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刺穿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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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文里，“因果”与“缘分”二词都起源于佛教。前者描述的是事件起因和结果；而后者则指与志趣相投的双方有幸邂逅。我们的语境中，不少字词都源于宗教文化，但已深深扎根于世俗社会。
1985 年出生的陈天灼，正是在这样的社会里成长的一代人，但在知识和文化方面，却又是生活在一片信仰的真空中。人们在精神追求方面，往往会因应现代生活的理解和需要，对宗教仪式、信仰体系和神话作出调整。
在他的展览《回忆刺穿心脏》中，陈天灼整理了一系列宗教符号和手势，加入了墙面喷绘和点赞文化等，将它们重塑成青年人可以理解的“视觉白话”。这系列的绘画作品源于他最近一次的西藏之行。在其中一幅画中，一根干枯的树桩横穿整个画面，还有一块真石头则从画面下方突出来。这些不和谐的元素打破了雄伟山景原有的宁静氛围。但更令人意外的是画面上的三个汉字“無名行”（意为“无名的旅程”），歪歪斜斜地写在蓝色天空上，就像随意的涂鸦一样。
进入高原的中心地带，陈天灼的想象也变得更深入，五座白色佛塔（用于存放圣骨的佛教建筑）映入视野，金色佛塔顶与干旱土地相互呼应。与之前的作品一样，这幅画中也出现了粗劣的涂鸦符号，在崎岖的峭壁上，写着一条中文佛教经文：“生、老、死”，寓意生命的循环。
在高原生活着一些特别的动物，譬如在另一幅画中，陈天灼画了在寺庙遗址上游荡的藏獒，遗址上还画着一个喇嘛画像。不同于人们常见的那些严肃的喇嘛形象，画中的喇嘛有着夸张的五官，露出尴尬、滑稽的表情。这幅不敬的喇嘛肖像四周是一些胡乱涂画的图腾，充斥着画面的前景，以至于喇嘛画像看上去显得毫不突兀。这些作品将严肃神圣的元素与随意的涂鸦艺术相结合，似乎在提醒人们，像他这样的游客，正用自己带来的城市消费主义文化，玷污西藏这片圣地。
在展览另一端，摆放着一个展示台，里面是一排 3D 打印的雕像。未来的电子游戏主角与神秘的神话生物糅合在一起，将网络朋克美学无缝融入日本动漫、中国民间传说和印度神话的图案符号。如此宽泛的取材，令人难以精确定义作品的灵感来源。
其中一个雕像伸出舌头，其灵感可能是印度教的死亡和时间女神迦梨（Kali），也可能是中国民间传说中护送亡灵的使者。这个雕像挥舞着一把刻有蛇龙的剑， 同时长袍下面扭动着像动物尾巴一样的触角。另一个雕像有着一头长发和白种人的五官，挥舞着布满棘刺的长棍，双腿缠绕着藤蔓和鲜花，这些元素通常象征着温柔、纯真或纯洁，这与他准备作战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仔细端详这些 3D 雕像，你会联想到更多不同到角色：《西游记》中的海龙王敖广、托尔金笔下魔幻世界里的精灵、古代日本奈良的武士，以及各种宗教、民俗和萨满教的元素。陈天灼将这些截然不同的符号和元素混搭在一起，以现代视角重新包装各种宗教信仰。
这种创作理念在他的灯箱肖像画中尤为明显。在一幅灯箱画中，他描绘了一个有三张脸的男人，另一幅灯箱画上长着一排复制的牙齿，令人想起那些有着多张面孔、肢体繁多、神情凶狠的神灵，譬如密宗佛教中的金刚大威德。这些神像糅合丰富的中国民间传统图案，如龙、象征吉祥的如意结、牡丹等。然而，虽然布满历史悠久的符号，但这些画像却不像传统神灵那种令人敬畏。画面中充满各种大红、洋红、荧光绿和亮粉色，加上人物前额和身体上的纹身，令画面显得近乎花里胡哨；狂乱色彩与复杂的图案主宰着整个画面，不留下一寸空白。
很难定义陈天灼的作品是为我们创造了城市现实的模拟幻影，还是将人们的信仰演绎成现代的消耗品。他以近乎亵渎式的方式来诠释神圣主题，这也是他对认知理念的不断探索之一，以此来探讨人们如何理解独创性、普遍性以及传统。
正如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所说：“当一种传统演化而成后，无论这种传统是什么，大众总会认为这种传统起源于人类存在之前，并且不愿意也无法想象对这种传统作出任何变化。人们无法想象失去这些传统后的生活，因为正是这些传统赋予了他们身份。”大多数传统的起源于多个世纪之前，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离传统已经越来越远。在今天，还有什么是真正原创的、千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呢？陈天灼的作品或许能让我们一窥可能的答案。
供稿人: Ashley Shen
英译中: Olivia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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