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2016-08-06
黄滨
溪流的海洋人生
近来,陆续看了溪流的“海洋人生”平台上发的海测人的回忆文章,勾起我曾在沧海大洋上工作生活的点滴回忆,忍不住也写上几笔。我是1982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一艘海洋科考船上工作的。记到我刚上船第二天,就赶上到南海执行任务,当时那兴奋劲和新鲜感,迄今想起仍砰然心动。我在我的岗位--卫导工作室的橱柜上贴了一幅对联:韶华壮志驯大海,青春浩气擎苍天。可见我当时多么年轻气盛。可第一次远航,大海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把我“驯”趴下了。那天船刚离码头不久,我就晕船了。始觉头疼,继而发冷,一会腹内就翻腾开了,随即交了“公粮”。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发着高烧,头痛难忍,呕吐不止,直至吐出胆汁。至今想起,仍觉心悸。过了几天后,也许是适应了,或者说是麻木了,我不再感觉那么难受了。工作之余,我喜欢站在高处,凭栏远眺。南海的水格外的清,格外的蓝,衬以淡青悠远的天空,让人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庄严和凝静。我虽从小生在海边,长在海边,但从未见过如此深蓝的海水,它显得如此深邃如此神秘!不能不让人产生 “渺沧海之一粟”的感觉。尤其在天高气爽、风平浪静之际,你尽可以把你的目光往远处放,放到天海相吻处,这时,你的心胸会自然地随着这浩荡的世界开阔,你的思想会默然在这青天碧海中净化,海风徐来,清爽怡人,沁入心脾,令人遐思……1983年的某天,我们的船进入南沙群岛海域。那天正逢小潮,我们陆续望见福禄寺礁、东礁、中礁、西礁、大现礁等(大现礁形状像香蕉,按谐音我们昵称它为大香蕉,记得当时有一艘不知哪国的万吨货轮搁浅在大现礁上)……,忽然,听到谁喊了一声:“看,曾母暗沙!”,我向东望去,只见天海相连处,一大片翻卷着白色浪花的地方,我们知道,那下面就是大片的珊瑚礁和浅沙滩。我回工作间查看卫星定位,在海图上一量,显示我们已到达曾母暗沙附近。我当时心情激动,没想到刚工作不久就到了祖国的最南端!那时除了太平岛等少数岛礁有台湾守军外,南沙群岛绝大多数岛礁上都是荒无人烟的。多少年后,遇到机会我向年轻人自豪地吹嘘:我们也许是中国大陆改革开放后最早到南沙群岛考察工作的大学生。之后,我又多次随船到南沙、西沙、中沙及太平洋西部等海域参与海洋科学综合考察。船上的生活并不如想象那么浪漫。一般我们出海一次,短则几天,长则两月,在某片海区像老牛犁田般地来来回回,观天测海。大洋上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遇老天发威时我们的船摇晃单侧倾达45度,几千吨的大船此时就像激流中的一片小树叶,别说走路,坐着不扶都会跌倒,睡着被晃下船也非新闻。刚出海一两周还有点新鲜蔬菜吃,以后几乎天天罐头、顿顿榨菜。不久,许多人就生了满口白疮。最难受的也许是无聊,闲暇之余,没书报看(带去几本书刊很快看完了),没电视看(收不到信号,带去的录像片也看完了),没电话可打(那时没手机),没地方散步……船外海天一色,无涯无际,新鲜劲一过,觉得乏味无聊。为解闷,我们开始学习打牌、下棋、练乐器…就在那时我学会了打桥牌、下围棋,还学会了弹几首简单的吉他曲子。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逼着我这个懒人读完了几本早想阅读的名著,如《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妮娜》、《基督山伯爵》、《红与黑》、《围城》、《鲁迅选集》等原著(我离开船到陆上工作后再没读长篇小说了),记得我还把当时订阅的《读者文摘》、《青年文摘》等流行杂志装订成册,没想到被船上的同学、战友借去后相继传阅,不见影踪,等我一年后在一战友舱室偶遇才要回,封面已破损不堪,我虽有点心痛,亦感欣慰。一天傍晚,船锚泊在西沙海域中建岛附近,我和几个小伙伴晚饭后在甲板上边谈吉他边闲聊,突然被一物击中腰部,挺痛的,以为是某同学恶作剧,正想发怒,回头一看,甲板上一条尺把长,长着两扇长长翅膀的飞鱼在活蹦乱跳。也许这家伙打听到我们寂寞,要来陪陪我们呢。在海上,我们常盼下雨。因船上用淡水严格控制,几天才可洗次澡。大雨一来,我们就可到甲板上洗“天澡”,那可有意思了,小伙子们纷纷脱光,边打肥皂边打闹,有时没抓紧,洗到一半雨突然停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谁要有台收录机,那可是很让人得意的。我托家人想方设法买了台“8080”收录机,爱不释手,没事常提着显摆,听磁带(校园歌曲、邓丽君等)、听音乐、听新闻、听故事,听足球比赛实况转播……,遗憾的是回到舱里就收不到信号了。后来,我想出鬼点子,把一条电线一头接到收录机天线上,另一头伸出舷窗外,这样就恢复收音功能,就可以在舱室内随时随意收听了。为怕人发现,我巧妙地把电线嵌入舱板缝隙里,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在船上,我还干了件违纪的事。按规定船上是严禁钓鱼的,但因本人从小在海边出生、长大,染上了钓鱼瘾。工作后常看到各种鱼在船边游弋,就忍不住手痒。为不让领导发现,我偷偷买来鱼钩鱼线,从住的舱室舷窗口放线下饵,居然也收获颇丰。西沙、南沙的鱼又多又傻,拿什么做鱼饵都冲上来抢,有时一线多钩,钩钩不空,有时钓到十来斤重的大家伙,线不够力被挣断跑掉,等我们拿来粗鱼线,它居然又上钩了(鱼嘴上还留有鱼钩断线)。大洋上的生活是枯燥的、艰苦的,但苦中寻乐,乐亦无穷。如今,我已离开大海多年了,随着时间的推延,似乎越来越想念大海了。我的耳畔不时会响起当时我们常唱的一首台湾校园歌曲:晚风吹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外婆的澎湖湾,有我许多童年幻想,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岁月如河。一晃30多年过去了,我们已从青葱少年渐入花甲之年。感慨之余,小诗记之:沧海钩沉忆当年,少不更事吐狂言。韶华壮志驯大海,青春浩气擎苍天。北地求学千五日,南国耕耘数十年。岁月蹉跎回望处,莫叹此生皆如烟。【作者简介】黄滨,1982年9月毕业于海军大连舰艇学院海测系,1997年转业到广州市政府工作。2011年考上中山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研究生,获硕士学位。投稿邮箱:452218808@qq.com,请您在留言中标注为投稿,并提供个人简介及联系方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