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英：从珠宝学徒到当代艺术家
陈世英和他的“世英切割”作品
薛莉：在中国内地还在崇拜万元户时，陈世英的珠宝作品就已经走入世界珠宝圣殿。如今他生活清朴，跨界了当代艺术。
文 | FT中文网专栏作家 薛莉
作为一名即将在威尼斯举办个展的当代艺术家，陈世英（Wallace Chan）的装束比较独特：长须、唐衫，像是民国时代穿越而来的文化人。
今年5月中旬，在威尼斯大运河畔15世纪建筑物Fondaco Marcello内，集陈世英数十年积累的个展《钛坦：物质与时空对话》即将开幕。一系列用钛金属和铁为材料的雕塑，以及一件由钛金属及镜子组合成的装置作品将在此展出。钛金属轻盈，有未来感和永恒感，铁则古老沉重易腐蚀。陈世英试图通过这两种对比强烈的材质，用作品探索物质与时空的关系。
近年来随着华人当代艺术家群体的崛起，在世界顶级美术馆和画廊举办个展的华人艺术家并不少见，但陈世英与他们不同。
65岁的陈世英并未接受过系统的当代艺术教育，事实上，他几乎没有接受过什么现代教育，而是从学徒、作坊里蜕变出的艺术家。
“世英切割”
虽然在内地鲜为人知，但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内地改革开放早期，“万元户”还被大众艳羡的时候，陈世英在珠宝设计界就已经斐声香港、台湾、日本等市场，并在欧洲市场打开局面。
1956年生于中国福州的陈世英幼年迁往香港，17岁开始在珠宝行业当学徒，从事珠宝雕刻。之后成立自己的宝石工作室，1987年创立了震惊业界的独家宝石雕法“Wallace Cut”（世英切割）。陈世英解释说：“用这种雕法，从珠宝正面看，可以看到五张脸，但实际上里面只雕刻了一张脸，其余的脸是利用光的折射产生的视觉效果。”
“世英切割”法不仅需要极其精准的切割，也需要把材料“浪费”掉许多。这在注重“揾钱”的香港珠宝市场得不到共鸣。人们对他说：珠宝是按克拉数卖的，你这样去掉这么多材料，珠宝变得很轻。人家买的是珠宝的价钱，又不是买你的雕工！
然而，香港的品味，不代表世界的品味。但在香港，很容易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在琢磨“世英切割”时，陈世英每年向一位德国宝石供应商买“石头”，每年买一块。这位宝石商很好奇地拜访了陈世英，并为“世英切割”法所折服，邀请他参加巴塞尔钟表珠宝展。陈世英咨询了行业中的朋友，才得知这个展在珠宝界的国际地位。
1991年，陈世英成为第一个在瑞士巴塞尔钟表珠宝展中有一个展柜的中国珠宝雕刻家。
1992年，他受邀在有“世界宝石之都”称号的德国伊达尔-奥伯施泰因的宝石博物馆举办个展。
陈世英戒指作品《宇宙新生》被大英博物馆收藏
与此同时，欧洲和日本市场的大门向他敞开。
此后他参加过的展会就更多了：TEFAF 欧洲艺术博览会（2016-至今，马斯特里赫特以及 2016、2017纽约）和巴黎古董双年展（2012、2014巴黎），佳士得艺廊（2019香港）、美国宝石学院博物馆（2011卡尔斯巴德）等等。
他的戒指作品《宇宙新生》被标准严苛的大英博物馆收藏。
无师自通
在采访陈世英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香港卡通人物“麦兜”的影子，在资源匮乏的境遇中，那种透过一丝缝隙也要探索世界的劲头，是一模一样的。
陈世英的首次当代艺术作品个展在威尼斯，满足了他小时候对威尼斯的渴望。那时他路过一家“威尼斯餐厅”，自此有了对威尼斯的向往，恰似“麦兜”向往马尔代夫。
没有受过正统教育的陈世英，在通过艺术创作的路途中，主要靠悟性和近乎疯魔的投入。
爷爷是基督教徒，在爷爷的葬礼上，陈世英被教堂的雕塑震撼，此后开始临摹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
小时候父母对他说，近亲结婚，生的孩子不聪明，距离越远的，生的孩子越聪明。于是他悟出，不同的材质，比如钛和木头、瓷，材质的关系越远，混搭起来，越有冲击力。他很早就尝试把昂贵珠宝与陶瓷、钛等不同材质混镶，并创下世英切割、石镶石工艺、比钢坚硬五倍的世英陶瓷等多个技术。
指着自己的长须，陈世英说：留胡须，是因为可以不用剃胡子。他说：“每天可以省八分钟，十年八年可以省出多少时间？”
陈世英对物质享受克制而警惕。他在香港生活大半辈子，房子只是20多平方米。他说：“那里虽然乱七八糟，但我很迷恋那里。需要什么东西，立刻可以找到。”他认为，沉迷于物质享受，会让“精神层次降低”，而且物质享受是陷阱，会让人越陷越深。
他甚至认为吃饭都是在浪费时间，有时会把饭、菜、汤混在一起吃掉，只是因为快。
随着他创作的作品日渐丰富，香港的工作室显然无法创作新的大型装置，他现在珠海有了新的一千平方米的工作室。
陈世英《物质与时空对话》参展作品
品牌和作坊
虽然在2007年陈世英成立了珠定品牌，但至今这个品牌没有专卖店、专柜，也没有线上店铺，依然是作坊式经营。
陈世英团队共有约十六个人，其中有三个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徒弟，有的精通钛和铁等材质，有的精于雕刻、切割等技艺，没有做市场推广和销售的。
至今为止，陈世英在定制艺术珠宝领域的营销方式还是藏家的口耳相传。老藏家都知道，他从不画图纸，因为“画了也没用，很可能最后一刻又会改” 。
这些年来，陈世英并不缺把生意做大的机会。事实上，每次展览过后，都有人带着资金来想要投资他，但他总是听得“一头雾水”，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怎么创作出好的作品，怎么让智慧最大化。八九十年代，就已经有代理商帮他在香港半岛酒店设立专柜，但他的一位大藏家为了令他专注创作，一口气把他所有作品买下来，专柜也撤了。
如今的陈世英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除了每天一顿略正式的饭，其余时间都在工作。他说：“我60多了。时间是我生命最大的挑战。我要对自己负责，对作品负责。”
相关信息
陈世英Wallace Chan个展
《钛坦：物质与时空对话》
开幕：2021年5月14日
展期：2021年5月14日–10月31日
地点：意大利威尼斯“Fondaco Marc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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