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大结局，内幕比剧情更刺激

电视剧《破冰行动》今晚收官，这部豆瓣8.0分的犯罪悬疑片，堪称五月最强国产剧。

它的开篇就足够刺激、惊险。夜色迷离，大雨瓢泼，缉毒警察李飞擅自带着同事闯入村中开展抓捕行动，可转眼，便是李飞在雨中奔逃，被上百名群情激愤的塔寨村村民拿着铲子和棍棒团团围包围。

雨中对峙，黏腻而压抑，各怀鬼胎的塔寨村众和各派势力一齐登场。塔寨村宗族势力的主心骨，村支书林耀东，从人群中不急不缓地走出，一言不发，冷不丁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鸷而狠厉。

李飞以一个贸然闯入者的身份，突入塔寨村，从而缓缓揭开了骇世罪案的一角。

以上惊险的场景源自真实发生的事件，但现实远比电视剧更凶险，曾有数十名警员进行入村查毒行动都遭到围困。

这部剧改编自2013年轰动全国的“广东雷霆扫毒案”，整个剧情不仅完美地还原了三甲地区的宗族文化与祠堂建筑，剧中角色、情节，在现实中都有迹可循。

东山市对应广东陆丰市、塔寨村对应博社村。现实中的林耀东，即博社村村支书蔡东家，也被称作“冰毒教父”。

陆丰地区涉毒问题由来已久，江湖人称“广东金三角”，这其中又以博社村最为特殊。2013年以前，全国1/3的冰毒产量来自陆丰地区，而博社村的冰毒产量是陆丰的第一名。

“生意做不做，关键看博社”，形容的正是这座“中国制毒第一村”，村子的产能直接影响着全国地区的冰毒价格。

博社村为蔡姓部落，全村拥有77个制毒工厂，1.4万人生活在村子中。村中以制毒业为核心，从生产到运输、销售，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地下产业链。整个村子基本男女老幼全都直接或间接参与制毒，老年人负责一些基本的分离胶囊等手工活，中年人学习技术提炼麻黄草，小学生只要每天放学后把感冒药的胶囊剥离。

制贩毒品的兴起使博社村在某种程度上沦为了一片“废土”：路边村道上是随意堆积的麻黄草，村子里的树木基本被制毒肥料污染的发黄发黑，四处弥漫的只剩古怪的化学品气息和金钱腐蚀人心时散发出的腥臭。当年的村口还树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严禁乱倒制毒废料”，落款是村委会。

“破冰”二字，既指冰毒，也指笼罩在塔寨村顶部的冰层，或者说，保护层。警察、政府、村支书，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油盐不进的保护伞。当地宗族观念强烈，自家人保护自家人，又是一层纯天然的保护伞。

博社村内制贩毒品大多以家庭为核心，在相同利益和宗族意识的双重捆绑下，一旦沾染，就难以置身事外。宗族势力盘根错节、武装力量强悍、制毒产业根深蒂固、警方保护伞众多，笼罩在博社村的，是一张足以遮天蔽日的暗网。

无论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内部运作上看，博社都算得上是一个封闭的、庞大的、古老的超级村庄。远离都市与现代法治文明，一万多人紧密地聚居在一起，基本没有外来人口。

俯瞰博社村 图源：羊城晚报

它历史悠久，八百年一脉相承，虽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但有一套几百年来基于历史传说、风水迷信以及封建等级观念而形成的行事规则，自成一体，生命力顽强。

即便中间几十年因为政权变更而短暂中断，维系其内部运作的宗族观念一直坚挺。尤其改革开放之后，宗族开始复兴。博社村所在的粤东地区，宗族尤其强势。

生活在博社的每个人从懂事开始，就会由父母带着去自己家族的祠堂里叩拜，内部的宗族关系勾连起博社人，也给予它们一无形的身份符号。它为博社人在外部的保护伞之外，提供了一种隐性的保护。

一个地方若同时存在两个制贩毒团伙，竞争就难以避免。但是博社是个例外。虽然村里存在数十个制贩毒团伙，却从来没有因为毒品生意而起过冲突。这就是内部宗族关系的作用。生意谁都可以做，但一致对外，谁也不能坏了内部规矩。博社是单姓村，宗族内部固然存在矛盾，然而一旦遇到外部势力的威胁，还是会马上团结起来。

在博社，想进入毒品生意，门槛并不高。宗族中有亲近的人在做毒，就可以提供学习的机会，跟着做一年，如果想单干，还可以提供启动资金。很多不直接制毒的家庭也间接地提供了融资的作用。但是，这一切都要限定在一个宗族内部。

博社宗族组织之强盛与华南地处偏远，远离政治中心有关，另外，因为粤闽沿海尤其珠江三角洲地区，早年属于荒滩，耕地基本由移民开荒所成，为了确立对自己开荒成果的保护，需要建立一套内部人的治理机制。

但是民国年间，随着传统乡村社会的坍塌，宗族的影响力已大为减弱。在现代民族国家的进程中，中央与地方，法理与传统的关系被重建，传统的中国乡村宗族治理结构慢慢被边缘化了。

博社村村庄祠堂一角

新的资本逻辑悄然渗入传统乡村社会结构中，引发了宗族关系的变异。

因为腐败，外部的法治约束失效；因为金钱当道，内部士绅阶层崩塌，又让宗族运行失去了自我约束的力量。即便蔡东家这样的绝对领袖，也有无力撼动村庄的运行规则的时候。2012年阴历七月初十晚上，蔡东家召集各个房头的“老大”在蔡氏宗祠里开会，告诉大家回去分头转告本房子孙，制毒有害，七月十五之前必须停止。可是，并没有人真正遵从指示。

谁也无法想到，当初因为宗族体系而兴起的制毒业能在宗族观念逐渐淡漠之后仍旧屹立不倒，在资本的诱惑面前，宗族制度的约束也无可奈何。

贫穷不代表罪恶，但可以滋生罪恶。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敢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2013年警方清剿博社村。这场名为“雷霆扫毒”的行动，一举剿灭了18个特大制贩毒团伙，抓捕成员182名，捣毁制毒工场77个和1个炸药制造窝点，缴获冰毒2925公斤、K粉260公斤、制毒原料23吨、枪支9支、子弹62发。

同时，冰毒教父蔡东家在惠州落网。当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毒枭走向了生命的终结。这个他一手搭建起来的，巨大的地下冰毒王国，在数千警力的清剿下，终于覆灭。那伴随着他的喧嚣宗族时代也在现代化进程中落下了帷幕。

作者 | 黄赟涵

排版 | GINNY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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