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 图书馆里的静美时光

文/马冠芳

中午的图书馆人总是很少，偶尔会响起一两下翻动书页的声音，清脆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是让人安心的声音。我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泡上一杯清茶，这安静美好的心情便随着茶的淡淡香气氤氲到时光里去了。

我相信图书馆对很多人的生活都曾构成过特殊的意义，这静默平和的所在曾经旁观了那么多年轻的故事。或许你曾为了某一场考试把自己买到书堆里熬红了双眼；或许你曾为了某一篇论文把笔头咬出坑坑洼洼的痕迹；或许你曾和那个心爱的人相约坐在一起看书，彼此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心里偷偷享受一份小小的甜蜜；或许你在某个偶尔抬头的瞬间，看到对面女孩儿长发低垂的样子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多年以后你还会无意间想起那丝跳跃在发梢上的明媚阳光。或许，你只是和我一样，喜欢这里时光悄然流淌的感觉。

记忆里，在那个充满了枯燥考试的中学时代，对未知大学校园的向往曾给过我最大的勇气。沉默无语的林荫路，古老安静的图书馆，温柔铺洒的午后阳光，是梦中最美的风景。来到西安后，惊讶地发现，老校区的图书馆恰如我昔日憧憬的模样。真的是一座古老的建筑，墙上密密地织满了爬山虎碧绿的叶蔓，这叶蔓似乎掩藏了无数年深日久的语言和思想，使这本来就静穆的地方又添了一层神秘。徜徉在各个书架之间，会有一种在喧嚣的世界里不可多得的宁静感，连脚步也是轻轻，生怕唐突了这样一份美好的心情。

更多的时光是在新校区的图书馆里度过，暗红色的桌椅和书架总能让人的心变得踏实沉静。文科阅览室里自有一场场精彩的文化盛宴，游走其间，可以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或是温柔的私语，或是激愤的呐喊，或是无奈的叹息。拾得只言片语也值得在心中揣摩感悟。

而更习惯的是在三楼的阅览室里停留。这里存放着各种各样的自然科学和外文类书籍，并不是我所学的专业，因而会产生一种距离感，却也正是因为距离的存在，往往让我有一份自在的心情。我常常像一个生活在自己王国里的公主，悠然将目光从写满陌生文字的书脊上掠过。那些书静静地躺在那儿，记录着一些并不为我所熟知的世界。那些被写进纸页间的岩石、昆虫、植物兀自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对话，沉静却热闹，别是一番有趣的模样。我在它们独自繁华的世界边缘伫足，观看着他们特闹的演出，或者说它们亦是我安静的观众，更或者说我和它们只是在同时演出着一场各自的故事。我们相互欣赏、默默相对，并不追逐询问。然后就可以微笑地离去，读应读的书，继续未完成的思路，如公主般骄傲地巡视自己的世界，体验着一个人的安静美好的时光。

或许人在内心里多少总会有一些念旧的情绪，在那间习惯的阅览室里坐在那个习惯的位置上，时间长了，周围人的面孔也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学外语的女孩子，剪短短的男生一样的头发，背一个巨大的双肩包，时时摊开一本厚厚的英文辞典认真查阅，这辞典往往让文学专业的我心存敬畏。一次见她抱着一本纸张泛黄似乎记录了不少年光的书翻看，书页里满是各种植物花草的图片以及密密的小字，便忍不住多斜看了几眼，原来也是爱花儿的女孩儿。谁又能猜到，偶然的几句闲聊便也会构成一个小小的交点。后来，那女孩儿竟带了两株夜来香的幼苗送我。我满是惊讶和感激地把这如豆芽般纤细的小东西捧回宿舍，小心翼翼地照顾，看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它稚嫩的叶芽上。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和这女孩依然静静地生活在自己的时光中，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有淡淡的微笑。但我明白，有一种感动已随着那两株小小的夜来香深深种下，并会慢慢成长，甚至在多年以后，都会使这美丽的花朵绽放出温暖的味道。

站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前向外眺望，植物鲜绿，有不知名的大片粉色小花在对着明媚的午后阳光热烈地盛开，昆虫在叶子深处忙绿地爬行，各色蜜蜂蝴蝶彼此喧寒暄着飞舞穿梭，同样是一片寂静而热闹的自在世界。

在这一刻，我是如此安然且容易满足的女子。我守在这里，多想可以一直看着岁月在这一排排书架间流淌，可以一直在撒进书页间带着阳光温度的微尘里穿行。内心里微漾着这隐秘的小小心愿，深深地爱上了图书馆里静美的时光。

摘自《陕西师大报》第430期（2009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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