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戏剧·温方伊·戏剧·生活
90后编剧温方伊，被戏剧和生活拥抱着。
2009年的夏天，温方伊考进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在温方伊看来，更确切的说法是“撞”进戏剧。“这是个新世界。”
2012年的夏天，南京大学110周年校庆，“He110”的写法仿佛笑脸盈盈在迎接新时代。话剧《蒋公的面子》在南京大学首演，这是温方伊的学年创作，也是她的话剧处女座。彼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这部剧将红遍大江南北。
2021年的夏天，温方伊发来消息称在排队做核酸检测。她很期待八月份《活动变人形》的首演。“这是个鲜活而真实的世界。”
文丨蔡浩杰
《活动变人形》作品角色鲜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邻居
当得知要改编王蒙作品《活动变人形》时，温方伊感到一种熟悉的兴奋。这是自改编《繁花》之后，又一次充满了创作欲望。回想起《繁花》的创作，温方伊表示脑海里呈现出一个个画面，有信心有想法去做这一个戏。这一次的“兴奋”又不太一样，它非常真实、鲜活，“我非常喜欢《活动变人形》，我喜欢这部小说除了人物鲜活之外，它在农村妇女和知识分子的关系以及家庭启蒙描写上，是非常独特非常个人化的。”
《活动变人形》是中国作家王蒙创作的长篇小说，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最具影响力的长篇小说之一，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心灵历程的缩影。读完这部小说，温方伊觉得它没有代沟。“这是一本80年代的小说，但是今天看依旧觉得不过时。”
《活动变人形》排练剧照 摄影：夏冬
相比以往刻板的人物描写，王蒙先生创作的形象十分真实而鲜活。她特别喜欢姜静珍这一角色。“我们以往看到的文艺作品里具有类似经历的人物都比较刻板，要么是比较楚楚可怜的，要么就是特别变态的，但你会发现姜静珍很矛盾或者说很分裂，她好像很变态，但又有文雅开放的一面。这种分裂透露着历史和人性的真实。如果生活在当下这样的年代里，她应该是很出色的女性。它真正出自生活，写出了人性的模糊，所以我才想着把它改编成话剧。”
剧中倪吾诚出国留学回来，想要把自己的妻儿改造成“现代人”，他的家庭陷入了找不到出路的困境。如此鲜活的人物，令温方伊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居。彼时楼下一对夫妻，男人是高级工程师，女人是乡下包办的原配，男人想离婚，女人去单位哭诉自己是秦香莲，终是没离成，于是天天争吵打架。“虽然把自己位置放得很低，但当倪吾诚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否定她的生活方式她的家乡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自发的自尊心冒出来，而且是非常强烈的反抗。这才特别鲜活的女性形象。她既有农村妇女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的一面，但又有十分强烈的作为人的自尊在。”温方伊感慨道。
一个时代的变迁并不是为了解决人类永恒的问题
《活动变人形》中有一大段一大段的台词，对演员而言都是挑战，包括倪吾诚在律师面前很长的一大段阐述，包括姜静宜最后在宴会上的慷慨陈词，都是很令人期待的。温方伊很期待“姜静珍洗脸”那一段，台词密度高，情绪变化大，类似矛盾集中的桥段有不少，温方伊表示：“哪怕只是直接把王蒙先生写的这些人物放到舞台上，也是非常好看的。”
如此语言特色源于王蒙小说，在创作井喷的80年代，大段的议论叙述成了一代人情感宣泄的突破口。温方伊尝试着让人物立起来，在删减大段台词的同时，姜静宜在最后宴会上大段对话这一点睛之笔，是王蒙先生提出的。
在王蒙先生看来，姜静宜不是不知道新思想，但是她在家只能这么做。“姜静宜也不是十分愚昧守旧的，她在外也可以很文明地与人相处。为什么在家会是那么一副凶恶的嘴脸。就是倪吾诚出于所谓启蒙的救赎，但在姜静宜看来就是人格的贬低，她选择了固执的反抗去应对这种否定。”温方伊觉得姜静宜最大的悲哀在于她本来可以更早接触新思想，可惜她遇到的是倪吾诚，倪使用的是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向姜灌输这些理念，反而激发起她的反抗。
《活动变人形》排练剧照 摄影：夏冬
故事发生在新旧社会交替的时代，也是新旧思想激烈碰撞的节点。有的人急于冲破包办婚姻的枷锁，有的人成了时代的牺牲。在如此不和谐的家庭中，倪吾诚和姜静宜就是无法分开。温方伊在这部小说里看到真实的悲剧性：“在所有新旧社会交替的时段，总会有一些牺牲，但她们的牺牲是那么无辜。我们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接受包办婚姻，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那种自主自觉性觉得一定要自由恋爱。在这个时代里，我们能看到很无奈的悲剧性。”
无论是包办婚姻还是自由恋爱，都有各自的好坏，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就能保证给人带来特别幸福的婚姻。我们不可能回到包办婚姻的年代了，我们不再是以家族为主的生存方式去生活。“反对包办婚姻是个体的解放，是不是个体的解放能让每个个体都获得幸福？”温方伊表示，一个时代的变迁并不是为了解决人类永恒的问题。
剧中角色我都想演，尤其心疼倪萍
朱迪·福斯特曾说，对于女演员而言，最好的特质有时是一种疯狂。温方伊除了是编剧，还是演员，写完剧本，有时也写写剧评。《蒋公的面子》演出时，温方伊曾客串演绎了时太太，此外还有佩内洛普等角色，处于戏剧的不同角度去接近戏剧，温方伊在一步步拥抱舞台。
温方伊在《蒋公的面子》中饰演时太太
本次《活动变人形》人物性格十分饱满，温方伊觉得每个角色都很想演，“对于剧中角色，我都很喜欢。姜静宜姜静珍就不用说了，姜老太太演出来也很过瘾的，哪怕热乎，都是很有意思的形象。让我演的话，哪怕是师范学校的花瓶也可以。”
剧中作为倪家后代的倪藻和倪萍两个角色，也十分灵动。温方伊尤其喜欢倪萍，在讨论删改剧本时，曾有人提出删部分倪萍的戏，温方伊力保下来，并把倪萍设置成倪吾诚离婚的大前提。
《活动变人形》排练剧照 摄影：夏冬
“在倪萍身上我倾注了很多感情，我觉得她这个角色有很强的存在意义。倪吾诚作为一家之长，却以所谓‘文明人’的态度去否定家庭其他成员等更弱势的群体。姜家好像很爱惜倪萍，但也是以家长的身份摧残了家庭里最弱势的倪萍。这是非常悲伤的事情。我特意保留了倪萍几段演出。我把她设计成倪吾诚离婚的一个大前提，也就是倪萍的病态。在那时倪吾诚意识到即使是与妻子和好，这样的家庭对下一代也是一种戕害。”
“撞”进戏剧新世界
友人开玩笑说温方伊十年出两部戏，自从《蒋公的面子》一炮打响之后，温方伊坦言因为第一部作品起点高，有点畏惧后面的创作。“再后来很幸运出了《繁花》这部作品，不然我也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我现在对自己创作能力很难给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准确的评价，因为作品太少。”温方伊笑道。
《蒋公的面子》剧照 摄影：牛华新
考进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之前，温方伊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学艺术，假若不是开完家长会的父亲带回来几张南大戏文系招生传单，温方伊可能会去当语文老师，或者是教历史。她喜欢历史。
一只脚踏进戏剧艺术象牙塔之后，老师带着学生看戏，《莱昂瑟与莱纳》的现场一排演员坐在舞台上说台词，这让温方伊感觉很酷很先锋，“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感觉被推了一下，什么都不懂的我就撞见戏剧这个新世界了。这是运气。”
温方伊开始大量看戏看书，排戏演戏，在戏剧新世界里，她开始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坐在赶往剧场的车里，得知《蒋公的面子》要加演数十场，老师跟温方伊开玩笑说“这是上帝把我们抱在怀里。”
《活动变人形》排练剧照 摄影：夏冬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都能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找到自己的使命感，或者是存在的意义，我只是恰巧误打误撞找到了戏剧这条路对我很合适。这可能就是一种命运的选择吧。”
戏剧改变了我对人类情绪的观察，戏剧让世界不那么无聊
提交稿件，关掉电脑，温方伊回到生活之中，长吁一口气：“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像极了每一个提交论文的毕业生。当然，这种放松很可能便是玩游戏。现在的温方伊依旧保留着玩游戏的放松习惯，《仙剑奇侠传5》都通关了2遍，巧合的是，“仙5”中魔翳的配音，正是此次倪吾诚的扮演者陈浩。“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我很期待他在舞台上的表现。”
陈浩饰演倪吾诚 摄影：夏冬
此外，温方伊还喜欢买书，女性特有的购物欲在走进书店的时候得到满足，“创作、读书、玩游戏、看戏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空余时间做别的事情。如果说爱好的话，买书可能也是一种。它是一个挑选的过程。”
“我觉得戏剧改变了我看世界的视角，任何一种或悲或喜的情绪出现，或许我们可以更高的视角去看待它，或是更浸入的方式去看。世界是孤独的，但世界不是无聊的。哪怕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拿着手机看着新闻或者是接收信息的时候，我会以创作的角度去看待它，这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事情。”戏剧是很有意思的，温方伊希望把戏剧放到更轻松的位置，“这个世界没有艺术的话，确实会少掉很多有趣的东西，但我认为没有必要一定要去强调我们有多么重要。我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看得更轻松一些呢？我们给世界提供一些可能比较有趣或者带有思考性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本身就是很好的事情。”
温方伊不会去设想未来，走一步算一步在她看来已经很好了。她无法预料到自己会学戏剧，作品的成功也是意料之外的。“不要想着一上来就做到怎样的高度，《活动变人形》的改编也不是我能预料的。未来还没来，当它来了的时候我再去考虑吧。”
“想跟广州的朋友说些什么？广州的早茶好好吃！《活动变人形》真的很好看啊！”
温方伊发来问候视频
北京站北京天桥艺术中心 大剧场
2021年8月20、21日19:30,22日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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