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中俄关系没有终点站，只有加油站

文 | 沈逸

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复旦发展研究院、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

北京时间2月4日，中俄两国元首在北京举行会谈，会谈后共同发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新时代国际关系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的联合声明》（以下简称《声明》）。应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邀请，俄罗斯联邦总统普京于2022年2月4日访华。两国元首在北京举行会谈，并出席第24届冬季奥运会开幕式

声明内容非常长，除了总论两段以外，讲了四个方面的内容。第一，中国和俄罗斯对于民主的看法；第二，对于世界发展的看法；第三，对于安全问题的看法；第四，对于国际秩序的看法；可以理解为民主观、发展观、安全观和秩序观。

其中，讲民主的有6段，讲发展的有12段，讲安全的有25段，讲秩序的有18段。基本上，每一个自然段代表着双方的一项共识、一种看法、一种观点、一项举措，或者是谈论的一类问题。民主和发展讲的相对较少，安全和秩序会讲得相对详细。

2月4日下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同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谈 图源 | 新华社

在民主问题上，中国跟俄罗斯核心强调了大概三层意思。

第一层，民主是什么？民主是全人类共同的价值——它不是被少数国家和少数个体所垄断的专利。包括中国跟俄罗斯在内的全球所有人民、所有国家，都要去推动、促进和保障民主。民主本身是一种人类追求的价值，包括西方国家在内，在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他们也在追求和实现民主的过程中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历史性贡献。这点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更不需要去刻意否认的。

但目前，从客观的国际关系实践上来说，美西方国家把民主当成一种外交和对外战略的工具，这种行为对民主本身构成了一种伤害和歪曲。中国和俄罗需要给出自己的答案、需要给出自己的选项；需要促进世界民主回到一个正式、正规和正常的发展轨道上去，去推动实现真正的民主，这就要做出属于中国自己的贡献。

什么样的民主是真正的民主？就像在民主观里面讲到的几点，比如说民主制度的实践。大家对于民主的价值可以有一些共同的理解，但是对于民主的具体的实践、政策的制定、制度的设计和行动的安排应该是个性化的，而不应该是刻板的。

第一，要考虑到各个国家不同的社会制度和历史文化背景。第二，民主的作用应该是提升和推动各国人民生活的福利。而不是有了民主或是满足了一些民主化的形式要件之后，就可以把各国人民的福利、福祉扔到一边，出现非常荒诞的举措。

有人讲，像美国和西方这样的国家，他们民主制度的优越性就是当面临新冠疫情威胁的时候，死几十万人甚至死将近100万人，这个社会还是非常稳定的，我相信这绝对是一种扭曲和变态的理解。

第二层，这种民主不仅适用于国内，而且适用于全球治理层面。就是有所谓国际关系的民主化，不应该是少数国家去强行制定、属于少数国家和专门用于衡量其他国家的民主标准；不应该构成少数国家所谓这种情景式或者自愿的联盟，去垄断民主的定义权。然后以民主为旗号，对其他国家进行干预和干涉。

第三层，民主不应该成为进行国家主权干涉的工具。主权是实现和推进民主发展的一种动力，不应该把民主和主权人为的对立起来。

接下来是发展，这一块讲了12段。一方面是对于全球发展的看法，尤其是在今天这个世界对于全球发展的看法，在新冠疫情持续蔓延的背景下，全球如何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用中国的政治话语来说，全球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就是要全球范围处于不同发展阶段和状态的国家，共同为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去找到一种可以持续的、合作的机制，把人类朝着全球范围内实现减少和削弱贫困、甚至是尽可能消除贫困的目标。

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表示，中国对成为世界第一经济体或全球霸权“不感兴趣”。图源 |《南华早报》

中方经历了30年精准扶贫工程，我们有自己的经验。发展中国家在渴求实现自身发展，让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生活方面，有着强烈的诉求和愿望。而这个时候的世界，尤其是像西方这些所谓的发达国家，需要向中国跟俄罗斯这种负责任的新兴大国学习，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如何让世界上、包括国内尽可能多的人过上幸福美好生活，而不是为了“霸权”；在“霸权”外面粉饰上民族人权或者是世界发展的外衣，去追求“霸权”性的利益。

在发展问题上，关于中国“一带一路”和俄罗斯欧亚经济联盟对接合作的问题，如何深化提升中国和欧亚经济联盟之间的务实性的合作，也就是在双边层面上如何去推动为双方各自发展、以及全球从双方发展中获得良性的外部产出，做出共同努力。

“双方将加强在联合国等多边机制合作，推动国际社会将发展置于全球宏观政策协调重要位置，呼吁发达国家切实履行官方发展援助义务，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更多资源，解决国家间和各国内部发展不平衡等问题，促进全球发展和国际发展合作。”

包括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

“双方为应对气候变化采取强有力措施，作出了重要贡献。……双方坚定推动生物多样性国际合作与交流，积极参与全球生物多样性治理进程，将共同推动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和绿色转型，助力全球可持续发展。”

在发展问题上，中国跟俄罗斯进入了深度的务实合作阶段。同时对于今天世界所面临的发展问题的本源，如何正确应对这种发展问题，解决方案都给出了自己的调整，给出了中国跟俄罗斯坚定的回应，这是负责任大国至关重要的表征。

第三部分，重点讲安全，讲了25段，可见安全问题的分量。就拿2022年以来全球形势来说，大家都看到了有趣的现象，甚至在一些欧美的新闻报道里面出现了这样一些用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Joh stewart show的最近一期主题就是，乌克兰总统在面临俄罗斯“入侵”的时候，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放松状态。

进入虎年之后，美国和西方的媒体极力煽动在西方主流舆论场中塑造了一场观念上的欧洲“乌克兰危机”。

甚至还出了这样一件事，知名的、非常严谨的、以报道财经新闻著称的彭博社，发了一条被证明是虚假的新闻——“俄罗斯正在入侵乌克兰”，作为实时报道的头条放了出来。有人说，彭博社是为了抢内幕信息、抢大消息，设置了定时发布，却一不小心把写好的脚本放出来了；根据它获得的内幕——某年某月某日，俄罗斯要入侵乌克兰，然后把这东西发出来了，这就非常可笑。

显然，安全问题成为中俄声明当中的大头，也就可想而知。

“双方对国际安全形势面临的严峻挑战深表关切，认为各国人民命运与共，任何国家都不能也不应脱离世界安全、以他国安全为代价而实现自身安全。国际社会应积极参与全球安全治理，实现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安全。”

这句话非常简练，从国际关系的角度来说，讲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就是各个国家都需要避免安全发展的困境（security dilemma），非常著名的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当中一个永恒的经典难题。

A和B两个国家，A国采取的措施，认为是增加自己的安全，然后在增加投入、提升自己的军事力量时让B国感到了不安全，导致双方都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在增强自己安全，但都忽视了对于对方合理安全关切的考量。

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经过一番努力投入了大量资源，双方都陷入到一种比之前更加不安全的状态当中，称之为安全发展的困境。甚至有人称之为一个致命向下的螺旋，最终会导致这两个国家擦枪走火。

核心问题是什么？就是要调整安全的观念，不能把个体的安全和世界的安全相脱离，不能在不考虑其他国家正当合理的安全关切的前提和基础上，去追求和实现自身的安全。这是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一段描述了中国跟俄罗斯在安全问题观念性的共识。

“双方重申相互坚定支持彼此核心利益、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反对外部势力干涉两国内政。”

接下来是国家安全，讲的是中俄两国安全核心利益，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国家核心利益的安全，比如说主权和领土完整，反对外部势力对内政的干涉。中国跟俄罗斯有，美国也有。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2001年9月11日，美国本土遭遇“9·11”恐怖袭击后，美国以追杀基地组织为理由直接对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实施军事打击，甚至在没有得到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情况下，发动了对阿富汗的地面入侵。

事实上，各方是采取某种程度的默认乃至于支持态度的，为什么？大家认可当时美国的核心利益受到了来自这块土地上的安全威胁。美国做出这样一种防御性的反应，在相当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但它后来越过了边界，不仅得不到国际社会的支持和认可，他自己也持续不下去。

西贡时刻”再现？美国紧急撤离驻阿富汗大使馆工作人员。来源 | 央视新闻

拜登任内美国从阿富汗狼狈的撤军，灰溜溜地再现了“西贡时刻”，这就是历史给出的最终裁决。

“俄方重申恪守一个中国原则，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对任何形式的‘台独’”。

“中俄反对外部势力破坏两国共同周边地区安全和稳定，反对外部势力以任何借口干涉主权国家内政，反对‘颜色革命’，将加强在上述领域的协作。”

维持周边地区的安全”、“稳定反对外部势力的干涉主权国家内政”、“反对颜色革命”，这三大安全领域的合作是在哈萨克斯坦吧。那一轮巨大的变化和动荡中，中俄之间没有太多公开态度，但有基于默契的配合行动，以后在这方面会成为常态。

“反对‘颜色革命’，将加强在上述领域的协作。”这已经放到台面上来了，直指华盛顿新近增强的在全球范围指向中国、俄罗斯以及其他国家的“颜色革命”。

“双方谴责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推动国际社会建立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全球反恐统一战线，加强多边反恐领域政策协调与建设性合作。反对将反恐问题政治化、工具化和推行‘双重标准’，谴责利用恐怖和极端组织以及打着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旗号干涉别国内政，实现地缘政治目的。”

谁在利用恐怖和极端组织？那些把反恐问题政治化、工具化和推进双重标准的新媒体，在利用以美国和西方国家为代表的行为体。“打着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旗号干涉别国内政实现地缘政治目的”这个目标也很清楚，不仅是美西方等国际行为体、新媒体，术语是“地区小霸主”，有地区称霸野心，有些中型国家也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念想，同样在反对之列。

“双方认为，个别国家、军事政治联盟或同盟谋求直接或间接的单方面军事优势，通过不正当竞争等方式损害他国安全，加剧地缘政治竞争，渲染对立对抗，严重破坏国际安全秩序，破坏全球战略稳定。双方反对北约继续扩张，呼吁北约摒弃冷战时期意识形态，尊重他国主权、安全、利益及文明多样性、历史文化多样性，客观公正看待他国和平发展。双方反对在亚太地区构建封闭的结盟体系、制造阵营对抗，高度警惕美国推行的‘印太战略’对本地区和平稳定造成的消极影响。中俄始终致力于构建平等、开放、包容、不针对第三国的亚太地区安全体系，维护和平、稳定与繁荣。”

北约有什么理由扩张？冷战已经结束、华约已经解体、北约应该解散，欧洲安全、欧洲地缘政治安全，应该在欧洲框架内，基于国家主权平等原则，通过多边主义的框架加以解决；而不是保留一个北约，并且无限制扩张，当然也可以不解散北约，俄罗斯给出过替代替代性的解决方案。

非常有创意，普京说俄罗斯可以加入北约，如果是一个真正有影响的集体安全组织、不针对第三方、不针对俄罗斯，那俄罗斯也一起加入。

我相信如果北约愿意吸纳俄罗斯，俄罗斯一定不反对乌克兰也成为北约成员，但是你就盯着除俄罗斯以外的国家吸纳，然后要把北约成员国贴到俄罗斯的边界，并且部署相应作战部队、重型武器装备、中短程导弹，这就是对俄罗斯核心国家利益的威胁。

“高度警惕美国推行的‘印太战略’对本地区和平稳定造成的消极影响。”

消极影响是什么？就是会给出一些错误信号，让一些国家以为可以抱上美国的粗腿之后，面对中国时，在安全领域里面谋求一些不恰当的、非理性的、不应得的利益。给一些势力在事关中国核心利益上，去获取一些错误的信号，带来消极的影响。

从第7段到第10段就是安全部分，涉及到了核不扩散、广义核安全。

“双方欢迎《五个核武器国家领导人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的发表，认为所有核武器国家应摒弃冷战思维与零和博弈，降低核武器在国家安全政策中的作用，撤出在境外部署的核武器，不允许毫无限制地发展全球反导系统，切实降低拥有军事核力量国家之间发生核战争以及任何军事冲突的风险。”

“双方重申，《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是国际核裁军与核不扩散体系的基石，是战后国际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的作用不可替代。国际社会应平衡推进条约三大支柱，共同维护条约权威性、有效性和普遍性。”

然后，严厉点名并批评了AUKUS：

“双方对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建立“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特别是在核动力潜艇等涉及战略稳定领域开展合作表示严重关切，认为上述行为同保障亚太地区安全与可持续发展的目标相悖，加剧地区军备竞赛危险，构成严重核扩散风险。双方强烈谴责类似行为，敦促AUKUS成员国严格履行防止核、导弹扩散义务，维护地区和平稳定与发展。”

澳大利亚最核心的利益是什么？是和中国之间的经贸往来，然而澳大利亚却投几千亿美元，发展跟美国的关系、在安全上强化合作，并把矛头指向中国。

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建立“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图源 | BBC

重金花钱买把枪，美国货威力足够大、足够贵，然后顶着自己的脑袋，瞄着自己的颈动脉，说这样有助于自己的安全，并且手指还把保险打开，随时准备扣下去。

把自杀当成保障安全的主要方式，我相信在澳大利亚在历史上终将留下名字，见过在国家安全问题上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双方对日本拟将福岛核电站事故放射性污染水向海洋排放及其潜在环境影响表示严重关切，强调日本须与周边邻国等利益攸关方及有关国际机构充分协商，在公开透明、科学论证、符合国际法基础上，以负责任的方式妥善处置放射性污染水。”

我们已经明说，这个东西就是放射性污染水，而且日本在水源问题上、在整个福岛事件上，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不停地撒谎，各个重大环节都在撒谎、隐瞒、欺骗。这种撒谎隐瞒和欺骗是导致整个事情变成一个不可收拾的重大事故，带来这么多废水。现在又要做产生后续污染性影响的行为，这是不可信任的，必须得到有效的国际规制的介入。因为这关系到整个太平洋地区的生态安全，日本的渔民是第一批受害者。

“双方认为，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后，加快研发陆基中程和中短程导弹，寻求在亚太和欧洲地区部署并向其盟友提供，加剧紧张和不信任，增加国际和地区安全风险，削弱国际防扩散和军控体系，破坏全球战略稳定。双方敦促美国积极回应俄方倡议，放弃在亚太和欧洲部署陆基中程和中短程导弹计划。双方将就此保持沟通，加强协调。”

定性是非常明显的，美国发展路基中程和中短程导弹，对于全球战略稳定来说是一种破坏。后面第12段就非常有趣：“中方理解并支持俄方提出的构建有法律约束力的欧洲长期安全保障的相关建议。”这涉及到各方对于中俄之间声明表态，白宫的表态当中坚持讲一条——没有乌克兰三个字，白宫想表达什么？

他们说中俄在乌克兰问题上是有分歧的，而中方讲得很清楚——这句话包括了乌克兰问题，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合理安全关切得到中方的理解并支持。

我们当然理解和支持，有人说中俄是不是结盟？外交部讲中俄关系上不封顶，超越美方提出的同盟的术语和框架。中俄双方基于对各自国家核心利益的关切，以务实的态度推进务实性的合作，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中方理解并且支持俄方的相关建议。

对于美国在全球军控体系带来的负面影响：

双方指出，美国退出军控领域一系列重要国际协定，对国际和地区安全稳定产生巨大负面影响。美国推进全球反导计划并在世界各地部署反导系统，同时强化具备执行先发制人式打击等战略任务能力的高精度非核武器力量，双方对此表示关切。”

这句话很耐读，为什么？这表明了我们如何去认识和理解美国的一系列主张，以及美国反导系统的发展。如果单纯讲反导系统，美国就会有一堆理由，比如把反导系统说成高射炮，从功能上来讲，这是一个防御性武器，导弹来打我，这个东西才有用，如果不先发制人，反导系统是没有用的。

美国不同时期导弹型号。来源：MDA

的确，从反导系统的功能上来看，它是用来防空的。但是，为此美国推进全球反导计划，并且在全球各地部署，这就非常有趣了。简单来说，就像在打《星际争霸Ⅱ》 时，我堵在你家门口造一堆光子炮台一样，就算处于半停火状态没有自动攻击，但我随时可以发射。光子炮台是防御性结构，但我怼到你家门口，沿着你家周边重要矿区放一圈，一打开家门，就能看见对面楼上放了个高射机枪。你接受不接受？这游戏能打赢吗？你能受得了吗？

实际上，美国从奥巴马时期就开始做第二件事情，他呼吁无核武器世界。这听上去特别符合某些调调，和平、人类、安全。有人说核武器不好吗？要核武器干嘛呢？听上去很好，但是反导协议的第三条表示，执行强化具备执行先发制人式打击等战略任务能力的高精度非核武器力量。

有人就在军事研讨会上问过中方一个问题，如果美国用高精度制导的常规炸弹，把中国的战略目标，比如说三峡水坝给炸了，中方会不会用核武器反击？如果中国用核武器反击，我们就违反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更不要说美国不用核武器，然后拿着先进常规武器对着你家至关重要的地方进行攻击。

到时候就发现，那个人畜无害的、呼吁无核武器世界的美好主张，变成了绑住所有反抗者双手的一根带子，被打还不能还手。这是窗户纸捅穿了。反导装置也一样，因为美国部署反导装置，不是部署在无主之地上的。反导装置通常时部署在有价值的目标边上，一般都是建立在美国的军事基地或美国盟友的基地，而基地里面的装置是基于常规武器力量，同时具备进攻性的。

美国的套路就是搞反导全球部署，第一步，呼吁无核武器世界，同时强化具备先发制人打击战略性任务能力的、高精度的非核武器力量。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能打你们，你们还不了手，而威胁手段只有一种，就是用核武器反击，那么美国就安排了三个下场：首先，遏制发展，用高精度的非核武器破坏发展，用常规武器把核武器中立掉；就算你在后续逐渐恢复，但反导系统已经部署完成，然后在你准备提升力量的过程中，我开始呼吁世界无核武器，把你彻底剥夺掉。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安全吗？对于美国这样的霸权来看，的确会变得更加安全，但对于其他世界来说，这样一个由美国标准定制出来的无核武器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加有风险。因为美国使用武力的代价会大幅度下降，随意性会大幅度提升。

随后就是空军事合作，反导协议上写着，反对外空演变成军事对抗的疆域，重申将尽一切努力反对外空武器化和军备竞赛；重申在中俄防止在外空放置武器对外空武器、外空物体使用或威胁使用武力条约草案的基础上，尽快启动谈判缔结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多边文件等。

在这个时候，中国强调了透明和增加信任措施（transparency and confidence building），这是欧美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苏核军控谈判过程当中演化出来的措施。

中俄双方强调，包括“不首先在外空部署武器”的国际倡议和政治承诺态度，我们的定位是有助于实现防止外空军备竞赛的目标，但此类措施仅作为规范外空活动的补充措施，不应替代有效法律约束机制。

我们强调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要玩花活，不要拿一张纸上面随便写几条准则（norms），美西方在这个问题没有脸皮，这些所谓的“君子承诺”啥用都没有。所以，中俄双方不相信美国，不能替代叫做有效的法律约束机制，意思是要签就签正式的东西。

在《声明》的第15到第17段讲述了生物武器公约以及生物安全

第17段强调说：“双方强调，美国及其盟友在境内外开展的生物军事化活动引起国际社会对其遵约的严重关切与质疑。有关活动对中俄的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也损害了相关地区的安全。双方敦促美国及其盟友以公开、透明、负责任的态度，对其境内外生物军事化活动作出澄清，同时支持重启有法律约束力的《禁止生物武器公约》核查议定书谈判。”

这是美国人教的，里根总统当时跟苏联谈的“信任但需核实（trust but verified）”，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我要核查。你家的生物武器实验室需要核查，而你可以做出规定，我们可以慢慢谈，但如果你要是不表态，那就说明心里有鬼。

再来看下一段，第18段讲述了无化武公约，就等于核生化，是传统大规模杀伤性武器WMD，然后从第19段讲到防扩散。

从第20段开始，讲网络、信息技术革命，排第一位就是人工智能，只有一句话：“双方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治理问题，双方愿意就人工治理问题人工智能问题加强交流与对话。”

为什么只有一句话？因为人工治理人工智能，对于战略安全、国家安全带来的威胁还处在一个发展和演变的过程当中，但是人工智能的重要性决定了，在这还是必须要提出来的。

“双方重申将深化国际信息安全领域协作，推动构建开放、安全、可持续、可及的信息通信技术环境。双方强调《联合国宪章》确立的不使用武力、尊重国家主权和基本人权及自由、不干涉内政等原则适用于信息空间，重申联合国在应对国际信息安全威胁领域的关键作用，支持联合国制定该领域新的国家行为准则。”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中国在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上发的关于网络空间组成的概念文件，其中的主张和该段落非常相似。很显然，为了中俄共同推进的主张，俄方也表示了非常明确的支持，中俄在网络安全问题上，态度非常鲜明。

这也是一个现实，伴随着主权国家越来越多的回归和进入网络安全领域，在全球网络空间治理和网络安全的议题上，联合国的作用必须得到凸显和有效提升。多边主义以及主权国家构成的全球性的多边框架，和多边机制必须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中俄双方欢迎在统一的机制框架内，开展国际信息安全领域的全球谈判，支持联合国2021年到2025年信息安全开放式工作组（OEWG）开放工作组的工作。俄方原则性支持由中方外交部提出的《全球数据安全倡议》，为工作组讨论制定数据安全，以及国际信息安全威胁的应对措施提供了基础，这是中俄很明显的一项合作。

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在全球数字治理国际研讨会上提出《全球数据安全倡议》。图源 | 央视新闻

另外，还有一个机制——联合国政府兼专家工作组织（GGE）：

“双方重申支持联合国大会第74/247号和75/282号决议，支持特设政府间专家委员会的工作，推动在联合国框架下谈判制定打击为犯罪目的使用信息和通信技术的国际公约，倡导各方建设性参与谈判，确保根据联大第75/282号决议尽早达成一项具有权威性、普遍性的全面公约并向第78届联大提交。中俄已共同提交公约草案作为相关谈判基础。”

说白了，就是OEWG和GGE的分工越来越明确，GGE谈网络安全，国际信息安全领域具有普遍性的国际法律文件，并且具备法律效力，能够规范各国通信信息技术活动。GGE的规范对象是国家，是具备国际法律效率的国际条约。

同时，GGE也可以谈国际公约，但是谈国际公约是打击网络犯罪的，是司法一体领域的合作，和欧美国家希望通过GGE的小圈子，发挥他们在技术社群和专家群体中的特殊比较优势，去把他们一些“家法帮规”通过 GGE然后扩散、接受。不说针锋相对，至少说双方的取向和目的是非常明显。

“双方支持打造国际化的互联网治理体系，认为各国平等享有互联网治理权，主权国家有权管控和保障本国网络安全。”

意思是，一个国家在危机时刻，需要采取一些措施，美国人讲清楚了，美国总统在关键时刻有Kill switch，互联网是可以关掉的。

奥巴马执政期间，美国专门通过立法，表示美国和互联全球网络空间都是可以断开。俄罗斯也做过断网演练，演习也讲得很清楚，出现了威胁俄罗斯国家安全的情况，并且是一个来自境外的持续信息，为了应对这些信息，要暂时切断网络作为一个应急性的措施，而且是最高权限管控下的应急措施。

“任何企图限制国家网络主权的行为不可接受，应促进国际电信联盟在解决有关问题上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当然，这就涉及到类似于像ICAN、ITO等I开头的机构相互之间的微妙博弈。虽然国际电信联盟有擅长之处，但在互联网技术社群看来，国际电信联盟的一些先天缺陷，在互联网早期90年代向全球扩散的时期，并不能够适应这样一种扩散。

但现在的全球范围信息化进程基本上结束了，各个国家不同程度进入到全球网络空间，推动下一阶段规范化治理时，很多东西就开始回来了。

第四个大部分讲中国跟俄罗斯对国际秩序的看法，第一段开宗明义讲得很清楚：

“双方强调，中俄作为世界大国和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将坚持责任道义，坚定维护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核心协调作用的国际体系，坚定维护包括《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在内的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推动世界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共同建设更加繁荣稳定、公平公正的世界，携手构建新型国际关系。”

这边讲到了国际秩序，现在的中西形成了两套比较标志性的话语体系，中方讲：“中国跟俄罗斯讲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西方讲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或者说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就以国际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

国际法跟国际规则的区别在哪里？国际法是各方共识共同接受的，而国际规则通常就是西方的国际规则，就是美国的规则，就是美国和它少数盟友制定的“家法帮规”。

圈地自萌就可以了，非要破圈，然后强迫其他国家接受，而这种接受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让美国和西方因此能够谋求非对称的利益，这点是不能接受的。

“俄方积极评价中方关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该理念有助于加强国际社会团结，合力应对共同挑战。中方积极评价俄方为推动构建公正的多极化国际关系体系所作努力。”

很显然，中俄双方对于从各自推动的核心的架构表示了认可和接受，然后就很有意思了。

“双方坚定捍卫二战胜利成果和战后国际秩序，坚决维护联合国权威和国际公平正义，反对否定、歪曲和篡改二战历史的图谋。 ”

这就是欧美国家历史虚无主义，他们重构整段历史，可能以后二战谁和谁打的可能都被洗过去，有人说这就是标准国家级的洗脑。主要是美国和西方民主国家带头在搞事情，他们的媒体带头在做。

“为防止世界大战悲剧重演，双方坚决谴责为法西斯主义、军国主义侵略者及其帮凶推卸历史罪责和污蔑抹黑战胜国的行为。”

这句话的调门很高，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二战时期法西斯和轴心国的历史，除了经常讲到的德意日，一个法西斯、一个军国主义侵略者。“及其帮凶”，在近代二战历史上，法西斯在欧洲有一个特定的称谓——仆从军，在一些刻画斯大林格勒经典的艺术电影当中，当然不是元首咆哮那一段。德国在得知保卢斯的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被围的时候，希特勒曾经对他的参谋团大发雷霆，中间吼了一句：“你们不是说某某国家的军队已经把缺口给堵上了吗？”凯特尔说：“他们正在努力他们努力把这个缺口堵上。”那个国家就是仆从军。

欧洲有不止一个国家当过法西斯主义的帮凶，而这些帮凶不仅仅是政治上成立一个傀儡政权比如维希法国、贝当元帅，他们都是是正儿八经的派兵随同德国军队一起参加军事行动。

在当下历史舞台上，这些仆从军国家有一些对中俄跳得都比较凶，而且他们内部开始不同程度出现新纳粹主义回潮，这就是法西斯军国主义侵略者及其帮凶在当下做的一些事情。背后就是推卸历史罪责、污蔑抹黑战胜国，非常明确指向。

“双方倡导并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指出中俄新型国家间关系超越冷战时期的军事政治同盟关系模式。两国友好没有止境，合作没有禁区，加强战略协作不针对第三国，也不受第三国和国际形势变幻影响。”我们以及摆明了态度，中俄是基于客观的利益，该合作就合作，非常坦然。

“双方重申，国际社会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合作不要对抗。双方反对国际关系退回大国对抗、弱肉强食的时代。反对企图以个别国家和国家集团制定的‘小圈子’规则取代普遍认同的、符合国际法的安排和机制，反对以未达成共识的规避方案解决国际问题，反对强权政治、霸凌行径、单边制裁和‘长臂管辖’，反对滥用出口管制，支持并促进符合世贸组织规则的贸易。”

欧美国家动不动就拿均势（balance of power）和强力政治（Might makes right）搞事情，这是不对的。

所以下面很自然的接了一段：“双方重申将加强对外政策协调，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加强在多边机制内合作，捍卫共同利益，维护国际和地区力量平衡，携手完善全球治理。

强力政治是特朗普总统唯一的战略外交政策吗？图源| Modern Diplomacy

“双方支持和维护以世贸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积极参与世贸组织改革，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

”双方支持二十国集团发挥国际经济合作主要论坛和危机应对重要平台作用 ……双方支持金砖国家深化战略伙伴关系 ……双方将全面增强并进一步提升上海合作组织的作用 ……双方认为贯彻落实关于完善上合组织成员国应对安全挑战和威胁的共识至关重要……”

上合组织一共讲述了5个方面的具体合作，每个方面单独一个自然段，一段话指出时间地点、具体的合作领域，显示中俄之间的务实合作持续走向深化。

“双方将继续在中俄印机制框架内开展合作，加强在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东盟防长扩大会等平台中的协作。中俄支持东盟在东亚合作中的中心地位，继续就深化同东盟合作加强协调，共同推动公共卫生、可持续发展、反恐和打击跨国犯罪等方面合作，强化东盟作为构建区域架构关键组成部分的角色。”

这是一份非常长的声明，从国际关系的角度来说，这种政策分析就是国家重要战略文件，它指明了在当下特殊的国际环境下，中俄将向何处去？中俄想干什么？中俄想把这个世界建成什么样子？中俄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哪些问题？这些问题应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解决？

如果大家想看权威和官方的解读，推荐2月4日会谈结束后，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的会谈成果。

“双方将加强在联合国等多边机制合作，推动国际社会将发展置于全球宏观政策协调重要位置，呼吁发达国家切实履行官方发展援助义务，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更多资源，解决国家间和各国内部发展不平衡等问题，促进全球发展和国际发展合作。”

这是外交标准话语，比喻把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比作一列已经在轨道上跑起来的列车，并且动能充沛、速度稳健、方向光明。“没有终点站”的意思是不会急刹车，中俄关系将持续运行下去；“只有加油站”意思是添加燃料，让它能够更加顺畅可持续的向前走。

有人可能会用三国演义里的套路，去理解中美俄关系，尤其是当这个世界会昨日重现的时候（yesterday once more），好像又回到了冷战时期，但还真不是。

这和冷战时期的军事同盟签订攻守同盟、带自动触发的防火机制的防御机制的同盟体系，还真不是一回事儿。这是大国基于务实考量的战略性的协作，但中俄之间确实有一条跟现在美俄和中美之间相对来说有特色的点，是对于彼此意图上的认可，和对于彼此的善意。

美国现在的问题是对中俄恶意太重，是那种无法掩饰的恶意，这种恶意带来的结果就是对中俄会有一系列误判，被恶意所干扰，采取非理性举措。中俄关系在冷战以后30年，发展到这样一个高度，是冷战后国际体系力量变迁的产物，同时也是美西方战略在外部推动和挤压所带来的结果。

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很明显，从中俄战略合作文件的名字《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新时代国际关系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的联合声明》，就足以说明现在中俄发展的动力已经不纯粹是、甚至已经不是美国带来的外部战略挤压，而是中俄两国通过合作一个新时期，为推动全球治理和国际秩序良性变革所面临的共同利益的驱动。

个人有一种不太成熟的看法，就是中俄的发展机制以这份声明为一个重大标志，正在非常明确的、持续的、从传统意义上的外部压力驱动型，向内生动力和内生利益驱动型转型。这会为国际体系的发展带来深远的影响。同时，在当下的历史阶段，对历史给出的挑战和考验所作出正确的、来自中国跟俄罗斯的回应，对于中俄两国、对于中俄两国人民、对于世界人民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来源 | 观察者网

排版 | 赵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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