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偷偷地从宇宙挤出牛奶，幸存下去 | 北欧诗选

本文精选的诗歌与诗人分别来自瑞典、芬兰、挪威、丹麦与冰岛，译者均为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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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尔·拉格克维斯特  ▇

(Piar Lagerkvist 1891-1974)

帕尔·拉格克维斯特在现代瑞典文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他的《苦闷》是瑞典第一部带有表现主义色彩的诗集。20 世纪 20 年代，他注重探讨人生的意义，多数作品都流露出悲观失望的情绪。30 年代后作品的风格较为豪放。他在诗歌、戏剧、长篇小说和文艺理论方面都有建树。他于 1940 年被选为瑞典文学院院士，195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1

当你用温柔的手

当你用温柔的手

合上我的眼睛

我的周围都是光明

像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国度

你想把我淹没在黄昏中

而一切变得光明！

你所赠予我的一切

都是光明，仅是光明。

2

思索没有目的

思索没有目的，

祈祷没有父亲

痛苦没有家园,

渴望没有母亲。

出生没有脐带。

临死默默无闻。

从虚无中来

 回虚无中去。

3

生命之船

你快要死去，不知道你

乘生命之船漂向彼岸，

早晨在那神秘的岸上等你。

别担忧。在起程之时别怕。

只温柔的手镇静地升起风帆，船

会把你从夜晚的国土运往白昼的国土。

无忧无虑地走向沉寂的岸，

踏上那穿过黄昏草地的柔软的小径。

▇  雅尔马尔·古尔贝里  ▇

(Hjalmar Gullbery, 1898-1961)

除了诗歌外，雅尔马尔·古尔贝里的成就也反映在戏剧方面。他自 1934 年起担任斯德哥尔摩皇家剧院顾问，自 1937 年始任“九人文学评奖委员会”委员，1940 年被选为瑞典文学院院士，1941 年被选为瑞典戏剧联盟主席。古尔贝里后期的诗表现了现代人类受压抑和没有归宿的忧伤感情。通过爱情摆脱苦恼也是他诗歌创作中常见的主题。

4

他看见了玫瑰

从大海蓝色的午睡中，废墟提起

我们在它破碎的祭盆里洗浴的肢体。

仅有一只蝴蝶在正午的暑热中飞舞

一忽然他在你的乳头停息

他看见了倾毁的大理石柱上的玫瑰。

5

地点与季节

地点与季节:

从一个房间走到隔壁的

房间—多么简单容易

我的手在你的手里。

无所渴望，无所惦念

在虚无的湖边

我无所期待。

那再好不过。

渡口离生存与死亡

有相等的

距离。——生活

生存在你所生存的地方

▇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  ▇

(Tomas Trans-tromer, 1931-)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是当代瑞典最优秀、最有才能的诗人之一。他的第一本诗集《十七首诗》发表后引起了轰动,成为 20 世纪 50 年代瑞典文坛的一件大事。他于 1956 年获《人民画刊》抒情诗奖,1958 年获《晚报》文学奖，1966 年获贝尔曼奖。他的诗音韵优美,具有古希腊诗歌、巴洛克诗歌和超现实主义诗歌的特征。他的诗已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2011 年，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6

自 1979 年 3 月 

厌倦了所有带来词的人，词并不是语言

我走到那白雪覆盖的岛屿。

荒野没有词。

空白之页向四面八方展开！

我发现鹿的偶蹄在白雪上的印迹。

是语言而不是词。

7

记忆看见我

醒得太早，一个六月的早晨

但回到睡梦中又为时已晚。

我必须到记忆点缀的绿色中去

记忆用它们的眼睛尾随着我。

它们是看不见的,完全融化于

背景中，好一群变色的蜥蜴。

它们如此之近，我听到它们的呼吸

透过群鸟那震耳欲聋的啼鸣。

8

乱涂之火

在阴郁的年月，我的生命闪着微光

仅仅在我和你相爱的时候

如同忽隐忽现的萤火虫

——你会尾随它的飞行，一闪一闪

在橄榄树中，在夜的黑暗里。

在阴郁的年月，灵魂摆好皱缩的毫无生气的姿势

但躯体却径直走向你。

夜空眸眸地叫着。

我们偷偷地从宇宙挤出牛奶，幸存下去。

▇  博·卡佩兰  ▇

(Bo Carpelan  1926-2011)

博·卡佩兰是继20世纪20年代现代派诗人之后国际知名的芬兰瑞典语诗人。他的诗以批评和分析见长，而其优美的韵律使人想起索德格朗。

9

听

听，

在沉默之中

没有沉默:

指甲，

墙壁。

▇  戈斯塔·阿格伦  ▇

（1936 ——）

戈斯塔·阿格伦出生于芬兰海边的一个小村庄，他的兄弟和姐姐也是作家。他曾在斯德哥尔摩攻读博士学位。他的诗反映了他的社会主义及存在主义信仰。

10

母亲

在她绷紧的脸上

他们胆怯地看见了沉默

她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品德

与才智？孩子们跑

出去玩。他们

所能给予她的是

残忍与爱。

▇  哈夫丹·拉斯马森  ▇

 （1915 — 2002）

哈夫丹·拉斯马森出身于哥本哈根的工人阶级家庭。他曾为工团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的报纸撰稿，并在德国法西斯占领期间为地下出版物写作。

11

鱼群

寂静被褪色的光线包围。

韵律。

符号永远是一种密码。

消失的影像。

犹豫不决如同

释放阴影的音乐。

滑动的形态

并不象征什么。

式样寻找新的式样

梦

瞬间的领悟

被风和水流擦去。

▇  贡纳尔·里斯一安德森  ▇

( Gunnar Reiss-Andersen, 1896-1964)

贡纳尔·里斯-安德森的主题总是涉及人类的中心问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的诗在反法西斯抵抗阵线中发挥了有效的作用。战后他的诗更成熟，更有力量。

12

致心灵

千万别忘掉她

虽然从未相遇

也许在死后

她与你团聚。

永远忘不掉她，

那个或许

用她的一生

等待与你相遇的人。

永远忘不掉她

那个你所思慕的人。

千万别忘掉她，

仅仅因为你的爱人。

永远忘不掉她

因为在你的爱人身上,

只有她

才是你的所爱。

▇  斯泰因·斯泰纳尔  ▇

(Steinn Steinarr, 1908-1958)

由于一只手臂残废无法从事体力劳动，斯泰因·斯泰纳尔主要靠写作养活自己。他通过自己的作品把现代主义引入冰岛，成为冰岛诗坛现代派的开拓者之一。

13

海

我曾沿着太阳晒暖的沙滩漫步。

来自陌生的海面的喧嚣

和我的血液的沙沙声混在一起。

我曾离开每个国家的港口

随着每一次涨潮。

在深不可测的海底

我曾埋葬了我的意志、我的认识

而我不再知道

海是我自己

或我自己是海。

14

月光中的白马

苍白，

苍白得像我头一个梦的

翅膀

是他的鬃毛。

像一次漫长、漫长的旅程

在亚麻布般苍白的骏马上

是人的一生。

用纤细的手

死亡的阴影依附在

他的鬃毛上。

这只是冰山一角。

楚尘文化出版的《北欧现代诗选》精选了两百余首诗作，涉及五十九位诗人，他们来自瑞典、芬兰、挪威、丹麦、冰岛。其中既有已经作古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尔·拉格克斯特、哈里·马丁松，也有活跃在当下诗坛，2011 年获诺贝尔奖的特朗斯特罗姆。诗集还收录了对北欧诗歌发展起重要作用、却一直在人们关注之外的诗人与作品。

诗集不仅介绍了北欧现代诗歌的起步与发展，也展示了它的成就与将来。译者北岛 1980 年代初将北欧诗歌较为完整地译介到中国，对其诗歌神邃深有把握，译笔传神，展示其独特的艺术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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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现代诗选》

作者：北欧五国近 60 位诗人   译：北岛

重庆大学出版社丨楚尘文化

2015 年 8 月

文字丨所选自《北欧现代诗选》，楚尘文化出品。作者已在文中标注，译者均为北岛。

图片丨源自网络

编辑丨阿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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