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维瞻：联邦最高法院会为特朗普参与总统竞选开绿灯吗？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进入2024年，特朗普卷入的一系列官司将会纷纷开始审理，而且预定的判决时间非常微妙。与此同时，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决定取消特朗普的总统初选资格，缅因州州务卿也宣布取消特朗普总统初选资格并等待该州法院判决。这些形形色色的法律纠纷，最终都要上诉提交到联邦最高法院。联邦最高法院会在未来几个月内权衡两个重要的法律问题：特朗普是否因其在2021年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而被剥夺竞选公职的资格，以及他是否因为当时是总统而可以享有免于起诉的豁免权。

联邦最高法院的9名大法官中，目前有6名是保守派，数量上毫无疑问占据优势。但这是否意味着联邦最高法院在所有判决中，会一直站在特朗普的一边？法官们在做出判决的过程中，是如何考虑的？如果特朗普在某些案件中最终败诉或者被确认有罪，对他的政治生涯将会造成什么影响？

图片来源：路透社

大法官不会总是让政治立场影响判决

在联邦最高法院的6名保守派大法官中，有3人是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任命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所有的判决中，保守派的大法官一定会听从特朗普的旨意。

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是终身任职，不需要担忧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除非因为犯大错而遭遇弹劾。很多共和党的国会议员对特朗普很不满，但是为了将来竞选连任，被迫屈从并迎合特朗普的民粹主义路线，而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不需要有这个顾虑。在联邦最高法院的保守派大法官中，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和塞缪尔·阿利托（Samuel Alito）立场比较极端，但剩下的四名保守派大法官则不一定是特朗普的铁杆支持者。例如，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只是持微弱的保守派立场，在有些案件中与自由派法官态度一致。特朗普任命的三位大法官中，布雷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对特朗普态度总是嬗变，其他两位则很少公开表达对特朗普的政治立场。由于大法官在任命过程中要得到参议院的认可，因此这些大法官其实更多反映的是共和党建制派的政治意图。此外，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特朗普担心他任命的三名法官会希望避免给人留下“政治性”的印象，因此可能会不一定支持他。特朗普的一位律师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也表达了这一点。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可以被认为是美国最具有智慧的人，他们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在自己职场上保持高度信誉。而特朗普是一个言行怪异、有道德重大缺陷的人。更重要的是，保守派人士内部分歧也很大。特朗普代表的是民族保守主义者，而受过良好教育的保守派往往是新保守主义者。虽然他们在堕胎、性少数、减税等议题上大致保持一致的立场，但是新保守主义者也非常强调恪守美国的传统价值观，反对特朗普所做的一些试图颠覆美国秩序的行为。而且，2020年大选之后，特朗普与新保守主义者之间的分歧和斗争日益白热化，经常出言不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法官们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进行自由投票，不一定在所有问题上都会站在特朗普一边。特朗普更像是一个麻烦制造者，经常给联邦最高法院找麻烦，即使是保守派大法官们也经常面临他带来的棘手的法律难题。

联邦最高法院九位法官合照，图片来源：Fred Schilling

联邦最高法院依然坚持保持政治中立性

虽然很多美国人指责联邦最高法院已经变得过于“政治化”，但事实上，联邦最高法院很多时候还是避免发表过于偏向于某一边的观点和见解。例如，联邦最高法院在去年年底宣布，不会就特朗普在干预2020年大选是否享有豁免权的问题上作出快速审理裁决。或许很多人将其解读为最高法院在暗中帮助特朗普，以推迟特朗普被审判的日程，但这也是最高法院避免卷入政治漩涡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历史上，联邦最高法院的法官并不总是支持特朗普的诉求。例如，在2020年大选中，特朗普一直声称，在大选日之后邮寄到的选票“不合法”，要求各州法院下令停止计票，并要求联邦最高法院裁决这些选票的合法性。但是，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并没有接受特朗普的要求。保守派的大法官塞缪尔·阿利托要求宾夕法尼亚州将选举日当天以后收到的选票与之前的分开，进行单独统计。最终，这些邮寄选票为拜登赢回一些摇摆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外，当特朗普试图阻止检察官获取他的财务记录时，最高法院没有支持他的请求。当特朗普试图阻止国会委员会获取其政府的白宫文件时，最高法院也没有受理。在海湖庄园机密文档事件中，特朗普也曾经求助于最高法院，但是没有得到响应。特朗普还抱怨大法官在去年11月允许国会议员查阅他的纳税申报表，从而导致自己的经济问题被暴露出来。

在美国的司法界，政治并不是决定判决的首要因素。在科罗拉多事件中，该州最高法院的7位大法官，都是民主党人任命的。但是其中仍然有三个人反对剥夺特朗普的总统初选权利。在其他州，情况也是多种多样。这说明，美国的各级法官依然恪守自己的原则，而不是政治立场至上。

此外，联邦最高法院如果给人一种印象，让人认为每件事都在屈从于特朗普的意志，那么这种情况对于最高法院的威信是非常不利的，对于大法官们的形象也是不利的。这一点他们肯定会仔细权衡。而且，联邦最高法院也有可能会给特朗普帮倒忙。例如，在2022年中期选举之前，最高法院的堕胎判决，引发了全国民众的反对，使得拜登在不利的情况下仍然在中期选举中取得较好成绩。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图片来源：法新社

2024年特朗普不能排除入狱可能

特朗普在2024年被直接抓入监狱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在整个法院体系中，除了联邦最高法院是共和党人占据数量优势，在其他级别和系统的法院中，共和党人并不占据优势。法官有很多种理由要求特朗普入狱，比如他在银行欺诈案件中拒绝遵守禁言令，以及他拒绝对法庭表示应有的尊重和克制。此外，特朗普还对检察官、法官和法院工作人员甚至他们的家人发起恶毒攻击。当然，鉴于抓捕他入狱可能会带来的巨大政治影响，所有检察官和法官至今没有贸然行事。

关于国会山暴乱事件，联邦最高法院也不一定会袒护特朗普。目前来看，这次事件的性质的确是暴力事件，而且特朗普的确在事件中负有一定责任。特朗普已经要求联邦最高法院审理科罗拉多州取消他初选资格的争议，但不知道大法官们将会给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判决。或许联邦最高法院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因为根据程序，在联邦最高法院作出最终裁决前，特朗普的名字仍将自动出现在科州的选票上。

2021 年 1 月 6 日，国会山发生暴乱事件，图片来源：美联社

如果大法官们真地做出了有利于特朗普的判决，那么这也会造成某种政治风险。如果成为判例，那么以后美国是否会再次上演类似的案件？比如，一位总统候选人质疑选举结果，要求重新选举，并且呼吁自己的支持者来到国家立法部门进行抗议，围攻国会领导人并且闯入其办公室。如果联邦最高法院认为总统可以拥有豁免权，是否意味着一个正在担任总统的人可以使用各种手段打击政敌，并且不受处罚？

此外，如果联邦最高法院介入国会山暴力案件，并且希望为特朗普脱罪，那么它唯一的办法是重新审理国会山暴乱案本身的性质。根据众议长约翰逊上台之后公布的一段录像，当时的场面似乎不是那么暴力。如果最高法院无法证明这件事不是暴力的，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能拯救特朗普。

在佐治亚州推翻选举案中，一名州法官认为特朗普和他的助手试图恐吓证人。更值得注意的是，佐治亚案件目前的案情进展，可能对特朗普非常不利。因为很多证人已经认罪，并且有足够的证据提供支持。而且，地方法院判决的案件，特朗普以后是不可以赦免自己的，也不可能由其他总统来赦免。这就意味着，一旦判决，特朗普免不了牢狱之灾，只是什么时候去服刑的问题。

特朗普什么时候去服刑？

特朗普目前共计面临90项刑事指控，理论上讲他将会入狱数百年。但实际上，有些案件可能难以做实。尽管如此，海湖庄园机密文档案、佐治亚州推翻选举案，部分内容是有可能将其最终定罪的。此外，他的公司也很可能会因多年的银行欺诈而处于被没收的边缘。最后特朗普可能不仅会身陷囹圄，还会变得身无分文，民主党要让特朗普最后变得没有钱打官司。如此多的官司，没有一个是联邦最高法院便于插手的，而且那样做会更加损害美国司法的权威。

这里还涉及一个重要问题，即特朗普应该什么时候去服刑。有人开玩笑说，特朗普要么“把白宫搬到监狱”，要么“把监狱搬到白宫”。但实际上，这两种方式都没有可能，因为这等于让特朗普逃脱惩罚。而且，“把白宫搬到监狱”将会使得特勤人员和狱警之间的协作成为重大麻烦，“把监狱搬到白宫”将会使得特朗普视察各地、出访以及接待外宾出现种种困难。所以，真正的选项只有两种，要么是在他当选之前就抓他入狱服刑，要么是先判缓刑然后等他卸任之后再去服刑。考虑到政治因素，最终的妥协结果很可能是后者。

本文版权归“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所有，如需转载请与本公众号联系并注明出处。

欢迎关注公众号！

微信编辑：凌嘉亮

如有投稿，请直接发至[e-mail]或[e-mail]。一经录用将有稿费奉上。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该平台通过课题研究和精英讲坛的联动运作方式，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学术权威分析中美关系的热点问题。

猜你喜欢

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