开始,手冢的作品就“携裹了深深的悲剧性,令孩子们的心不寒而栗,那对我们而言是一种魅力”。


“当时我觉得,这个人应该详知世界许多的秘密。”宫崎骏说,他是借由手冢先生的漫画,填补了“存在于自我意识和现实之间的鸿沟”。

 

当他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早已深受手冢治虫的影响:“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想模仿他,其实也不像。但我画出来的东西却常常被人家说很像手冢先生,这话听起来实在是一种侮辱。尽管有人认为不妨从模仿开始,我却不能接受。


他把自己多年来收藏在五斗柜里的涂鸦全部找出来烧掉,完成仪式感般的决绝,然后到中学美术老师佐藤先生家里学画,从素描和构图的基础项目学起。


《悬崖上的金鱼姬》手稿


他觉得自己真正能摆脱手冢治虫的影响,是从进入东映动画开始。“公司里另有一派不同的方式,它让我明白,我只要照自己的心性去做个动画师就可以了,动画师并不是要通过笔下的人物去表现自己的风格,而是要让笔下的人物在动作间展现演技,因此我要面对的问题乃是对于动态的追求,不知不觉间,我画得像谁就一点都不重要了。

 

这种训练,是他日后成功的基石,高畑勋评价宫崎骏说:“他能够利用视觉上的效果,努力地将眼看就要露出破绽的作品给拉回来,而赋予作品一个精彩的结局。


“这其中其实含有他坚强的理想主义和某种平衡感。”“他所依恃的并不是理念上的机会主义,而是把自己在影像方面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将具有真实感的行为和决定性的瞬间加以体现并累积起来。”“他有丰富的构思力和旺盛的好奇心,以及产生精彩幻觉的超高想象力。

 

04 以怀抱“愿景”的心情打造新漫画

 

不惑之年的宫崎骏拿着厚厚的画稿,辗转于各个电视台,在业界功利的冷漠里毛遂自荐。“那时就想,自己不能这样烂掉,我就是喜欢动画。”他想讲述的故事,有猞猁与人间公主坠入情网,有森林妖怪大显身手,有空中浮城。


这些分别是后来《幽灵公主》《龙猫》和《天空之城》的雏形,只是都与当时的科幻主流格格不入。“题材陈腐,没有票房”“一股子马粪臭”,他就这样被拒绝、贬低和嫌弃。

 

宫崎骏的另一位挚友,后来与他在吉卜力共事的金牌制作人铃木敏夫,在这时候出现并施以援手。1981年,铃木敏夫担任了德间书店旗下老牌动画月刊Animaga的总编,在8月号的Animaga推出了第一个宫崎骏特辑。


1982年2月,宫崎骏的《风之谷》开始在Animaga上连载。谁也没有想到,《风之谷》会成为大河剧般的漫长创作,59回的连载用了5年,加上前后几次中断暂停的时间,一共是13年。漫画连载一年之后,德间书店愿意出资,把它搬上大银幕,由宫崎骏来做导演,制片人是高畑勋。


电影《风之谷》剧照


1984年3月,剧场版《风之谷》公映。这一次,影评人的赞许终于与市场的认可度合拍了,《风之谷》的观众数量突破了91万人次。《风之谷》甚至被《电影旬报》列为1984年十佳影片的第7位。


也有研究者认为,在日本动画史上,《风之谷》取得的最重要的成果,是“让动画片赢得了作为电影才能拥有的评价,从而大幅度拓宽了动画片的观众层和观赏年龄层”。

 

《风之谷》是宫崎骏“以怀抱‘愿景’的心情打造出来,而不是说明‘现实就是如此’的作品”。他觉得,人都是“怀着进退两难的心情,活在这个进退两难的现实社会里”,而漫画电影恰好是“最能疏解心情,使人愉快、神清气爽的东西”,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


人们才能摆脱现实,唤起深藏在内心的愿望和憧憬,整个人也将变得温柔而勇敢”。所以,“创作动画就是在创造一个虚构的世界。那个世界能抚慰受现实压迫的心灵,激励萎靡的意志,化解紊乱的情感,使观者拥有平缓轻快的心情,以及受到净化后的澄明心境”。

 

《风之谷》被动画界看作是一个时代的分野,低劣作品在有诚意的佳作面前无地自容,宫崎骏所坚持的动画理念和精益求精的制作方式,成为动画片“正统道路”的代表。

 

文章选自《守破离:一流日本匠人精神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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