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辞】刘艳红：谋生与谋道| 送给毕业季的你们

谋生与谋道

——送给毕业季的你们

作者：刘艳红，东南大学法学院院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来源：特约赐稿

责编：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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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大学法学院2017届毕业生致辞

每年的6月份，都是我心情最复杂的季节。这个季节，流火飞萤，海天云蒸，亲爱的同学们，你们，我院又一届的毕业生，又到了离别与起航的时刻：离别你们的学校、学院与师友，起航你们即将开始的新的人生。你们即将奔赴新的岗位或者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样的时刻，我的心情总是欣喜伴随着感伤，欣喜于你们的成长，感伤于你们的别离……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忘记，在这个时刻，作为一名法律人，当然要践行法律的程序价值；院长的毕业致辞，正是这程序正义中的一部分。为此，我作为你们的师长，在此照例要送你们一些临别箴言，以之作为学院送给你们的精神礼物。

今天我的赠言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谋生与谋道。

亲爱的同学们，通过数年的学习（大学四年、研究生2至6年——当然有的同学博士生还读了8年），你们终于毕业了！在几年学习生涯中，我知道，绝大多数的你们，并不只是玩自拍玩游戏谈恋爱；你们勤奋刻苦，奋发向上；你们所学匪浅，终有所成；我们的女生，学会了高老师怎么吃也长不胖的本领，我们的男生，学会了周老师找一个漂亮女朋友的本领，而我们的全体同学，可能都学会了施老师赚大钱的本领……你们或多或少都学会了一点谋生的技能，你们拿到了一些林林总总可以以之谋生的证件，如学士毕业证、硕士毕业证、博士毕业证，会计资格证、司法考试证，甚至包括驾驶证，等等……多年的学习生涯，终于让你们有机会扬帆起航，奔向社会的大舞台；你们可能迫不及待地想投入社会大熔炉的怀抱，离开父母师长的庇佑，用自己所学的一技之长去谋生，去买房买车，去养活自己，包括养活你们未来的爱人或孩子。然而，且慢！此刻，我亲爱的同学们，请你们谨记：谋生固然重要，谋道不能忘怀。

大道至简。谋道，实乃为人之道。毕业后的你们，如何恪守作为人本该遵守或追求的道义，如何在谋生与谋道之间求得平衡，这艰难的一课，即将在社会的大舞台上开始。

谋道之上，乃在于以天下国家为己任，天下兴衰，匹夫有责。人乃社会的动物，法律人是解决生活矛盾的族群。当你的目光投向社会，家国天下的情怀和责任，会使你境界更高远，事业别有洞天。当今世界风云变幻，川普入主白宫，马克龙入主爱舍丽宫；中东战火不断，俄罗斯强权扩张；英国退出欧盟，韩国部署萨德，日本右翼嚣张……在这样一个时代，世界政治经济形势格外动荡不安，各方势力此消彼长，极权主义与恐怖主义蔓延。生活在中国的我们，还有我亲爱的同学们，请你们不要忘记，时代的急剧变换，需要一个随时准备好的我们，需要一个时时为国家为社会的发展奉献自我的你们。当你们在谋生时，请不要忘记，国家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其实都与你们的每一个行动密切相关。千万不要告诉我“一介草民，何关天下？”如果你这样想，说明你的大学四年或研究生数年学习是失败的。蝇营狗苟唯其利，天道之本在其义。君子所贵在之道。一个只知道小确幸的人，一个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一个只知道美食加旅游的人，不能说他\她完全违背了为人之道，至少，作为一个社会人来说，他\她没有充分实现为人之道。法律，乃治国安邦之学，而不仅仅是谋生的技能或手段；希望你们，我亲爱的同学们，在追求小确幸的同时，要多一些家国天下之情怀，要以天下国家为己任。我们当中的很多同学在读书期间投入社会公益活动、学校社团活动、学院平台与学科发展活动，他们无怨无悔，他们锻炼充分；但我们当中的很多同学从来没有投身过任何与自己的学习或生活无关的活动，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甚至，他们也并不一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可能非常善于谋生存谋发展，只是他们从不自省：国家、社会、校园、单位的发展，与我何干？！他们忘记了一个社会人的责任，当然也就忘记了谋道之上，乃在于以天下国家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在今天说起来，很多人只会一笑了之，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笑！你们要记住，每个人的小确幸，是建立在国家社会单位平台健康良性发展的基础之上的；当你在谋生，在追求个人生活质量提高的同时，请你勿忘一个社会人对国家与社会的责任。唯有如此，你才能称之为一位合格的社会人、法律人！

谋道之中，乃在于立德立行，勿见利忘义，要忧德行之道。当下时代，正处于马克斯·韦伯所说的工具主义时代，人们追逐资本，热爱金钱；很多人见利忘义，只知自己。拜物教成为当下中国人的共同“宗教”。在这样的时代，到处充斥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看起来好像都是会计系毕业的（在此我绝无嘲笑会计学的意思，请大家相信，这只是一个借喻），他们精打细算，他们在一个行为还没有开始之前即已计算“好处”，其重点则是“我能得到什么”，他们得到好处之后旋即又忘掉了，他们也缺乏感恩之心，他们永远在追逐更多更好的利益的路上……毫无疑问，他们很会谋生，却常常忘了谋道；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屌丝们眼中艳羡的所谓成功人士，但是，我亲爱的同学们，请你们不要做这样的人。“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孔子说：“君子用心求道而不费心思去求衣食。即使你亲自去耕田种地，难保不饿肚子；努力学道，却可以得到俸禄。”不谋衣食并不是真的不要衣食，而是通过谋道而水到渠成地获得衣食。当你踏入社会，用你手中的法律机能谋生之时，请你勿忘，谋道之中，乃在于立德立行。立德，意味着你们为人处事的道德经得起考验。日行一善，助益他人，不因人势小而欺之，不因人势强而附会之，气质清朗，日月皎皎。立行，意味着你们的行为要经得起考验。“行”，指行动、实际地做。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殆，谓之君子。”要敦行，厚道、敦促、勉力地去行动；道学至于无心，立行至于无愧，所作所行方能“立”得住。亲爱的同学们，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法学院，你们中的很多人因为受施大侠的影响，走向实务，尤其是走向律师行业，这无可厚非。走向律师行业，在社会一般人眼中，也就是走向有钱人的行列。但是，请你们走上社会后，每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君子爱名利，取之有道乎？夜半人静之时，不妨想想在你的为人之道中，你亏欠过什么、缺失过什么，你是问心无愧还是问心有愧……这一切看起来是小事，实则关切到你今后谋生之路是否顺畅、谋何种之生的大义。希望你们时时谨记砥节立行、建德修行；唯有如此，你才能心若止水、退然渊静、幸福安详！

谋道之下，乃在于守住为人之底线，遵纪守法，勿僭规越矩。法治，作为治世之方略，亦为道中的一种；为人之底线，在于遵纪守法，做良善守法之公民，故谋道之下，在于勿做违法甚至犯罪之人。同学们，你们在法学院数年的学业一直学习的正是这一点；任何对此的继续唠叨，都是对你们学业付出的极不尊重。为此，请容许我此处省略500字……

亲爱的同学们，在你们甫进校门之时，我担心你们听不懂课，考不过试，写不好论文，毕不了业；当你们把老师们这些不多的本领都学会了，如同虎崽长大要求要去独立觅食了，在你们离开校园之时，我又开始担心，你们会不会为了谋生误伤同类，会不会为了谋生背弃自己当初的信念、理想，甚至祭奠出自己的亲情、友情与良心……教育的目的是成人，教育的内容是做人。同学们，即将走上社会的你们，如果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学会处理好谋生与谋道的关系，那么，恭喜你们，你们所受的高等教育不是一场“假教育”，也恭喜我们的老师们，你们真正实现了传道授业解惑。世间无不成之事，天下皆可作之人！让我们一起努力，去证成这个命题！

大道至简，悟成在天！同学们，祝你们新的人生旅程一帆风顺、幸福美满！愿你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母校会为你们时时鼓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