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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聪:画漫画有个屁用!

王寅 020艺术观察 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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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聪(1916-2009),中国著名漫画家。1916年生于上海,20世纪30年代初开始发表漫画。曾任《人民画报》副总编辑。作品有《鲁迅小说插图》;《丁聪插图》;老舍《四世同堂》、《骆驼祥子》等众多作品的插图。


共产党对我特别好,都是朋友啊


记者:你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漂泊?

丁聪:我一直在漂泊,从上海中学毕业,谋生,搞学校,在晏母氏,光是香港,我前后去了三趟,从香港到重庆跑进去跑出来,昆明、桂林没有停过,后来打完仗,从昆明跑到上海,这下才到家,出出杂志什么。


记者:这时候也可以安定下来?

丁聪:安定不下来,忙得不得了,打内战了。抗战胜利,我说上海离开八年了,要回来。和他们结清,什么都不要了,穿着一套衣服,只要坐飞机回去就行了,从昆明回到上海。

到上海以后,八年不在,上海的工作没有了,毕业以后搞的《良友》这些都没有了。我去找华安,美国盟军打完仗,我是中国雇员,做完事合同取消。夏衍说不要跟他们搞,我就不搞了。后来美国有个头头到上海,要我去做本画报,我的本事在合作的半年时间里,他们也看出来了,我和马国良,只要两个人什么事都帮他们解决了。美国人本来要出画报,要我开条件,买机器什么的,他们要我和马国良两个人做老板,他们做后台,结果我拒绝了,拒绝以后我没生意了。我能做什么呢?编《清明》杂志,画画嘛,凡是进步的革命的都是没钱的。



记者:当时没想过去赚点钱?

丁聪:做什么赚钱?给文华公司画海报?电影公司海报也没有几张,固定收入,这个工资加上画漫画。1944年我在成都参加了民主同盟,帮助共产党反国民党,抓住也照样杀头。在上海也是,情况很乱,特务抓人。秦会和欧阳红英,欧阳红英就是一个老革命的女儿,他们搞地下活动。在他环龙路沿马路的家,噼哩叭啦打麻将掩护,在卫生间里油印传单,反正买纸要到各种店里去买。信封也是各种各样的。扔邮筒也是东一个西一个,紧张的时候,这个油印机放在我那里。


记者:印传单你是不做的?

丁聪:没做,但大家是朋友,开李公朴、闻一多追悼会,纪念鲁迅,纪念高尔基,美协的图章都在我这里,敲个图章代表一个协会。募捐什么的,我都张罗得很好。最后待不下去了,就溜走了。

一直到解放以后我才发现,什么也没有,工钱也没有,供给制,大灶、中灶、小灶,我们吃中灶,吃大灶就吃粗粮。我是一个人,怎么租房子啊?上海留不住了,这个时候香港好办,就过去了,自由港,跑进跑出的。皖南事变的时候,从重庆逃出来,一个人跑到香港,住在人家家里,在客厅角落里搭个帆布床。



记者:你没有这些朋友,生活方式会不会改变呢?

丁聪:差不多,我从来没有职业,抗战八年,除了到中国电影制片厂。国民党的钱,走了就不给了。共产党对我特别好,都是朋友啊,周总理看到我,也喊我老朋友,我怎么敢,跟他差一大辈啊。重庆的时候,上海的时候,国共谈判,他们在思南路办事处开新闻发布会,我总是去的,乔冠华和陈家康,周总理一高一矮的两个秘书,我和他们都熟。解放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就出国。开文代会、青代会我都没开完,我到外国去了,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我到10月中才回来,回来以后工作都给我安排好,让我画画报。


记者:他们也是考虑到你的特长?

丁聪:因为他们没人编过画报,我在北京住下来,根本还没怎么画,就派我到上海,筹备《人民画报》。买机器、请工人、招干部,1949年12月到上海,到1950年2月上海轰炸,再回去。



记者:文艺最高是几级?

丁聪:最高是一级。一级没有的,曹禺两级就了不起了。文艺级工钱高,这是专家什么的,行政级工钱低,但官大,很复杂。这就是搞政治,但我这个人从来就搞不清楚,我开始不要钱,后来讲薪级制,随便。他利用你原来懂的人,让人学你,学完了就搞运动,三反五反,一点一点都搞。1957年的时候真是卖命的啊,其实我是党外人士。


记者:你说苏联专家左到什么程度?

丁聪:左到就是要给你写明这是政治性的画报,要印外文版,开始是俄文版、英文版、法文版,慢慢搞,到后来有十五六个版。我没办法,因为读者不一样,苏联专家是个老头子,老革命,跟列宁一起的,他样样都要管,我发的稿子要他通过。这个怎么行啊?全请苏联专家,拍电影也是的,他们又不懂。我对他们敷衍得蛮好。



记者:你原来不是不愿意讲?后来又怎么会讲?

丁聪:我不讲,包括团中央胡耀邦,我以为是青联,青联也要开会。这个时候我给他做很多事情,搞展览会,搞细菌战布置,我都做的,除了没有去土改,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也到过前线,和廖承志一起去的,就是1950年,我得知这个消息,我给廖承志打个电话,我也要去。我都是廖承志照顾我的,他说,你要去?那你就跟我吧。


记者:这个时候是政治热情,还是就是想去看一下?

丁聪:完全是政治热情。后来我到《人民画报》工作,这时候觉得应该入党了,申请一下子就通过了,但是问题就在我有美军的那段历史,要审查清楚,入党就不可能了。



记者:你抗战的时候为什么不入党呢?

丁聪:我是民主人士,做起事情更加方便。是党员和不是党员完全两样,党员要被抓了怎么办?不是党员,你打死我也说不出什么啊。抗美援朝时候我到前线,金日成的地方我也去过,彭德怀司令部我也去过,我就住在那个司令部里面,他们都当我党员。我拼命申明我不是党员,我入党又不能写个欠条,说我还欠个历史问题没有交代清楚。


记者:你去《人民画报》是什么职务?

丁聪:他们给我位置很好了,也很信任我,后来当政协委员。本来文联的陈立文,我也是美术家协会,《美术》第一期就约我的文章,访问参观苏联博物馆,我从来没写过文章。我在美术家协会的时候,华君武还没到北京。那时,成立美协漫画组,华君武组长,我副组长。后来米谷在上海搞漫画,加了米谷,也是副组长。一反右,把我打成右派,副组长从此以后就没有了。以后所谓摘帽,还不让我恢复,因为有人要上去。本来我也不在乎。后来要成立艺术委员会,国画、油画、版画,各个画种分别有艺委会,漫画也有艺委会。艺委会头是华君武,那还要找副的。寻谁呢?丁聪。结果来找我,这又没办法的。华君武是副主席,不能再兼,我就当主任。廖冰兄、汪之梅一直摆不平,而且原来和他们也不好。我这个人从来无所谓的,与世无争。担任职务之后,我就多了点会开,评什么奖,当了评委,自己的画总归不好再评,所以我没得什么奖。我年纪大了,前年退下来以后,现在他们还来请我,我说不想做。过去是华君武来接我。现在出去打车就行,回去给我报销。

过去我在成都教书,是吴作人他们将我弄过去的。那时候在成都我也没什么事情做,一个星期教两个下午的素描。我只要会画画就行了。后来廖静文写书写到青城山,写到我和吴祖光,徐悲鸿非常喜欢我。我有张画是徐悲鸿送给我的,上面题字:“小丁吾兄,方甲之交”。



记者:画的是什么?

丁聪:画的是马。这张画还在。是傅抱石送给我的,这个名字写在上面,是1946年到上海,反国民党的时候,白色恐怖,我逃到南京去,住黄苗子那里。傅抱石在夫子庙请客吃饭,他送我这张画裱好的。傅抱石看中我那套《阿Q正传》,很多人都喜欢那套,到现在还在出版,戴敦邦把它重新印过,带到日本去送人。我那时不把它当一回事情。我怎么会画《阿Q正传》的呢?我看见丰子恺画《阿Q正传》,我生气。《阿Q正传》怎么能这么样画呢?好像十天就画出来一套。胆子也大,我没到过绍兴,那时在成都,当然江南我去过。我画得跟木刻一样,刻字先生给我刻出来的。


记者:二流堂是怎么回事?

丁聪:那个时候我们在重庆工作,怎么能给国民党工作呢?包括金山、张瑞芳、吴祖光都住在一起,这个唐愉是华侨,小开,有钱人。他原来是做过共青团、坐过监牢,一直和潘汉年有关系。他原来搞电影,香港沦陷了,太平洋战争后,他也来了重庆,到重庆后造了幢房子,很多人住在他那里,为党工作,他烧饭给人家吃。延安的人到重庆表演,有一个改造二流子的秧歌《兄妹开荒》,他们到我们那里一看:你们这些人也不上班,好像二流子,就叫二流堂。其实我到成都没有回去,原来我和唐愉一直住在一起,后来人家讲我靠小开朋友,其实我一直在编画报。后来我教书,日子也不错。所以“二流堂”我一天也没住过,但我是老二流堂。他们也不管你住没住过,没办法,造谣说香港有支部、美国也有支部。



记者:你到什么时候觉悟过来,觉得不是我错了,是他们错了?

丁聪:后来刘少奇、林彪、陈毅他们都是反革命,这个怎么办啊?在自己寝室里,我和美协主席江丰在一起,他从左派被打成右派,当年从延安出来的时候,去自首过一次。最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被发现了。


记者:到底是谁在打你们?

丁聪:实际上是打夏衍,我们都是夏衍喜欢的人。



过几天换一个,我怎么吃得消啊


记者:夏衍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聪:夏衍待人非常好。我后来为什么跟杜宣不要好,后来赵丹在新疆关起来,叶露茜到重庆,杜宣跟叶露茜搞上。我也在这个剧团里,舞台方面我管的,我后来到昆明去,赵丹出来,到昆明寻老婆,结果叶露茜已跟杜宣了。蒋君超在昆明开个寄卖行,我一到星期六晚上跑出来,住在他那里,用美金换一些国币。赵丹他们本来儿女都有的,结果老婆肚子里有杜宣的种,赵丹也就算了。


记者:你应该和张光宇接触最多了?

丁聪:对,几个人租了一层楼,我和张光宇两张帆布床头对头的。先住在马国良家,马国良在香港的房子,一间统间,外面一扇铁门,中间加块玻璃屏,他和老婆睡里面,我睡客厅。后来张光宇来了,我就住张光宇家,张光宇的太太,我叫他张家姆妈,从小吃饭也吃他家的。后来他们到了重庆,就是我陪他去的。



记者:张光宇是不是也是待人很热情的人?

丁聪:非常好!张是个艺术家,只想画画。张光宇到重庆去,我带了他的儿子一起去,一看重庆不对了,皖南事变我和他一起出来。我回到香港以后,有个亲戚在香港,我又在人家的客堂间里放一张铺,吃饭就吃在亲戚家里。


记者:你这个时候画画也是和张光宇什么的一起?

丁聪:我没请人教过,我画画就和他们一起,我没有受父亲画画的影响,受影响最大的是张光宇。叶浅予到香港去了,我就到他那里,他和戴爱莲谈恋爱,我就当电灯泡。他们回重庆,我也回重庆。我没有过过安定的租了房子住着、自己做饭的日子,从来没有。



记者:你也习惯于这样的生活?

丁聪:流浪。那时在电影话剧圈里女人多少啊,我怕的。过几天换一个我怎么吃得消啊。


记者:是不是感到演艺圈里的女人太不稳定?

丁聪:太不稳定了!有一次碰到白杨了,我说,君超来了吗?其实她已经换了张骏祥,我常常还是问原来的那个。她们常常换,我吃不消,我认真得很。我谈恋爱后来我离开,到昆明,解放以后寻到我的女朋友,跟黎澍结婚了。



记者:那你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跑掉呢?

丁聪:我没跑掉呀,我到昆明去,不通音信了。我去参加部队,怎么带女的去啊?那时她还没毕业。那时我跟她很好,她说要死的话,抚恤费都给我,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但从昆明回到上海,消息就断了,一直到1949年初,他们跑到北京来找我,说他们结婚没请我。我说不要请我了。


记者:很多文章说你和沈老师是夏衍逼你的?

丁聪:我再不结婚就天怒人怨了,我一直到1956年,40岁结婚。夏衍给我介绍过女朋友,我不敢去追,一听别人和她好,我就退出了。戈宝权也在追,俄文翻译,他也是老光棍。后来到香港,我一听,艾青在追,我就退出。



记者:你有什么标准吗?

丁聪:差不多就行。那时我是政协委员,又是美术家协会的成员,又是副总编辑,有人追我,但我不踏实啊。我爸爸以前也说,你人大了,总归有生理要求,要结婚,不要乱搞,乱搞的话,债还不清。


记者:你是子承父业,但你的孩子没继承你,这是什么原因呢?

丁聪:我当然有意识不让孩子画画,我爸爸不让我画,就是说画画养不活,做国画家可以,油画家也可以,画漫画基本工钱给你,要赚钱肯定不行。漫画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我就一个儿子还叫他画漫画啊?这是性命攸关的啊。他刚生出来我看一眼我就去北大荒了,我北大荒1973年回来之前,他都是娘管的。娘下放,他送托儿所,星期六接一趟星期一又送。所以我没怎么管他。后来“文化大革命”过了,计算机学热了,他就学计算机。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哪天画够了,不画了?

丁聪:我本来画不够,总觉得要画一辈子漫画。现在是画不出,什么都不好画。画漫画有个屁用!(蒋春柳对本文亦有贡献,转自《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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