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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尧的38周岁

姚尧 姚尧 2022-12-23

今年7月11日,是姚尧的38周岁生日。按照惯例,写篇文章来跟大家报告过去一年的工作进展和心路历程。


三十八年,其实还是个挺值得一说的时间,因为它是十九年的两倍。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十九年更是平平无奇,不但比不上稍长一点的二十年,而且就连稍短一点的十八年也比不上。在平日的俗话里,我们会说:“女大十八变。”我们还会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对于十九年,有什么可说的呢?其实,如果你读过《庄子》的话,就会发现里面有许多的关于“十九年”的记载。


诸如,《庄子·养生主》记:“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再如,《庄子·德充符》记:“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


又如,《庄子·在宥》记:“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见之。”


那么,庄子为什么会多次提到十九年呢?纯粹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深意?我以为,这应该是与在春秋中后期确定的“十九年七闰”的古四分历有关。所谓四分历,是因为一个回归年有天而得名。 


简单来说,历法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以太阳的运动为制订依据,称为阳历,一种是以太阴(月亮)的运动为制订依据,称为阴历。而中国古代的历法一直是阴阳合历,即兼顾太阳和月亮的运动而制订。


以太阳的运动为依据,太阳连续两次通过春分点的时间间隔,就是回归年,亦称太阳年。每个回归年的时间长短略有偏差,按照现代人的算法,对121个回归年求平均值,得出一回归年为365.2422天,即365天5小时48分46秒。而在中国的春秋时期,就已经能将一回归年计算至365.25天,比现在的算法多出0.0078日,即11分14秒。


以月亮的运动为依据,月亮不见的那天叫作“朔”,月亮最圆的那天叫作“望”,当月亮由这次朔运动到下次朔,或者由这次望运动到下次望,时间就是一月,称为“朔望月”。按照现代人的算法,一个朔望月有29.530589天。而在中国的春秋时期,就已经能将一个朔望月计算至天,亦即29.530851天,比现在的算法多出0.000262天,即22.64秒。


可是这样一来,如果一年按照12个月计算的话,那就只有天,与一回归年的365.25天还差了10.88天。于是,人们就需要每隔两至三年增加一个闰月,这个增加闰月的周期就叫作“闰周”。所谓“十九年闰七”的意思,就是每十九年增加七个闰月。


因此,对于古四分历,如果按照阳历计算,则每十九年有365.25×19=6939.75天。


如果按照阴历计算,则每十九年有19×12+7=235个月,乘以每月的天,同样是6939.75天,这样就实现了阴阳合历。


所以,对于一般人而言,有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每逢十九周岁,阳历和阴历的生日都是在同一天,或者最多只差一天。譬如我的阴历生日是六月十三,而今年阳历的7月11日也是阴历六月十三。


自古四分历发明以来的一千年间,人们都是采用“十九年闰七”的置闰法,于是给十九年专门取了个单位,叫作“一章”。如《后汉书·律历志下》记:“月分成闰,闰七而尽,其岁十九,名之曰章。”这,或许就是古文献中经常提及十九年的缘故吧。以前,我们经常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一个人的博学。到现在,很多学问似乎都要失传了。即便没有完全失传,至少一般人是鲜有触及了。然而,没有这些基础知识做支撑,读古书总是难免望文生义,想当然耳。


在过去的一年,最主要的写作时间精力花在《论语之道》(宁德时代版)上。三月以来的疫情封控期间,完成了《姚尧精读商君书》的初稿。下半年的主要工作,应该就会逐渐回归到连载《姚尧精读资治通鉴》的轨道上来。至于先前规划要写的《姚尧解读先秦诸子》系列,或许未必能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将其全部解读完,只能优先挑选最重要的几家解读。对于法家,《姚尧精读商君书》已经完成初稿;对于儒家,我们有《论语之道》;再接下来,就是道家的《老子之道》和兵家的《孙子之道》。所以我经常开玩笑说,在先秦诸子领域,我需要重点研究“老子”和“孙子”的问题。而要真正讲透这两本书,就需要对春秋时期的历史具有深刻的认识,就需要解读《左传》。因此,那张写作规划图就调整成这样了:



自古以来,解读老子、孔子和孙子的书不计其数,亦闪烁着无尽的光辉思想。然而在我看来,这些解读依然不能算作尽善尽美,依然需要我再来解读,主要原因就在于之前的解读对于思想背后历史脉络探讨极少。举例来说,世人皆知老子与孔子身处于同一时代,却未必知道孙子与老子和孔子亦处于同一时代,甚至可能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


春秋以来,周王室的势力日益衰退,各诸侯国为争夺霸权而互相攻伐,致使天下饱受战乱之苦,和平主义的浪潮亦随之而起。前546年,在宋国大夫向戌的穿针引线下,各诸侯国在宋国都城商丘举行会盟,约定诸侯共尊晋国和楚国为双霸主。除齐、秦两大国外,所有晋国的附属国也要朝拜楚国,所有楚国的附属国也要朝拜晋国,史称“弭兵之会”。弭(mǐ),平息,停止,消除之意。在弭兵之会过后的四十年间,天下确实少有战争,仅有的战争也主要是东南方的吴越争锋,至于中原地区则处于相对和平状态,使得各国都因此获得喘息之机。周王室也趁此良机积极推动改革,当时周天子是周景王姬贵,史称“周景王变法”,而老子正是在这段时间担任周王室的守藏室之史。


时间篇幅所限,我们不便于在今天的文章中作详细推导,就直接给出结论。那就是,周景王变法主要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在前524年推动的,以“铸大钱”为核心的经济体制改革,一个是在前522年推动的,以“铸大钟”为核心的文化体制改革。这两项改革的总设计师都是老子,却遭到以单穆公为首的保守势力强力反对。


前520年四月,周景王前往北邙山打猎,本意是在此期间杀死单穆公。结果,还没来得及下手,周景王突然就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于是,周王室发生动乱,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周景王属意的王子朝为首,居于西面,称“西王”,一派是以单穆公为首,扶植周景王的其他儿子,先是扶植王子猛(即周悼王),后是扶植王子匄,王子匄(即周敬王),居于东面,称“东王”。双方抗衡期间,王子朝对周敬王本是具有优势的,然而周敬王得到了来自晋国的强力支持,于是王子朝只能寻求来自楚国的支持,可偏偏楚国此时是由著名的昏君楚平王统治。楚平王宠幸奸臣费无极,陷害太子芈建,迫使芈建逃往宋国,最终辗转死在了郑国;杀死芈建的师傅伍奢及其长子伍尚。伍奢的次子伍子胥逃往吴国,投奔公子光,即后来的吴王阖闾。伍子胥又向阖闾推荐了孙武。


前516年九月,楚平王去世,其子楚昭王继位。十月,周敬王在晋国的支持下讨伐王子朝,王子朝兵败后与部分同党携周朝典籍逃奔楚国,而典籍保管之事,必定是由老子负责的。


前506年,吴军在孙武、伍子胥的率领下攻入楚国郢都,楚昭王被迫逃亡。


前505年,周敬王趁楚国动乱之际派人杀死了王子朝。


前504年,王子朝的余党儋翩、尹氏等再次率军讨伐周敬王,周敬王再次逃奔晋国,又再次依靠晋国的支持打败王子朝的余党。


前503年底,晋国派籍秦护送周敬王返回王城,王子朝的残余势力基本被平定。


这就是延续长达近二十年之久的所谓“王子朝之乱”。在这场大动乱中,老子和孙子之间的命运是存在密切联系的。正是由于老子参与主导了周景王变法,才引发了周王室的动乱和分裂。分裂之初,楚国支持西边的王子朝,晋国支持东边的周悼王和周敬王。又由于孙子的用兵如神,致使楚国不得不分兵对抗吴国,无力再向北支援王子朝。于是,周敬王在晋国的支持下击败王子朝,老子追随王子朝逃亡楚国。再往后,吴军在孙子的统领下攻入楚国郢都,王子朝在动乱中被刺杀,老子则向西逃出函谷关。


吴王阖闾击败楚国后,成为了中原霸主,之后却在与越王勾践的战争中受伤身亡。阖闾死后,其子夫差即位,击败了越王勾践。越王勾践一面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一面挑拨离间,致使夫差杀死伍子胥。后来,齐国有意进攻鲁国,孔子希望救援其父母之邦,就派出子贡使出连环计,游说吴王夫差进攻齐国,又游说越王勾践袭击吴国。结果,吴军击败了齐军,之后兵临晋国,被晋军击败,又被越王勾践抄了后路。对此《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的记载是:“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在此期间,孙子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他的结局究竟为何,史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是,仅凭上述内容,我们很容易就能将孔子和孙子联系起来。孙子是伍子胥的好友,伍子胥被吴王夫差所杀,杀他的原因是越王勾践的挑拨。子贡设计让越王勾践击败了吴王夫差,而子贡又是孔子的学生。即便孔子和孙子没有直接联系,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们身处于同一个时代,面对的是同样的天下形势。


因此,老子、孔子和孙子是身处于同一时代的伟大思想家。如果只是背诵他们的经典名言,这固然是大有裨益的。可如果我们不能深入理解他们所处的时代,探讨他们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思想,以及彼此之间的思想是否会相互影响,那么,我们对他们的理解终将是片面肤浅,甚至是诸多臆测的。这就是我一直强调要真正读懂这三大思想家,必须要以《左传》为基础的缘故。



7月9日,我终于作出了人生的一次重大突破,在宁德时代做了一场题为《持经达变与论语之道》的演讲(视频后期剪辑并添加字幕后再发出来)。演讲结束后,有不少人上来称赞我的演讲精彩。我想,这一方面是基于长期错爱的宽容,一方面是演讲的内容还算是有些干货。就我自己而言,对于演讲过程中的表现,我是不太满意的。只是作为第一次,这总算狠下心来迈出了的第一步,讲成这样,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为了日后的进步,亦为了给读者提供借鉴,我想简单地做个复盘:


在演讲过程中,我几乎全程都在低头读稿,很少抬头与观众作眼神交流。其实,这与我当初的设想大相径庭。我的演讲稿,主要是以PPT里文言文对应的白话翻译为主。按照我的想法,这场演讲原本不需要多长的演讲稿,只需要一些简单提纲就行。之所以在演讲稿上准备白话翻译,主要是怕现场对着文言文翻译时会因紧张而出现错漏,届时可以有个提醒。可是真等上台演讲了,却竟然因为紧张而出现了三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我没有想到在讲解文言文时竟然一直低头看稿,而我原先的设想是走在屏幕前,用手指着PPT上的内容,现场一句句讲解给观众听的。事后来看,如果能够掌控好节奏,在翻译文言文时低头读稿也未必不行,可是由于紧张的缘故,竟使得我习惯于低头读稿的模式,不敢鼓起勇气,放松大胆地与观众交流眼神。


第二个没想到,是我没有想到语速竟然那么快。按照我原先的设想,是以比较平缓的语速讲解,这样既能给观众更加宽裕的思考时间,也能让我的嗓子得到充分休息,中间喝水亦不显得突兀。可由于我很早就进入了读稿模式,这就使得我的语速变得很快,嗓子也很容易疼痛沙哑,而且中间停下来喝水也会显得很突兀,所以我只有疼到嗓子受不了时才会停下来喝几口水。


第三个没想到,是我没有想到演讲结束得那么快。尤其是上半场,我原本的设想是要讲超过两个小时,大约140分钟,十一点半左右结束的,结果只讲了100分钟,不到十一点就结束了。究其原因,当然还是因为语速太快,间歇太短的缘故。


往者已矣,无论有多少遗憾,已经发生的都不能再挽回。这,其实是我一直喜欢写作,而排斥演讲的原因所在。因为写文章可以字斟句酌,可以反复推敲,觉得写得不够好的,还随时可以修改。可是演讲就不一样了,像这次演讲结束后吃饭时,我就一直在懊恼:“唉,我讲这个的时候,漏了一段话忘记说了……”“唉,我讲那个的时候,本来是想这样讲的,结果……”


不过,虽然我自己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但是必须真诚感谢曾毓群先生的大力支持。在演讲的前一天下午,他就拨冗与我做了长时间地深度交流,给了我许多鼓励。在演讲当天,更是四五个小时全程参与。他和黄思应先生坐在第一排,我虽然不敢放松地与全场观众作眼神交流,但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俩都听得非常认真投入,而且还经常在做交流探讨,这就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我知道,虽然我的演讲在形式上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但在内容上似乎还是不错的,这是我能够坚持下去的勇气。下面这张,是我7月8日在曾先生办公室拍的合影:



照片后面的四个字是“溥博渊泉”,语句出自于《中庸》上:“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大意是说:德行广博深厚,时时表现出来。广博如天,深厚如渊。他的表现,民众没有不敬重的;他的言谈,民众没有不信服的;他的行为,民众没有不喜悦的。这样,声誉就能在中原国家广泛传播,进而延续到蛮夷之地。因此,所谓“溥博渊泉”,其实就是宁德时代核心价值观中“修己、达人”的真实体现。


我跟他开玩笑,说现在上网一搜你名字,绝大多数的文章都是在说“赌性坚强”,仿佛当初你就只是在风口上赌对了一把,然后就赌出了个这么牛的公司。他一笑置之,无意多做解释。对此,我可以理解,这是他的高度和格局。可是对于我的读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多说几句,你们最好不要相信那些胡拼乱凑地简单叙事,这对你个人的成长有百害而无一利。世界上哪天不刮风,哪里没有风口,又哪里缺少敢赌的人了?宁德时代对于科技创新的执着,对于基础研究的坚持,对于文化自信的追求,几乎是外人不可想象的。某种程度上说,曾毓群先生愿意坐在台下,愿意听我这么个既没有什么大名气,更没有什么大资历的宅男在台上东拉西扯,讲四五个小时的中国传统文化,这其实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谈到文化自信,我还想再多说几句。我觉得,所谓的文化自信有两种,一种是嘴炮型的文化自信,就是那些不用具体做事的人,不曾经历考验的人,只要是提到中国,就不问任何根据缘由地自信,整天嘴巴上空喊着“中国一定强!”“中国最牛逼!”可一旦需要具体做事,一旦需要开拓创新,一旦真正参与国际竞争,他就立刻软下来了,就会不自觉地质疑“中国人到底行不行啊?”“中国人真的能行吗?”“连美国人都不行的,中国人能行吗?”“连德国人都不行的,中国人能行吗?”“连日本人都不行的,中国人能行吗?”“连韩国人都不行的,中国人能行吗?”事实上,对于中国人到底行不行的质疑,很多时候来自中国人自己的,比来自外国人的更厉害,因为那些质疑者自己在洋人面前就不自觉地卑躬屈膝,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中国人都不行。


而另一种自信,叫作实干型的自信。他会在别人质疑中国人不行的时候,坚定地告诉自己人:“我们中国人,行!一定能行!”然后通过不断地奋斗,持续地创新,一件件事做出来,一步步路走出来,让越来越多原本信心不足的中国人有信心,也真心相信中国人行。试问,有什么宏图大业,是能靠一群没有文化自信的人创造出来的吗?又有什么文化自信,是能靠在风口吹就能吹出来,靠赌性够坚强就能赌出来的吗?没有长期积累,没有奋斗创新,你又有什么可坚强的?


9日演讲结束后,我10日就跟着黄思应回到他老家,拜见了他的哥哥黄世霖先生。黄世霖先生又与我深谈了一下午,一再勉励我既然有志于成为中国文化的传承者,就千万不要急于求成,就一定要坚定信念,一定要相信中华文化肯定会有大放异彩,光芒普照的那一天。说真的,我听了这些话是非常感动的。这些年来,我听到的称赞也不算少,诸如“姚老师,你学问真渊博”,“姚老师,你的书写得真好”之类,真可谓不绝于耳。可是,那些夸我学问真渊博的,又有几个能和我认真探讨学问呢?那些夸我书写得好的,又有几个认真读了我的书呢?光是口头称赞,那都不值钱;而最有价值的,是愿意拿出时间陪伴。像曾毓群先生,像黄世霖先生,以他们的身家名望,居然愿意花这么大把大把地时间和我这样的无名后辈交流中华文化,他们图的是什么呢?宁德时代究竟是家什么样的公司呢?他们都是在思考些什么样的问题?你见过有哪个赌性坚强的人,是喜欢在清贫书生的身上虚度光阴的吗?


我在和黄思应复盘演讲时,他说:“我觉得你讲得很好啊!就是讲我讲得有点多。”我说:“我讲你,这才表示我们在理论联系实际。如果我一点不讲你,一点不讲公司,那我就成打嘴炮,就成唱高调的了。我又没有虚构故事,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做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事。”而通过这次宁德之行,我想我能更加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我能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我能更加底气十足地拒绝外界的各种纷扰。


10日晚上,黄家的家宴居然就成了我的生日宴,这实在是令我感到无比的荣幸和惊喜。这,是我人生中最热闹,最有仪式感的一次生日。


最后,按照惯例上照片。这是我和黄思应的合影:


这是我和家人的合影: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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