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9日晚，第84期“金融学术前沿”报告会在复旦大学智库楼106会议室举行。本次时事报告主题是“贷款基础利率LPR改革与利率市场化”，由复旦发展研究院金融研究中心（FDFRC）组织举办，中心主任孙立坚教授主持。报告人为孙教授研究团队成员宋贺。本文根据报告内容、现场讨论和公开材料从LPR的改革背景、改革政策回顾、改革具体措施、改革影响四个方面来分析LPR贷款利率的意图、LPR改革和利率市场化的内涵及其运作方式特点并分析其对未来中国金融生态环境的影响。
一、LPR改革背景
贷款基础利率（Loan Prime Rate，简称LPR）是商业银行对其最优质客户执行的贷款利率，其他贷款利率可在此基础上加减点生成。贷款基础利率的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是在报价行自主报出本行贷款基础利率的基础上，指定发布人对报价进行加权平均计算，形成报价行的贷款基础利率报价平均利率并对外予以公布。
LPR的引入是中央银行推动利率市场化改革的重要一步。为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完善金融市场基准利率体系，指导信贷市场产品定价，2013年10月25日，LPR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正式运行。10家大型商业银行可根据自身成本自主报出本行贷款基础利率，以此为基础进行平均形成基础利率，并向市场公布。与此同时，央行仍然定期公布贷款基准利率作为参考。2019年8月20日的LPR形成机制改革是我国在新时代推动贷款利率市场化的重要一步。本次的LPR改革有着深刻的国内背景和国际背景。从国内来看，随着我国经济结构的调整，我国经济结构不断优化的同时，经济增速也在不断放缓。虽然政府一直努力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从而促进经济增长，但是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一直难以有效解决。从国际方面来看，中美贸易摩擦从2018年爆发以来，不但没有缓和的迹象，反而出现了不断恶化的趋势，这不仅给我国经济稳增长带来极大的压力，也对全世界经济的复苏和增长带来了巨大的挑战，经济衰退的阴影笼罩全球市场。受此影响，全球主要经济体先后出现了降息，引起了新一轮的全球降息潮。具体来看，LPR改革的国内背景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我国贷款利率存在着双轨制问题。由于我国的利率改革遵循先贷款利率改革再存款利率改革的先易后难、循序渐进原则，我国存款利率仍然受存款利率约束较严。这导致了我国的货币政策从市场利率向存款利率传导时受阻。因此央行为了使政策利率能够顺利向贷款利率传导，引入了LPR。目前我国的贷款利率上下限已经放开，但仍保留存贷款基准利率，存在贷款基准利率和市场利率并存的“利率双轨”问题，影响货币政策有效传导，一定程度弱化银行之间的竞争。其次，我国LPR存在着隐性下限。虽然央行希望各商业银行根据自己的成本和市场需求进行LPR报价。但是，我国银行发放贷款时大多仍参照贷款基准利率定价，特别是个别银行通过协同行为以贷款基准利率的一定倍数（如0.9倍）设定隐性下限，对市场利率向实体经济传导形成了阻碍。
最后，LPR与市场利率长期背离。当前市场利率已经明显下降，但是贷款利率的“地板”比较硬，下降幅度相对较小。这是目前市场利率下行明显，但是实体经济感受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当前利率市场化改革需要迫切解决的核心问题。
图2：1年LPR与SHIBOR走势图
数据来源：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
从国际背景看，贸易摩擦与全球降息对我国经济增长带来了压力和降息的需求。受中美经贸摩擦和国内产业结构调整等因素影响，需要进一步疏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依靠改革的活力应对经济下行压力。其次，受美国保守主义贸易政策的影响，近期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从2月份印度开始降息以来，全球各主要经济体普遍开始降息。中国周边的亚太地区，韩国、印尼、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均采取了降息措施。金砖国家中的俄罗斯、印度、巴西、南非也均进行了降息。尤其是，美联储7月31日降息25个基点，9月进一步降息，引起了全球降息潮，欧洲央行宣布降息并重启QE。2019年，已经有30多个经济体央行先后降息，全球央行进入降息周期。
二、改革政策回顾
8月1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召开，部署运用市场化改革办法推动实际利率水平明显降低和解决融资难问题。会议指出，要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形成机制，在原有1年期一个期限品种基础上，增加5年期以上的期限品种，由各报价银行以公开市场操作利率加点方式报价，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根据报价计算得出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并发布，为银行新发放贷款提供定价参考，带动贷款实际利率水平进一步降低。8月17日上午，央行发布公告称，为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促进贷款利率两轨合一轨 ，提高利率传导效率，推动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决定改革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形成机制。8月20日，新的LPR报价方式正式施行，20日起各银行在新发放的贷款中主要参考LPR定价，并在浮动利率贷款合同中采用LPR作为定价基准。8月25日，央行发布公告，自2019年10月8日起，新发放商业性个人住房贷款利率以最近一个月相应期限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为定价基准加点形成。2019年10月8日前，已发放的商业性个人住房贷款和已签订合同但未发放的商业性个人住房贷款，仍按原合同约定执行。三、改革具体措施
（1）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报价行应于每月20日（遇节假日顺延）9时前，按公开市场操作利率（主要指中期借贷便利利率）加点形成的方式，向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报价。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按去掉最高和最低报价后算术平均的方式计算得出贷款市场报价利率。（2）为提高贷款市场报价利率的代表性，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报价行类型在原有的全国性银行基础上增加城市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外资银行和民营银行，此次由10家扩大至18家，今后定期评估调整。主要有五大行、中信、招商、兴业、浦发、民生，以及新增加的西安银行、台州银行、上海农商行、广东顺德农商行、渣打银行（中国）、花旗银行（中国）、微众银行、网商银行。新增加的报价行都是在同类型银行中贷款市场影响力较大、贷款定价能力较强、服务小微企业效果较好的中小银行，能够有效增强LPR的代表性。（3）将贷款市场报价利率由原有1年期一个期限品种扩大至1年期和5年期以上两个期限品种。银行的1年期和5年期以上贷款参照相应期限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定价，1年期以内、1年至5年期贷款利率由银行自主选择参考的期限品种定价。为银行发放住房抵押贷款等长期贷款的利率定价提供参考，也便于未来存量长期浮动利率贷款合同定价基准向LPR转换的平稳过渡。（4）自即日起，各银行应在新发放的贷款中主要参考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定价，并在浮动利率贷款合同中采用贷款市场报价利率作为定价基准。存量贷款的利率仍按原合同约定执行。各银行不得通过协同行为以任何形式设定贷款利率定价的隐性下限。为此中央银行制定了明确的时间表，要求各商业银行在9月30之前新发放贷款中以新LPR为锚的比率为30%，在12月30之前新发放贷款中以新LPR为锚的比率为50%，在2020年第一季度之前新发放贷款中以新LPR为锚的比率为80%，第二季度争取达到100%。（5）为了坚决打破贷款利率隐性下限，中国人民银行将指导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加强对贷款市场报价利率的监督管理，对报价行的报价质量进行考核，督促各银行运用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定价，严肃处理银行协同设定贷款利率隐性下限等扰乱市场秩序的违规行为。中国人民银行将银行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应用情况及贷款利率竞争行为纳入宏观审慎评估（MPA）。强调银行业金融机构不得通过协同设定贷款利率隐性下限，否则在MPA考核中实行“一票否决”，考核等级为C。
图6：新旧LPR对比
图片来源：自制
本次改革的核心在于将LPR于中期借贷便利（LPR）挂钩。中期借贷便利（MLF）利率是央行培育了近5年期的中期政策利率，作为利率走廊期限结构的中段，已有较大市场规模，能够根据经济形势和政策目标灵活调整，央行也完全可以通过调整其利率水平来影响全市场利率形态，具有一定的市场化基准利率特征。1Y期LPR通过跟踪1年期MLF加点，规避了期限溢价，相对直接更。对比市场化的质押式回购利率（DR）和同业拆借利率（Shibor），MLF也有一定优势，DR和Shibor两类利率容易受到季节性因素或者风险事件影响，变动不居，如果LPR按照DR或Shibor进行加点，会造成报价利率和贷款实际利率的失真，也加大了银行报价和贷款管理的难度。但是LPR与MLF挂钩也存在着一定的缺陷。首先，MLF只有1年期品种比较活跃，但是仍然面临调整时间不连续不确定的问题。其次，操作主要针对一级交易商，并没有完全覆盖全部金融机构，要求18家报价行中的中小行参考MLF进行报价与其自身内在经营管理一致性差，难以准确反映出自身的融资成本。
经过改革，8月20日，LPR首次报价1年期为4.25%，5年期以上为4.85%；9月20日，LPR第二次报价，1年期为4.20%，5年期以上不变。在本次利率市场化改革中，央行通过将LPR与MLF挂钩，并大力推动商业银行运用LPR进行贷款定价，打破了长期以来存在的贷款利率隐性下限，进而提高了LPR的市场化程度。由此在进一步提高了贷款利率市场化的同时推动了贷款利率的下降，提高了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功能。此次改革对银行业有着直接的影响。首先，贷款利率下降也可能会对银行的息差、盈利有一定的影响，对银行的经营管理能力形成挑战。其次，采用LPR对银行内部管理提出了更高要求。按照新公布的机制，LPR是按照公开市场操作利率加点形成，而加点取决于银行的业务模式、资金成本，对市场供求以及客户风险溢价的研判，银行自身的定价能力要提升。最后，贷款利率基础由贷款基准利率转向MLF，对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的贷款定价系统升级改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贷款利率市场化对其他的金融产品也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9月20日，“19通威SCP004”完成发行，这是全国首单挂钩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的浮息债券，发行人为通威股份，利率基于1年期LPR上55bp。自10月8日起，个人住房贷款利率定价基准将正式转换为LPR。PR IRS(利率互换)8月成交近186亿元，一改此前4个月无成交的清淡局面，并创下2016年有数据以来最高纪录。9月19日，兴银2019年第四期信贷资产支持证券（简称兴银2019-4CLO）成为首单依据LPR定价的信贷ABS。讲座稿件整理人：马晓乾
参考资料：
1.央行官网：http://www.pbc.gov.cn/
2.http://gz.fangdr.com/newsdetail?id=45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