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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主义的溃败,是全人类注定的未来么?

赵皓阳 大浪淘沙 2022-03-16

本文为付费阅读,共计32079字,因为一篇推送的字数上限是两万,所以分为上下两篇,上篇已经发布——在《三体》的结局中,刘慈欣终于承认了“理性主义”的失败。全文共分为七部分:
 
第一部分,首先讲解一些便于理解的概念: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以及它们的哲学滥觞;
 
第二部分,举一些生动形象的事例来印证概念;
 
第三部分,讲为什么出现了“现代性危机”“理性之殇”,所以出现了以解构现代性为目的的诸多后现代理论;
 
第四部分,分析《三体》中刘慈欣承认了理性主义的失败,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了;
 
第五部分,讲理性主义为什么是脆弱的,“弱”在了什么地方;
 
第六部分,讲历史上中国与苏联理性主义“致命脆弱”的历史,以及苏联为什么最终因此而解体;
 
第七部分,讲解“后现代三圣人”:甘地、曼德拉、马丁·路德·金的共同特点,以及美国的颜色革命是怎样摧毁全世界“脆弱的理性”。




(四)理性主义的脆弱
 
继续上一篇文章中的话题来谈,《三体》最后的结局中揭示了理性的脆弱——众多神级文明重启宇宙的严谨规划,被一个圣母私藏的5kg所打败了。有很多朋友一定会有疑问:宇宙中那么多文明,总不可能就程心一个圣母吧?大家私藏小宇宙质量的动机也不会只有一个吧?从概率学上也说不过去啊。所以为啥要把锅都扣在程心身上呢?
 
其实这只是刘慈欣在理性主义注定失败的前提下,玩了一个概念性的设定。诚然,一个宇宙有一亿个程心,也必然说得过去。但是,作者就是想告诉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即便有且仅存在一个程心,就那么五公斤的物质,足以让众多神级文明的终极规划彻底失败。
 
这其实是科学哲学一个最基础的理论模型的推演。
 
科学哲学,顾名思义,是研究“科学”是什么的哲学。比如科学要讲究实验,要通过实验去验证理论。后来发现很多科学理论会被后续的推翻,科学的发展日新月异到没有什么恒定的“真理”可以长时间禁得起考验,而且有些东西根本无法通过实验区验证,于是又增加了新的规定性:科学是可以证伪的东西。就是卡尔·波普尔的那句名言:“所有科学命题都要有可证伪性,不可证伪的理论不能成为科学理论。”
 

比如说有一个科学命题: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句话可以是对的,也可以是错的,但它一定是“科学”的命题——因为可以证伪。只要发现了一只黑天鹅,根本不需要有多少只,那么足以这个命题就是错的。就因为这个概念,“黑天鹅”成为了不可预知的意外事件的代名词。同样,发现黑天鹅了之后,“天鹅都是白的和黑的”也是一个科学命题,依然存在着可证伪的空间——只要发现一只绿天鹅,那就证明这个命题需要进一步更新了。
 
神学为什么不是科学,因为神学不能证伪。信教的人们有一套足以自洽的逻辑:上帝是存在的,上帝是法力无边的,但是因为上帝太神圣了,只有虔诚的信徒才能感知他的存在,你这等凡夫俗子身上,全知全能的上帝是不屑于展现神迹的。这个东西可以符合逻辑,但是它不是科学,因为啥话都让他们说完了,根本不存在一个可证伪的空间。所以一系列神秘学、伪科学都有类似的特点,所有嚷嚷着你心不诚、所以不灵的东西统统算作反理性的事物。
 
而科学就不一样,任何一个科学命题都是可证伪的,而且你要是真证伪了某个科学命题,那就是科学大家,是科学的大进步,整个科学界都会感谢你。任何一个科学家都接受科学命题会被证伪的可能性,他们还巴不得自己所信仰的科学命题被证伪,那就意味着人类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但是教徒就不一样了,你敢证伪上帝不存在,那就是异教徒,要把你烧死,死后还得下地狱。
 

这就是现代性比前现代先进的地方,科学和理性也构筑了整个现代人类世界的根基。但是,科学的根本特定就注定了它是“脆弱”,只要有一个反证,那么这个命题就是错误的。这个“脆弱”恰恰就是理性、科学先进的地方。
 
但是即便再先进,“脆弱”也是事实。《三体》的结尾就是刘慈欣玩了个科学哲学的概念:我不管你多少神级文明,我只需要人类一个圣母带着5kg物质,就能摧毁掉你所有的设定,一击致命。这其实就是作者对于理性、科学、文明等“现代性”更深入的反思。
 
我们享受了科学的伟大,就要承担理性的脆弱。
 

举一个动物界的例子,最成功的动物是什么呢?毫无疑问是蚂蚁。蚂蚁是地球上数量最多的动物,同样也是质量之和最大的动物,目前世界已知有22000多种,据估计蚂蚁占陆地动物生物量的15至25%。蚂蚁的如此成功,也要归功于它们的“结构性”的生物系统,可以看做是动物界的“理性”存在——做一个类比,千万不要上纲上线的等同看待。
 
蚁后是“蚂蚁系统”的核心,负责蚂蚁族群的繁衍;雄蚁的作用是与蚁后交配,交配后使命完成,不久死亡;工蚁是整个蚂蚁族群的核心,负责建造和扩大巢穴、采集食物、饲喂幼虫及蚁后等,另外工蚁是没有繁殖能力的;兵蚁是个头比较大、负责保卫巢穴的工蚁。我们可以看到,蚂蚁的族群结构非常类似于人类阶级社会的结构,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其他动物族群,仅有蜜蜂可以相媲美。
 
但是,这样一个在动物界“鹤立鸡群”的组织结构,有着其鲜明的弱点:蚁后。而蚂蚁内部也演化出了针对蚁后“斩首行动”的天敌——蓄奴蚁。蓄奴蚁会猎杀工蚁,然后把身上涂满了工蚁的信息素,偷偷潜入蚁穴,然后杀死蚁后,身上再涂满蚁后的信息素。这样庞大的蚂蚁族群就会把蓄奴蚁当做蚁后,好吃好喝好伺候,但是蓄奴蚁是没有繁殖能力的,只是把整个蚁群当做供养自己的奴隶,久而久之这个蚁群也就消亡了。
 

蓄奴蚁占领蚁群的方式多种多样,比如自己装死,被当作食物送到蚁后面前,然后突然暴起斩首蚁后,再涂上蚁后的信息素作威作福。手段多种多样,但万变不离其宗——斩首蚁后。蚁后就是整个蚂蚁理性系统的特点和弱点,我们可以用“蚁群模式”来理解许多人类社会结构所存在的问题。
 
与蚂蚁同样具有复杂社会结构的蜜蜂,其致命的弱点也是在于蜂王本身——虽然叫蜂王,但是跟蚁后一样,是负责繁殖的雌性,只是习惯性叫法不同罢了。养蜂人会不断把繁殖能力逐渐变弱的蜂王更换掉,但是贸然把一只新蜂王换入蜂巢中,会被本地蜜蜂群起而攻之活活咬死。不过聪明的养蜂人有自己的办法:把新蜂王用水打湿,这样就遮住了它的信息素,蜜蜂见到了“落水”的同类通常会群起救助,去舔干新蜂王身上的水,这样新的蜂王也就具有了本地蜜蜂的信息素,养蜂人再把老蜂王换走,这样蜂群就持续保持繁荣了。
 

有些生物的技能点加在了生命力顽强上,比如恶心的蟑螂;有些生物的技能点加在了升级系统、完善体制上,比如蜜蜂和蚂蚁。这也让蜜蜂和蚂蚁成为了地球上最广泛分布、最有魅力的物种之一。但是“理性”的代价就是它们的脆弱,容易被“斩首行动”一击致命。
 
 
(五)中国与苏联的“理性主义”
 
“现代性危机”一定会爆发在现代性最强的地方:二战前的欧洲,二战后的美国与苏联。冷战时期美国与苏联的对抗,就是标准的“理性主义”模式——军备竞争,核威慑,大略打击力量部署……跟现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式的颜色革命是完全不同的模式。而美国早于苏联爆发了“现代性危机”,就是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所以在七十年代的对抗中,苏联是占据了战略主动的,美帝在全球收缩——越战泥潭、内部通胀、人民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想……但从六七十年代来看,美国绝对是比苏联更像是要快撑不住的那一个。
 
但是,美帝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会跟随历史潮流前进,大萧条的时候马上学习社会主义,推行“罗斯福新政”,避免了美国被内部革命的风险,也没有走上军国主义法西斯的道路。等到现代性危机普遍来临时,美国马上又用新自由主义革了自己的命,然后向全世界输出包裹一新的颜色革命。
 
这就跟《三体》里歌者文明一样,跟边缘文明战争不利,就先把自己降成二维,然后在满宇宙扔二向箔。小说里这一段写得很好:“如果真是这样,那是莫大的悲哀。歌者无法想象那种生活,在意义之塔上,生存高于一切,在生存面前,宇宙中的一切低熵体都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美帝就是先用新自由主义政变(大卫·哈维语)把自己后现代化、白左化,再对全世界的现代性政权进行降维打击。最后美帝虽然降维了、降智了、瘸腿了,但是生存下去了;苏联现在想给它上坟都没处去。
 

我们来看一看中国和苏联的“体制理性”,是怎样如蜂王/蚁后般出现“被斩首”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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