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刑案陪审团见闻实录 | 刑辩书院

美国刑案陪审团见闻实录

文|程珺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法学院

【刑辩书院按】本文系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法学院程珺同学在美国刑案庭审的真实经历，其庭审与中国不乏相似之处，如无罪推定，尽管中国的无罪推定落实的还远远不够，但无罪推定原则在中国的庭审中已逐步的体现出来；在我办理的刑案庭审过程中，看见被告人带着手铐、脚镣或者穿着囚服的话，我都会要求法庭去了手铐、脚镣、囚服，法庭一般都会准许。文中还可一窥美国刑事案件的陪审团制度，小插曲是：这位被告人亲属要“贿赂”陪审团成员，陪审团成员主动报告，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位陪审团成员连请他“喝酒”的意思都要报告给法庭，是内心的公平正义吗？制度又是如何来保障的呢？这恐怕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期待程珺同学对这一问题/现象的进一步解读。感谢程珺同学授权文章在刑辩书院以原创形式发布。“刑辩书院”投稿邮箱：[e-mail]，欢迎各位投稿，期待您刑事、刑诉、刑辩等领域的大作！

美国的陪审团审判，被告人原则上不能够戴手铐、脚镣，不得身着囚衣——为了遵循无罪推定、避免陪审团偏见；即在证明有罪之前，会假设是无罪的。如果让被告人身着囚衣之类的，可能造成陪审团在最开始会产生偏见。

于是，这次要讲的贩毒案件的陪审团审判中，人高马大的被告大叔，穿着西装坐在律师身边，像保镖一样，一脸正气。他的亲友团非常众多，法庭里足足坐了两排，妈妈把还在上学的儿子都带来了。我十分好奇，问了主案的检察官为什么这么声势浩大，他老人家的答案一针见血：因为这一大家子都靠他的买卖来养活啊，他如果进去了，家里人的生计就有问题了。

第一天就拿来选陪审团了，一百多号人选了半天选出13个：12个正式陪审员，1个替补。陪审团审判少则一两天，多则上月，为了避免不可预见的原因导致正式陪审员缺席，所以大多都会备上替补。替补需要和其他所有陪审员一样，认真聆听、场场出席，但是如果正式陪审员没有缺席，替补的陪审员不能参加最终讨论。

第二天全天，在场的警察叔叔都出来作证，说怎么抓的人怎么在他车里发现的毒品。在辩护律师说话的时候，被告大叔和亲友团会点头，小声说“Yeah, yeah...”表示同意；检方陈词的时候亲友团则展现出一脸不同意、这种鬼你也信的表情。我当时还挺担心的，怕这种暗示性的气氛会影响陪审团的情绪，造成陪审员的判断被他们影响。主案检察官则一副看惯了的样子，都没有反对，谜一般自信。

第三天早上，警察补充了一些证词，被告大叔并没有出庭作证，只是保持沉默，第五修正案的权利用得妥妥的。本来我们准备了好多非常精彩的问题问他，都没有机会。我心里觉得不公平，但是又没好意思说。

中午休庭以后，一回来就炸锅了，那个时候陪审员们都在外面等候。法庭里，漂亮的法警阿姨满脸通红地和书记员说些什么。凑过去听，原来楼下安检刚刚给她打电话，说有人给她送花。她当时高兴坏了，说结婚几年老公从来没送过花，一边嘴里叨叨着怎么突然这么浪漫一边满面春风地下楼去签收。结果拿上来一看卡片，是本案被告人……遂报给法官，后台处理去了。

为了不影响公正性、造成任何潜在偏见，这种事情并没有让陪审团知道。双方淡定地假装相安无事，总结陈词完了把案件交给陪审员们讨论去了。陪审团在专门的小会议室里讨论到四点半决定回家休息，明早继续。

第四天，早上一来又双叒叕炸锅了，两个陪审员妹子与书记员报告，被告人亲友团中的两个男人昨晚跟着她们一路走到停车场，表示要请她们喝酒。

法官听说以后即刻召见检察官和辩护律师，问是否要终止陪审团讨论，宣布这次审判无效。检方表示不需要浪费纳税人的钱，该呈出来的证据都已经呈出来了，相信陪审团；辩方律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说不需要。所以大家就接着让陪审团默默讨论去了，没有人打扰。

案件结果出来，被告大叔被陪审团当庭宣布有罪，辩方律师突然起身说：“我请求法庭宣判此次审判无效。因为我的当事人是黑人，但是陪审团中并没有黑人，这完全是歧视。”主案检察官慢悠悠站起来：“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之前有一个黑人陪审员，但是被你给请走了。”（因为第一天选陪审员的时候，有个黑人一直在那问各种问题，辩护律师嫌他很烦就给弹劾了。）辩方律师动了动嘴，没说话，坐了回去。

那日，法官当庭宣判了尊重陪审团讨论结果，并当场羁押被告大叔，亲友团戏很足，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月后，法院宣判被告人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其实经历了些许陪审团审判，感觉各路陪审员还是非常公正的，都比较理智地听证词、看证据，争取做到非常客观，并不会受到一些有的没的的因素的干扰。

公堂之争，旁门左道也好，空穴来风也好，到底是比不过如山一般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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