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举报比亚迪，对行业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刘远举
5月25日，比亚迪宋Pro DM-i冠军版车型上市发布。就在这一天上午10:40，长城汽车在其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布声明，公开发文举报比亚迪的秦PLUS DM-i与宋PLUS DM-i两款车型使用常压油箱，涉嫌整车蒸发污染物排放不达标，并表示已于4月11日向生态环境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工业和信息化部递交举报材料。
随后，比亚迪对此回应称，长城汽车购买、保管并安排送往中汽中心（天津）检测的车辆不符合国标要求的送检状态，检测报告无效，不能以此作为依据。
这个事情还得从油箱说起。
汽油极易挥发，如果油箱不是封闭的，超过一天时间油箱内的汽油都会挥发得所剩无几。但封闭油箱，又会导致油箱内压力急剧增大，出现胀破的情况。常规燃油车油箱的供油管路中就增加了碳罐系统。通过一套机制，实现油箱压力均衡，这就是所谓的常压油箱。但这套机制有个前提，就是发动机要经常启动，把碳罐里汽油又吸回去。
插电混动车因为有电池、电机的存在，发动机启动工作的时间减少了很多，就不能像传统燃油车那样吸油。油气就得封在油箱里，油气压力就更大，这就要求高压油箱和油箱隔离阀Fuel Tank Isolation Valve（FTIV阀）。这套系统，除了高压油箱比常压油箱，材质和管路的耐压值更高外，还要求由ECU管理FTIV阀，所以成本更高。如果不采用高压油箱系统，向外排放的油气就会更多，污染物排放就会超标。
据传，比亚迪想到的办法就是，即在测试时，在软件控制上，当燃油蒸汽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无论何种工况，比亚迪都会强制启动发动机来进行活性炭脱附，这样就能达标。
这就很“德国大众的柴油门”事件了。2015年，大众给2.0TDI柴油机增加了一个失效保护器，同时还给它设计了一套软件机制：如果该装置检测到当前是在实验室环境下，就会打开尾气净化装置，但如果检测到是在室外正常行驶，就会选择关闭尾气净化装置。
也就是说，在实验室检测下，其测试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消费者开的时候，排放会超标。例如，关闭尾气净化装置，大众在美国部分柴油车引擎释放的氮氧化物是美国法规标准的40倍。很多欧美国家，都是针对排放来制订不同税额的，大众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降低排放避税，以降低售价。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柴油门”造假事件，大众付出了高昂罚款、品牌形象崩塌等惨重代价。直到六年后，大众依然没能从这一事件的余波中抽身。2022年5月，大众汽车表示愿意支付1.93亿英镑（约合人民币16.32亿元）作为在英国市场的部分赔偿金，以解决此前英国消费者因柴油排放丑闻对其提起的集体诉讼。
现在，长城举报比亚迪事件，到底是怎样的，还没有定论。一方面，长城既然想着举报了，全程肯定都是有相应的实体的与法律上的手续，保证过程有公信力。不过，比亚迪的回应也有一定道理，毕竟长城是利益相关方，送检车辆难免存在公信力的质疑。但是，这个问题也好解决，毕竟消费者手里的存量车很多，接下来可以想见的是，不少媒体、检测机构，会自发地做这件事，事情细节不难搞清楚。
在长城举报后，比亚迪品牌及公关、腾势汽车的高层都在社交平台发声，提出了一个说法：吹灭别人的灯，并不会让自己更加光明；阻挡别人的路，也不会让自己行得更远。
但市场竞争的逻辑并不是这样的。
首先，从法律上看，当有厂商造假或违反了技术指标，竞争对手依法举报，是没有问题的。不同于某些举报，这类举报有着明确的法律依据，指标也是客观的。市场经济本来就是法治经济，依法竞争，不是不正当竞争。这种举报既维护了自己的利益，也保护了消费者权益，也有利于行业的长期发展。当然话说回来，行业监督正常，但滥用举报，尤其是不实举报，进行不当竞争，则会伤害企业，也伤害整个行业的发展。
现代工业非常复杂，哪怕就是消费者吃的一口饭、一口肉，背后都有着无数的技术指标与复杂的流程，比如检验是否细菌超标、抗生素超标、农药超标、重金属超标。政府的监管，作为公共服务，往往也力有不逮之处。依靠消费者自己的检验，就更是天方夜谭。消费者既然都不知道，不了解，自然就谈不上做出好的选择，市场竞争的优胜劣汰就无从谈起。
但市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监督者，那就是竞争对手。作为行业中人，大家都是专业的，也明白业内的潜规则、各种黑幕，所以，来自行业内部的监督往往更能针对问题要害。这种业内监督从技术层面扩散到传播层面，让消费者知道，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广告、市场宣传。比如，车厂宣传自己是激光焊接、使用高强度高，用了什么样的底盘，这就是业内相互的专业监督向市场、公众认识层面的扩散，最终反过来淘汰落后技术。
所以，吹灭别人的煤油灯，的确有利于发展电灯；汽车挡住马车的路，是人类交通的大发展。当年三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成为全行业潜规则之前，如果最初就有行业内的厂商站出来，举报同行，中国奶粉行业不会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
所以的确，“新能源汽车发展至今，相当不易！”“中国品牌成长至今，也相当不易！”，但是，如果真“希望大家多做有益于行业，有益于中国品牌的事情！”那么，行业的相互监督，就应该来得更猛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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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闫曼 man.yan@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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