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考虑改用人民币为出售给中国的石油计价

图片制作：Todd Johnson

知情人士透露，沙特阿拉伯正与中国积极谈判，讨论将其向中国出售的部分石油以人民币计价。此举将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场的主导地位，并标志着沙特这个全球第一大原油出口国再次向亚洲靠拢。

沙特与中国就人民币计价石油合同进行的谈判已经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六年，但今年加快了谈判步伐，因为沙特人对美国几十年来为保卫沙特所作的安全承诺越来越不满意。

沙特人对美国不支持他们干预也门内战，以及对拜登政府试图与伊朗就其核计划达成协议感到愤怒。沙特官员曾表示，他们对美国去年突然从阿富汗撤军感到震惊。

中东和美国的官员表示，白宫试图安排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与沙特和阿联酋的领导人通电话，但没有成功。目前美国正在努力为对抗俄罗斯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并寻求遏制油价的飙升。

这些官员说，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和阿联酋的谢赫·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Sheikh Mohammed bin Zayed al Nahyan)最近几周都回绝了美国提出的与拜登通话的请求。沙特和阿联酋的官员对美国在海湾地区的政策的批评变得更加直言不讳。

一位美国官员在谈到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和拜登计划进行的讨论时说：“大家曾对通电话有一定的期待，但通话并没有成行。”“这原本是打开沙特石油闸门的努力的一部分。”

拜登曾在2月9日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86岁的父亲国王萨勒曼(King Salman)通话，当时两人重申了两国的长期伙伴关系。阿联酋外交部表示，拜登与谢赫·穆罕默德之间的通话将重新安排。

沙特方面已经表明，在拜登主政期间，沙特与美国的关系恶化，他们希望在干预也门内战的行动中得到更多支持，在伊朗的民用核计划向前推进之际，帮助沙特自己的民用核计划，并希望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美国获得法律豁免。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美国面临多项诉讼，包括涉及2018年记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被杀事件。拜登在2020年的竞选中说，沙特应该因2018年沙特记者卡舒吉事件而受到“鄙视”。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上个月拒绝参加拜登与沙特国王萨勒曼(Salman)的通话。

官员们说，伊朗支持的也门胡塞武装组织最近对阿联酋和沙特进行了导弹袭击，美国对此反应克制。阿联酋与沙特一样都对美国的反应感到担忧。

拜登和沙特王储之间的裂痕可追溯到2020年的竞选活动，当时拜登就记者卡舒吉被杀一事批评了沙特。图为沙特阿美。图片来源：MAXIM SHEMETOV/REUTERS

美国与沙特的经济关系也在弱化。美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之一。在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进口的沙特原油一度达到200万桶/日，但根据美国能源情报署(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的数据，2021年12月，美国的沙特原油进口量已降至不到50万桶/日。

相比之下，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增长，中国的石油进口在过去30年里大幅增加。根据中国海关总署的数据，2021年，沙特是中国的第一大原油供应国，每日向中国出口176万桶石油。其次是俄罗斯，每日向中国出口160万桶。

一位熟悉会谈内容的沙特官员说，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与沙特的关系已经改变，中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原油进口国，对沙特有许多丰厚的激励条件。这位官员说，中国一直在向沙特提供你能想到的一切。

中国采购沙特25%以上的出口石油。如果这些交易以人民币计价，将大大提升人民币的地位。沙特还在考虑将人民币计价期货合约纳入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Saudi Arabian Oil Co., 又称Aramco)的定价模型，这些期货合约也被称为石油人民币(petroyuan)。

沙特每日出口原油约620万桶，即便是将其中一部分原油的计价从美元换成其他货币，也将是意义深远的转变。全球大部分石油销售以美元结算，比例约为80%，而且按照与美国尼克松(Nixon)政府达成的一项协议，沙特自1974年以来一直只以美元进行石油贸易，当时的这项协议内容包括对沙特的安全保证。

中国在2018年推出了以人民币计价的石油期货合约，这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部分举措，不过人民币原油期货并没有削弱美元在石油市场的主导地位。现在使用美元已经变成一件危险的事情，美国因伊朗核项目而实施的对伊制裁，以及因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而制裁俄罗斯，都凸显了这一点。

今年1月，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在中国会见了中国外长王毅。图片来源：ANONYMOUS/ASSOCIATED PRESS

增加人民币结算的交易将使沙特阿拉伯与人民币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些经济学家表示，不再只以美元结算石油销售将使沙特的收入基础多元化，并可能最终促使该国将里亚尔与一篮子货币挂钩，类似于科威特的第纳尔。这样对沙特经济的影响取决于石油销量及油价水平。

阿布扎比商业银行(Abu Dhabi Commercial Bank)首席经济学家Monica Malik表示：“如果在当前油价走强的情况下这样做，人们不会认为此举影响负面，而是更多地认为此举将深化与中国的关系。”

了解谈判情况的人士称，沙特仍然计划用美元进行大部分的石油交易。但沙特此番采用人民币的行为可能促使其他生产商也以人民币为他们出口至中国的产品定价。中国进口石油的其他主要来源是俄罗斯、安哥拉和伊拉克。

沙特此举可能会削弱美元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霸主地位。数十年来，美国一直依赖于美元这种地位来发行国债，以此填补美国预算赤字。

沙特首都利雅得。图片来源：ANDRE PAIN/SHUTTERSTOCK

位于华盛顿的全球安全分析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Analysis of Global Security)的联合主任、经济学家Gal Luft表示，石油市场乃至整个全球大宗商品市场都是美元储备货币地位的基石。Luft与其他人曾合作撰写了一本关于去美元化的书。他称，如果沙特石油这块石头被抽走，美元储备货币地位这面墙就会开始坍塌。

知情人士称，作为沙特实际领导人的穆罕默德·本·萨勒曼2016年首次正式访问中国之前，两国之间有关用人民币结算石油交易的谈判就已经开始。知情人士表示，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曾要求沙特当时的能源大臣法利赫(Khalid al-Falih)研究这一提议。

赞成此项转变的沙特官员已表示，该国或可用部分人民币收入向参与大型项目的中国承包商支付款项，这将有助于降低与人民币资本管控有关的一些风险。中国还可能提供激励，比如在沙特进行数以十亿美元计的投资。

另一位了解相关会谈内情的官员表示，用人民币计价或许能让沙特对中国有更大影响力，并有助于说服中国减少对伊朗的支持。

目前担任Neom董事会成员、曾在华盛顿经营一家亲沙特智库的Ali Shihabi说，沙特无法忽视中国用人民币支付进口石油款项的愿望，特别是在美国和欧盟冻结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之后。

“各国对于通过扩展到人民币和其他货币/地域来实现多元化的必要性存在的所有疑问，都会被这个大动作打消，” Shihabi发推回应本文时说。

图片来源：ANDREY RUDAKOV/BLOOMBERG NEWS

近几年，中国帮助沙特自己生产弹道导弹，还为一个核计划提供了咨询，并且开始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重视的项目进行投资，例如未来派的新城Neom。沙特已邀请中国国家领导人于今年访问沙特。

沙特顾问和一位熟悉情况的官员说，沙特政府已经向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寻求帮助。美国的多个中东盟友都在加强与中国的军事合作，沙特进口中国导弹技术便是最新一例。

弹道导弹以火箭为动力，以拱形弹道向上推进，然后向地球表面的目标下落。它们可用来部署常规武器和核武器。出于武器扩散担忧，美国长期以来一直拒绝向沙特出售弹道导弹。沙特在上世纪80年代从中国获得了东风-3导弹，并在2014年公开展示了这些导弹。

沙特与伊朗之间更广泛的地区权力争夺或许是其发展弹道导弹技术的主要动机。分析人士表示，沙特政府大概是要对抗伊朗相当庞大的弹道导弹武器库。这可能使重返与伊朗达成的2015年国际核协议的谈判复杂化。伊朗之前要求称，该地区的其他弹道导弹项目也要列入谈判议题，特别是以色列的项目。

沙特的项目取得进展之际，时值中东国家担心美国不再愿意在该地区继续发挥决定性作用，沙特在2019年曾尝到过这种感受的苦涩，当时沙特油田受到了被认为是伊朗发起的攻击，但特朗普政府并未就此作出军事回应。

沙特还在也门卷入了长期战争，胡塞(Houthi)武装多次使用无人机和弹道导弹袭击沙特。自2015年沙特对也门发动军事攻势以来，已有超过1万人丧生。

“利雅得方面觉得，美国对其做出的安全承诺正在减弱，”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的国防分析人士Becca Wasser说。“沙特的想法是，能够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依靠自己。”

By Summer Said 发自迪拜 / Stephen Kalin 发自沙特阿拉伯利雅得

2022年3月16日10:40 CST 更新

注：本文版权归道琼斯公司所有，未经许可不得翻译或转载。

更多阅读：

道琼斯公司(Dow Jones) 创建于1882年，旗下有道琼斯指数, Barron's《巴伦周刊》, WSJ《华尔街日报》, MarketWatch, Factiva, Risk & Compliance等品牌。“道琼斯风险合规”是风险管理和合规治理全球领先品牌，由道琼斯风险合规中国团队运营。欢迎关注公众号或联系道琼斯风险合规中国负责人：[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