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多多赴美上市: 丢脸丢到了国门外
✎ 文: 缓缓君 | 公众号: 缓缓说
1
7月26日，拼多多在上海和美国同时敲钟。
其在美股的表现特别强劲，首发当日收盘价26.7美元，相较于19美元的发行价，上涨约40%，总市值逼近300亿美元。
根据拼多多的招股说明书，创始人黄峥持股比例为46.8%，故拼多多上市当天，黄峥身价超140亿美元，一举超过了刘强东（108亿）。
可能你没有用过拼多多，但正如黄峥所说，拼多多的战略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服务“五环之外”的人群。
这一战略也让拼多多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公司。
从成立到上市仅仅用了3年，其GMV（订单总额）在2017年就已超过1400亿。
要知道，阿里突破1000亿订单总额足足花费了10年时间，而京东也用了6年，而拼多多只用了2年多就已实现。
从商业角度来看，目前已拥有3亿用户的拼多多，真的非常成功。
然而，就在拼多多成功上市并获得资本的青睐之际，立即就遭遇了众人围剿的局面。
7月27日，一篇《拼多多，三亿人都敢坑的购物APP》的文章出现在了朋友圈，文章作者指责拼多多销售仿冒、山寨和三无产品。
7月28日，创维公司发布声明，指责拼多多上出现了大量假冒创维品牌的电视产品（包括：创维先锋、创维云视听TV、创维嘉、创维美、创维酷酷、创维云视听、创维e家等），并提出严正交涉。
7月29日，童话大王郑渊洁也在微博发表声明，指责拼多多销售盗版皮皮鲁系列图书，侵犯其著作权，要求拼多多立即停止侵权行为。
7月29日，虎嗅网也以《该以穷人之名原谅拼多多吗？》为名，发文指责拼多多打着为穷人“消费升级”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假货和山寨的集中地。
2
我去搜了一下拼多多的相关信息，发现真的是叫人哭笑不得。
比如超能洗衣液，就出现过至少5种山寨货。
他们利用字形想象的特点，开发出了趈能、超熊、趄能等仿冒品牌（有些字不百度的话，我都读不出来），而且还无一例外打上了“假一赔十”的标签。
类似的还有11块钱5支的“云南中药”牙膏。
388块的55寸山寨三星电视机。
（真假三星LOGO对比）
以假乱真的“红午”维生素功能饮料。
……
过去，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山寨产品分布于十八线小镇或者乡村小卖部。
比如奥利粤饼干。
大个核桃。
“肯基基”炸鸡店。
这些产品的存在，是因为小地方消息闭塞、消费者分辨能力不强、维权意识不高，才有了生存的土壤。
但过去这些都只是散兵游勇，而拼多多的出现，让这些假货、山寨和仿冒产品，在电商平台上有了自己的大本营，然后堂而皇之、大规模地进行销售。
3
除了产品质量之外，拼多多的售后也颇受诟病。
在“如何看待「拼多多」这个 app？”的知乎话题下面，有一些网友吐槽了自己的经历。
比如ID为@Dinosaur 的网友在一家名为“苏妃尔数码”的店铺购买了手机充电器，却发现充电器充不了电，然后想找客服说理，结果却变成了机器人服务的无限循环（对话内容真的有点搞笑）。
还有网友买了个猪猪公仔，发现公仔身上有两条印子，去找卖家说理，结果人家死不认账还要你发毒誓才给退货的。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每个平台都难免会有不负责任的卖家，这个时候就需要平台来协调，以保障消费者的利益。
拼多多又是怎么处理的？
有一位@匿名用户 说她前段时间心血来潮下载了拼多多，并在上面买了2瓶蜂蜜，结果收货后发现是个三无产品，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于是她去找店家理论。
对方的答复是这样的。
商家还说退货要买家自己承担运费，哪怕他们的三无产品不符合《产品质量法》和《食品安全法》。
于是这位网友以“假货”为由投诉到平台，拼多多官方平台认为该产品不属于假货范畴，所以无法满足假一罚十，但同意帮助申请退款，而且商品不用寄回。
然而一天之后，拼多多又给他发了消息，要求这位网友必须把商品寄回才能退款。
“昨天说好的仅退款，今天忽然不同意了 。而且，我的仅退款，忽然间变成了退货退款。也可以这样做 ？！”
网友决定投诉。
打电话给消费者协会投诉，本想直接投诉商家，因产品是三无产品（三无产品违法），投诉需要给工商局营业执照，12315的客服要我跟拼多多客服要商家的营业执照，结果拼多多客服不给。无奈之下，只好向消协投诉了上海寻梦信息网络有限公司。
除此之外，这位网友还提到：
当初因为产品收到没看，就直接给好评了。发现是假货之后，追加了一条评论（写商家不好的），结果拼多多没有把我的追加评论放上去。所有的电商也只有拼多多敢这么做。
（注：拼多多是上海寻梦信息网络有限公司旗下的产品，而这个公司以前是做山寨网游的，比如下面这个）
4
我在知乎和公众号看了看，发现对拼多多几乎都是一面倒的负面评价，那它的3亿用户又是些什么人？
从拼多多商品的价格就看出一些端倪。
财报显示，拼多多用户的人均每单商品价格为32.8元，显著低于淘宝，更是不到京东的1/10。
再具体到各类热销产品，拼多多的口红均价为5.5元（你敢用吗），被单均价10.5元，手机均价36.5元。
我看到手机均价的时候一度怀疑是不是数据有误，然后我就点开了拼多多搜了搜手机，再按销量排序，发现卖得最好的那些手机还真的是30块钱出头的老年人用的功能机。
当你觉得智能手机是每个人的标配时，我们的社会上存在着一群和你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样的人。
当你觉得年收入十万在北上广深是隐形“贫困人口”时，2017年的统计公报却显示，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是25974元，中位数22408元（所谓的可支配收入，是指扣除五险一金和个税后，你实际拿到的钱）。
当你以为本科生早已烂大街的时候，美团创始人王兴却说，中国拥有本科及以上学历人数只有不到4%。
这也符合《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中的统计结果。
在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现役军人的人口中，具有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口接近1.2亿。这其中，本科以上学历大概有4800万，占中国总人口不到4%。
我们生活的世界，我们接触到的世界，只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片段。
而在这个片段之外，存在着那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不会在互联网上发声，他们也和你没有任何交集，他们的收入水平在你看来很低，而他们恰恰是拼多多的潜在用户。
其实你打开拼多多这个app就会发现，它和其他电商平台不一样的是，他们的主页面弱化了搜索栏，突出的都是秒杀、清仓、折扣、特卖、免费拿等等，能够激发你“占小便宜”心理的要素。
而拼多多的目标用户，恰恰就是那些有闲没钱，爱贪便宜的群体。
刘兴亮在他的视频节目《亮三点》中，对拼多多的用户有这样一段评价：
时间不重要，拼单不重要，打扰亲朋好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买到3块9毛钱的塑料拖鞋。
5
拼多多是怎么壮大起来的？
病毒式的营销+腾讯的扶植成就了拼多多的商业奇迹。
以我自己为例，我第一次接触到拼多多是因为微信推送的一条朋友圈广告：电钻工具箱只要9.9元还包邮。
我是蛮喜欢工具箱的，所以点进去看了一下，然后它就会诱导你下载拼多多的APP，下载安装好了才发现，总数量只有3件。
从此以后我再没用过这个app。
当然，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有提示，在工具箱的图片上面，有很小一行字，“每周日23点总数量三件下载后方可参加”。
如果说，我是因为自己没看清楚，那么更多的人则完全是因为被欺骗。
有一个ID为@wind3577 的网友在ZOL论坛上表示，她第一次下载拼多多，是被一个10人拼单就能免费送三色集装箱的活动吸引了。
我就赶紧邀请同事一起拼，又是教他们下载，又是发邀请链接的，最后终于拼成功，结果也显示拼单成功0元送，结果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开奖，从几万拼单成功的人选择一个人赠送，一下子我就失望了，果断删除拼多多，这是变相的坑人。
类似的套路还有很多。
比如1分钱抢iphone X 。
免费领取华为mate10 。
甚至还会给你发短信，告诉你被选中免费获得OPPO 手机。
但如果你点进去，拼多多就会诱导你找人一起拼团，并告诉这样才能拿到免费的福利。
等你好不容易拼团成功之后才发现，它不是给你送手机，而是给你一个抽奖的机会，而成功率还不到万分之一。
可以说，拼多多是用了各种诱导和欺骗的手段，吸引你发动自己的社交网络加入到他们的平台中来。
这其中，有些人发现被骗后删掉这个APP，但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而留下来的那些人，就成了拼多多的种子用户，再不断地去发动他们周边的人。
这就是拼多多发迹的秘密。
但值得注意的是，微信平台对这种病毒式营销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
比如新世相今年的课程，因为在朋友圈制造了刷屏式的营销，几个小时之后就被微信平台封杀了，而微信对拼多多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用诱导和欺骗手段不断扩散。
这背后有腾讯的站台。
2016年7月20日，腾讯产业共赢基金联合高榕资本和新天域资本，领投了拼多多1.1亿美元的B轮融资。
2018年4月，腾讯再次领投拼多多，为其融资30亿美元。
到了拼多多上市的时候，腾讯占股比例为18.5%。
招股书上还显示，今年 2 月双方还达成了一项长达五年的合作协议，腾讯为拼多多提供微信钱包的接口，使其可以获得微信钱包的流量，并在支付方案、云服务和用户参与等多个领域合作。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前面说，病毒式的营销+腾讯的扶植成就了拼多多的商业奇迹。
只是，腾讯作为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居然扶植一家贩卖假货和山寨产品的电商平台，多少让人觉得遗憾（虽然我可以理解他是为了狙击阿里）。
6
为了准备这篇文章，昨天晚上我特意再去研究了一下拼多多。
先是在搜索栏输入“超能”，发现并没有跳出那些山寨超能洗衣液，我以为这是因为平台上市了，拼多多开始收敛了，知道要洗白自己了。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当我点中“手机”这一分类时，发现了398元的vivi手机，产品介绍里面还标注了“正品保障”和“假一罚十”。
点开商品评价，发现顶部是清一色的好评，不仅运行很快，甚至连显示效果都很好（398元手机能用好屏幕？？？）。
但往下拉一会儿，就会发现“贼卡”“发烫”“指纹没用”“不满意”这样的真实评价（不知道好评在上面是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除了vivi手机之外，还有vjvj 、vivk 、vivl 等兄弟姐妹……
在百货那一栏，你会发现外包装和“蓝月亮”几乎一模一样的“月亮之上”洗衣液，销量已高达186万。
在立白洗衣液中，你也会发现有一款名叫“立日”的洗衣液混入其中。
在家电产品中，也可以找到1000块的海尔e代4K电视机（e代那两个字特别小，还融入在背景中，很容易让人看成海尔）。
而郑渊洁提到的盗版书籍，也依然在拼多多平台售卖。
我看到有人说，落后地区的消费水平就是低，这些产品可能真的适合他们也说不定。
但这不该建立在违法和伤害其他品牌之上。
7
创维的一位工作人员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是这么说的：
“这些小作坊式的工厂生产出来的山寨创维电视产品，大多是利用各式低价零部件拼凑而成，质量得不到保证，很容易出现故障。而一旦出现问题，消费者首先想到的就是创维。不管他买的是创维云视听还是创维4K，大家潜意识里会以为这就是创维的商品。”
类似的还有假冒的九阳豆浆机。
山寨产品的泛滥，对那些用心做事的企业和品牌，是非常不公平的，这是其一。
其二，拼多多平台上的这些假冒伪劣产品，违反了我国的多项法律。
比如《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章第六条：
经营者不得实施下列混淆行为，引人误认为是他人商品或者与他人存在特定联系：
（一）擅自使用与他人有一定影响的商品名称、包装、装潢等相同或者近似的标识；
（二）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响的企业名称（包括简称、字号等）、社会组织名称（包括简称等）、姓名（包括笔名、艺名、译名等）；
（三）擅自使用他人有一定影响的域名主体部分、网站名称、网页等；
（四）其他足以引人误认为是他人商品或者与他人存在特定联系的混淆行为。
拼多多平台上泛滥的山寨产品，违反了上面的（一）和（四）。
除此之外，还涉及到违反《产品质量法》《食品安全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法律法规。
最后，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拼多多平台默许山寨和仿冒品的泛滥，正在破坏中国近几年在产权保护方面的努力。
公众号“起朱楼宴宾客”更是讽刺说：“拼夕夕的上市让历史倒退了二十年。”
当中国和美国为了知识产权的问题争得焦头烂额之际，拼多多带着他们的山寨货在美国上市了。
而根据《纽约时报》消息，就在拼多多上市的不久前，母婴品牌“爸爸的选择”（Daddy’s Choice），在纽约法院对拼多多发起了诉讼。
该品牌表示，拼多多在知情的情况下，依然允许平台里的商户销售仿冒他们品牌的纸尿片。
这让那些外国人如何看待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如何看待中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
或许，在那些美国人眼里：
中国人就适合用这种山寨产品
中国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仿冒商标
中国就是不尊重知识产权
……
作为一个人中国人，看到拼多多赴美上市，把脸丢到了国门外。
我真的感到很遗憾。
<end>
本人作者
- 缓缓说 -
“ 一个‘不务正业’的工科男，时代华语图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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