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幼儿园特别容易出现虐童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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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朝阳专栏】
为什么中国幼儿园特别容易出现虐童事件
文|蔡朝阳（曾任职于浙江省绍兴稽山中学，人称“麻辣语文教师“，与郭初阳、吕栋合称“浙江三教师”。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中文专业《中学语文教改研究》课程的特聘教师。）
本文为蔡朝阳老师原创，校长传媒获得蔡老师授权转自微信公众号“噪音-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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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程幼儿园虐童这个事，举国哗然。但是其实呢，虐童的事情，又不止这一起，你随便找个搜索引擎搜一下虐童，信息林林总总几千条总有的。去年是南京虐童案，再前几年，丽水幼儿园虐童的事情也是路人侧目。sohu教育2014年还做过一个盘点当年14起虐童事件的新闻。可见，携程幼儿园虐童，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真相总是令人发指。但我们不再追问，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因为，生气没用。
那么，为什么中国特别容易出虐童事件呢？作为一个从事儿童教育的人，来研究一下这里的深层动因，才是我们的责任。
在中国，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从事儿童教育的人，大多不爱儿童。这个问题看起很浅表，但究其实，却很深刻。因为，这是一个普遍问题，就是，因为制度性的安排，在中国，每一个个人，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去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的。因为在这一个制度性的安排里，你我这些劳动者，无非就是螺丝钉，想要把你拧在哪里，就拧在哪里。
那么，作为螺丝钉，就应该像个螺丝钉，拧在这里了，就得拧一辈子，直到生锈腐烂。
那么，作为螺丝钉，你是应该消泯你自己的情感与好恶的。但是矛盾就在这里，人毕竟不是螺丝钉，人是有人性的，人性中有崇高也有卑下。但这就是螺丝钉的原罪。你作为螺丝钉，竟敢有喜欢或者厌恶的情感。
但因为这份工作是被安排的。或者说，是为了混口饭吃，或者，为了爹妈的愿望，为了祖国的需要……总之，是为了一些外在的原因，而非真正的心理动力去从事的这份工作，那么，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就付诸阙如。因为你不热爱，就没有动力去做好这份工作。甚至，视自己的工作为仇敌，也不在少数。
所以，在我看来，幼儿园老师虐童，跟罗马帝国的奴隶破坏自己的劳动工具，还真有几分类似之处。因为对于这个老师来说，尽管没人拿枪逼着他做这个事，但这个事并非内心最热情的渴望所在，所以对他来说就是一桩苦役。奴隶破坏劳动工具，那事情还小，毕竟劳动工具无非是个工具。但是幼儿园老师因为自己不爱这份工作，从而仇视自己的工作，从而将仇恨发泄到我们的孩子身上，这个事情就大了去了。
但我们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一个严重的扭曲。在这种制度安排之下，个人的生命激情没有办法得以释放，徒然度过一生还是轻的，更有甚者就变成为一种破坏性的力量，虐童就是这种破坏性力量造成的严重后果。
我不是为施虐者脱责。而是想从这个发生机制研究这个问题。归根到底，我当然要求追查这几个施虐者的罪责，但同时，如果我们也从个体的角度来审视这些施虐事件的前因后果，从而呢，我们会理解到，在这种制度安排之下，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我做过20年中学教师，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师里视学生为寇仇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初中和小学。很多时候，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不是初中老师，因为他的面部表情就说明了这一职业。他每天带着仇恨去上班，每天在诅咒孩子、虐待孩子中度过，长此以往，他的面部表情自然是扭曲的。这样的老师每天在与学生相处之中制造新的仇恨。可怜我们的娃。因为初中高中孩子已经大了，老师不能再灌芥末了，但是完全可以用精神虐待啊。对于青春期的孩子而言，精神虐待的伤害也不在小。
我当中学教师时，过教师节，人家都享受着春蚕与蜡烛的社会主义供奉，我在语文课上给孩子们播放阴三儿的名曲《老师好》。这个歌词是这样的：
想让我尊重你你得先学会尊重别人!
冤枉我的事我TM永远不能承认!
没收我的东西我TM都不要了!
跟别人都没事儿我跟你只有仇恨!
你丫上课忘了词就说是让我气的!
你扔了我的书包这事儿我永远记着!
对你有偏见是因为我没换过座位!
一年四季挨着垃圾桶说话能不脏吗!
黑板上的裂缝就是我砸的!
你喝的每口水里TM都有我的吐沫!
……
我带的是高中生，高中生理性自我发育比较成熟，自然有可能去反抗这些虐待，包括砸黑板啊，吐唾沫什么的。在教师成为施暴者的时候，那么学生的这些反抗就天然带有革命的正义。
我师弟大肚皮老师跟我讲过一个美术编辑的故事，他本来是个厨师，但是一生最爱画画，现在成了我文公司里最棒的美术师，可以想见的是，他在之前所不爱的厨师生涯里，度过了多么痛苦的6年啊。幸好这位厨师美术师心地善良，要是他视煮饭做菜为仇敌，那么他的顾客什么时候吃了他的唾沫也未可知啊。
同样的厨师朋友我也有一位，这位厨师朋友烧得一手好菜，但是他的理想却是开一家书店。后来，书店却是开起来了，但是你知道，这个时代，开书店并不是一桩好生意。后来，书店关闭了，但是我的朋友，却再也不想做厨师了。
其实，这个经历跟我也完全一样。我做了20年中学教师，尽管也在枷锁中不断挣扎，想要赋予我的工作以意义感价值感，但是这个始终不断挣扎的姿势实在太难受了。我的朋友茅哥有一句著名的话：因为爱孩子，所以恨教育。道理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茅哥与我职业素养较高，没有把这种恨，转嫁到对孩子的虐待上而已啊。
但吊诡在于，告别了体制内教育的生涯，我现在才理解到教育所蕴藏的巨大价值之所在。当你是螺丝钉，你恨教育；当你是自由的，教育却成为你愿意付出最大的生命热情的东西。
这一吊诡的核心，其实在于，你一定要摆脱体制对于你个体的安排，你才可能在你所要从事的工作中发现意义，获得成就感。因为，你是一个活人，你不能被安排，你必须要自我安排，那么你自由选择之后所从事的工作，才能给你带来尊严感、意义感、生命感。
当下的教育问题的症结，其实归根到底不在教育内部，并不是一个专业问题，而是一个社会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们都厌学，差生厌学、好生也厌学。孩子们要把书本扔掉，要把练习册藏起来，甚至想把学校炸掉，归根到底问题也在这里，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自我选择，而像是《让我们荡起双桨》里唱的那样，他的“美好生活”，也是被安排的。在既有的体制内教育中，是看不到学生“个人”的，他们的丰富多彩的个性、五花八门的欲求，以及千变万化的创造力，从来没有被看到过，他们被要求以既有的规定的方式，去成为被要求成为的那个样子。
看到了问题的关键点，那么，我们的解决方案，就该从这个层面切入。一切变革的动力，都源自于人性本身的力量。爱与不爱，都会带给我们以勇气。说句实话，我已经看到诸多教育实验的萌芽，在各地绽放，现在还很小，但种子自有力量。
前段时间，我去看了《银翼杀手2049》。像我以前说的那样，作为教育者，我看到的任何电影，都是教育电影。《银翼杀手2049》，讲的无非也是这个意思。那位瑞恩·高斯林扮演的复制人警官，其实他所要追寻的，无非就是自我的意义。他每次都被安排去完成艰巨的任务，每次都出色完成。但他只是一个复制人，他只是被视为一个工具。但只有他自我觉醒，要去追问他的来历的时候，他才做出了他的自由选择。这一选择，因为是自由的，怎么看，怎么都显得甚为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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