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普查数据解读：蒋昌建专访彭希哲教授（二）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蒋昌建就刚出炉的人口普查数据中大家关心的问题对复旦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复旦大学人口与发展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彭希哲教进行了微视频专访，分为三集，以下为第二集的文字整理稿。
Q
我们谈到生育率的问题，因为这边有一份数据是2020年育龄妇女总和的生育率大概是1.3%。这样是高还是低？
彭希哲：应该是非常低的。
Q
非常低，为什么？
彭希哲：因为我们现在如果用OECD公布的各国关于家庭和生育的数据作为参考，法国现在总和生育率到1.8，英国是1.7；生育率比中国低的（发达国家）现在还有西班牙、意大利，也包括日本、韩国。那么现在大部分的欧洲国家，特别是北欧国家，原来也是到1.5、1.4这个状况，近几年它的总和生育率有所回升。所以如果中国的生育率是1.3，应该是一个非常低的总和生育率水平。
Q
如果是这样低的总和生育率水平，我们很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像你刚才讲的，我们可能要为将来20年、30年的更远一段时间做准备，怎么做才能够刺激提升育龄妇女的生育率。
彭希哲：关于这个问题，很多人会谈到鼓励生育政策。但实际上你要仔细看，欧美国家这个生育水平下降比中国早多了，一般早30年前左右那就生育率就很低了。所以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间，欧美国家，包括法国英国，你也可以看到亚洲国家和地区包括新加坡、中国台湾、或者日本，都有很多鼓励生育的政策，比如说生育期间给孩子免费的家具、衣服，有很多经济上的或者服务上的优惠。但是总体来说，你会看到这些效果都非常有限。这些国家有大量生育补贴的鼓励生育政策，但实际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我自己感觉，实际上人们可能更关心的是，这个生育的价值所在，但是很少从有人价值的角度说这件事情。
Q
那么现在从您的研究的角度来讲，如果要您出政策建议的话，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鼓励育龄妇女多生孩子，怎么样对她们有效。
彭希哲：为什么是不要有生育政策呢，我们过去说现在也说，生育本来这个是私人的事情，现在要政府来管理，让你生几个。有些学者或者研究者说，是不是能够放开三胎，但放开三胎还是政府在管理。这只是原来只让你生两个，现在让你生三个，你生了四个还要再管你。所以最好的生育政策，就是让老百姓自己决定，我们叫做有计划的自主生育。你想怎么生，什么时候生，那就要生。当然我们还希望加上一条，叫有责任的家庭教养，你不能生出来不管，对吧。所以这件事是你家庭决策的内容，而不是说由政府帮你决定。
Q
但是其实我们也听到一些意见，有些年轻人之所以不愿意生呢，当然你刚才前面讲的经济的原因是一个方面，有些人也考虑到他自身的问题，比如说我自身经济条件好我要发展自身，我不愿意把太多精力和时间花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像你讲的，孩子生下来要负责任，负责任很自然地就要教育，而中国所有的家庭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对吧。那么，你让他自主地来决定生育，但是你会发现从他遇到的这些环境本身来讲并不乐观。所以怎么才能鼓励他们自己的生育意愿会往多生的这个方向倾斜。
彭希哲：从我个人来说呢，我们最近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是比较OECD（经合组织）国家的这种鼓励生育政策，看看有没有成效。总体来说，它对提升生育率的效果非常弱，但是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生育率持续的进一步的下降。
Q
明白，它可以防止生育率持续的下降，但是你说要提升有多高，作用可能少一点，对吧。
彭希哲：比如说北欧国家为什么近年生育水平会反弹或者上去？因为男女平等，男性和女性在家庭家务中间基本上没有差异，包括照料小孩的分工上没有什么区别。一方面要有社会政策来支持，还要有社会舆论，要有人们的行为模式整体的变化，人们才能把生孩子当作是一种乐趣。当然了，你要获得这个乐趣，你就要有付出。
Q
所以，怎么能让我们的舆论在这个方面多谈一些。
彭希哲：我觉得像昌建老师你们研究舆论的，还有从事媒体的，你们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说英国，你看英国的王室，从戴安娜以后，到她后面的哈里王子或者威廉王子，他们都是要生好几个小孩，因为就要树立一种国民形象，这个是羊群效应，人们都是会追随这种名人，对吧。当然这种方式实际上是一种俗文化的表现，但更多要关注的是，加强家庭在中国社会、在中华文化传承的重要性。
当然，政府不能只是口惠而实不至，也要做一些实事。比如说0-3岁的托幼问题，以后让幼儿的教育逐渐全面免费，政府也会有一系列的政策要跟上。这个东西总要花钱投入，要么把钱花在年轻人身上，要么就照旧或者做其他事，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政府和全社会要达成共识，应该把这个钱花在哪里。
编 辑 | 李文俊 复旦发展研究院学术助理
排 版 | 悦 悦
图 片 | “集美杏林”微视频号
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