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城中村很乱？这个不法之地才真的会超出你想象……
上周，我们在《城中村，为什么成为广州这波疫情的重灾区？》一文中分析了城中村对于疫情防控为何如此困难。
而本周，广州海珠区内处于封控的城中村依然不断传出各种骇人听闻的乱象，昨晚康乐村的事件更是令附近很多居民一夜无眠，乃至有网友将之比作广州版“九龙城寨”。
虽然两者同样是建筑密度高、人口数量大、品流复杂，但实际上，广州城中村相比起当年香港九龙城寨的混乱程度，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九龙城寨，图源网络
因为香港九龙城寨的问题，不仅仅牵涉到了城市发展的管理，还是历史遗留的纠结，以及中英双方的角力……
01
不平等条约下的清朝飞地
香港九龙城寨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当时朝廷在尖沙咀与茶果岭一带设立了一个名叫官富场的盐场，其旁设“官富寨”，并派遣盐官管理及驻军保护。
到了明清时期，海盗肆虐，城寨中设置了多个炮台，九龙城寨逐渐成为军事要塞。
▲晚清时期的九龙城寨，图源网络
1842年，鸦片战争爆发，还沉醉在天朝大国梦的清朝被进入工业革命时代的英国轻易击败，因此被迫签订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其中，英国不仅要求清朝开放五大通商口岸、赔款2100万银元，还要求将香港岛割给英国。
1898年，甲午战争战败后的清朝，又被英国逼迫签订了《拓展香港界址专条》，强租九龙半岛和新界作为英国殖民地。
▲《拓展香港界址专条》，图源网络
但在清朝官员的一再坚持下，在九龙半岛的九龙城寨仍归属清政府管辖，作为清朝官员办公场与英国人联络，同时清朝有权驻军，以宣示对这片土地的主权。
尽管人们常用“弱国无外交”来形容晚清时期的外交关系，但显然当时不少清朝官员还是努力外争国权，阻止英国的进一步蚕食，以及为日后伺机收回香港制造法理依据。
▲九龙城寨成为了清朝的一块飞地，图源网络
由于九龙城寨和香港岛隔海相望，英国人推测清政府之所以不交出城寨的主权，是想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九龙城寨中央保留的清政府衙门，图源网络
于是在1899年，英国政府暴力驱逐了这里的清朝官员。但在李鸿章的抗议下，英国军队最终也放弃了对九龙城寨的驻守。从此之后，城寨就变得人烟稀少。
02
外交博弈下的三不管地带
1912年，中华民国政府成立后，依然坚持对九龙城寨的管治权，延续了清朝的立场，但由于政局风雨飘摇以及艰苦对日抗战，因此其实际上没有能力行使对九龙城寨的权利。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对英国宣战，迅速攻陷香港，为了扩建原名龙津河的启德明渠，就拆毁了九龙城寨的全部城墙，剩下城中的颓垣败瓦。
▲细长的古城墙，日本攻占中国香港时被拆卸
抗战胜利后，不久又爆发国共内战，大量难民涌入九龙城寨栖身，这为刚刚回到英国的殖民统治之中的香港，制造了不少管治上的不稳定因素。
因此，港英政府试图在国民党政府忙于内战而无暇顾及之时，一举解决九龙城寨的遗留问题。
1948年1月5日，香港政府派大批军警武装进入九龙城，强拆民房70余间，并拘捕居民代表。但事件引发中方官民的激烈反应，蒋介石指示外交部除了重申对九龙城寨的管治权外，还对英国提出抗议，严正交涉。
▲图源网络
广州市民亦发起了反英示威，甚至焚烧沙面的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时任广东省政府主席的宋子文与英交涉，拒绝英人在寨城的权利。
另外，在1948年1月7日，广东省宝安县县长王启俊与县参议会议长等人，亲临九龙寨城巡视宣示主权，并支持成立“宝安县九龙城居民福利会”的自治组织，最终迫使港英政府取消拆迁计划。
▲图源网络
于是，经过一番外交角力后，九龙寨城便开始成为了一个非常奇特“三不管”地带——中华民国政府无力管，英国政府不敢管，港英政府无权管。
一直到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取代了中华民国政府，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情况都没有得到改变。
一方面，是冷战时代的中英双方在意识形态上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对抗多而合作少；另一方面，九龙城寨内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各种势力，港英政府每当试图派军警进入，就会遭遇城寨居民的极力抵抗，城寨居民甚至还成立了九龙城人民代表大会，宣称根据这里属于中国管治，英国人无权进入。
03
无政府状态下的不法之地
处于无政府状态下，九龙城寨逐渐沦为三合会活跃地带，成为贩毒、卖淫、赌博等罪恶滋生的温床。
资料显示，截至到1954年，城寨内有154间烟窟（吸食毒品鸦片的场所）、20间妓院、5家赌馆。当时的九龙城寨是外人望而生畏的不法之地。
▲图源水印
虽然这里黑帮势力强大，但寨城内部泾渭分明，自成一套法则，黑帮住在城东，普通居民住城西。贫民、难民们在城寨夹缝中艰苦营生。
由于港英政府当时拒绝为内地医生颁发行医执照，九龙城寨又成为了开设无牌牙医诊所的首选地方。
▲九龙城寨的牙医招牌，图源网络
据统计，城寨曾聚集了高达120多家牙医诊所。由于缺乏政府管控，外加这些牙科诊所收费低廉，即便知道这些诊所不正规，很多低收入人士仍然是源源不断涌入光顾。
▲牙医诊所，图源网络
除此之外，因为不需要办理营业执照以及各种生产销售许可，许多居民便在城寨随意开设商铺、作坊。
▲图源网络
街道上挂满了招牌，食品加工厂、五金厂、纺织厂等作坊甚多，然而废气污水的排放却进一步恶化着城寨的环境。
04
人如蝼蚁的恶劣生存环境
事实上，九龙城寨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甚至有人评价，在九龙城寨，人们没有生活，只有生存。
▲图源网络
首先是城寨内非法扩建、僭建情况严重，2.6万平米的弹丸之地，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栋居民楼。
据华尔街日报的数据统计，九龙寨城在拆毁之前有50000多名居民，人口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190万人，是当时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
▲图源网络
由于占地面积有限，房东们将楼房越建越高，以住进更多的人。违法建筑一层搭一层，整个寨城98%的区域24小时无阳光照射，阴暗潮湿，正午当空也要开电灯。
▲图源网络
超重的人口负荷使得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连基本的用电用水都成问题。
港英政府对城寨不供电，唯一的电力来源是偷接城寨外的路灯电缆，但偷接的电线经常被掐，停电成为了家常便饭。
同时，城寨内乱接电线的现象也非常常见，屋顶到处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天线。
▲左滑查看更多图片，图源摄影师Greg Girard
而在用水方面，城寨里只有一些水井和8条公用水管，但都远离住宅区，而且全在黑帮势力的垄断之下。居民们只能花钱买水，再把水一桶桶地搬到家里。
▲图源网络
另外，在这里上厕所也是个问题，九龙城寨只有两个公共厕所，环境恶劣。有小孩会直接在路边随意大小便，排泄物直接排到城内的下水道里。
▲图源网络
同时，数量庞大的居民生产出数量巨大的垃圾，但城寨里没有专人清理，所以在城寨里垃圾随处可见，让人无从下脚。
直至1963年，城西的居民自发成立了一个自治机构——九龙寨城街坊福利事业促进会，对于改善九龙城寨的环境有了很大的帮助。
最开始，他们轮流巡逻街巷；到了1970年代中期，他们争取到中华电力公司和电话公司为城寨居民提供电、电话线；1977年又向政府争取到派出清洁队清理垃圾等。
由于福利会对城寨贡献很大，该会在居民间有很高地位。居民租房、买卖楼房等皆到福利会登记；居民发生纠纷，也会由该会调解仲裁。发展到后来，这个自治组织还有了自己的通讯报刊。
▲图源网络
而香港的各个慈善机构、志愿团体也开始在城寨中设立养老中心、青少年活动中心、幼儿园等提供公共服务，以改善城寨中的生活状况。
05
城寨最终被清拆改建公园
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同时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关系开始缓和，淡化意识形态和历史问题的争端。而《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也将在1997年到期，英国需要归还新界及九龙半岛的管治权。
1984年，在艰苦谈判下，中英两国最终签订《中英联合声明》，除了租约到期的新界和九龙半岛之外，整个香港岛也交还中国管治。
而对于九龙城寨问题，中英政府也在1987年达成了协议，中国同意港英政府对其进行清拆，迁徙居民。
▲九龙城寨墙壁上的标语，图源网络
虽然九龙城寨被称为“人间活地狱”，但城寨拆除时却遭到居民强烈的反抗，不少居民宁死不走，甚至有人在城寨被拆后愤而自杀。
▲清拆时，居民与警察发生对峙，图源水印
最终在1993年，香港政府用了整整5年的时间，把这片曾经不见天日的高耸楼宇夷为平地。清拆后，香港政府将原址改建为“九龙寨城公园”。
▲九龙寨城公园，图源网络
从前的城市毒瘤，如今成为了香港居民和游客的游憩地。
06
成为无数创作灵感的源泉
九龙城寨虽然被拆除，但其特殊的形态却受到了众多艺术创作者的关注，大量影视、动漫、游戏作品中都能见到这片贫民窟的身影。
在1993年清拆前，成龙就带领《重案组》剧组进入九龙城寨拍摄，还有很多日本专家专程来这里考察，绘制了精细的结构图。
▲《重案组》取景镜头，图源网络
大家熟悉的TVB电视剧《城寨英雄》、刘青云和吴镇宇主演的电影《O记三合会档案》、甄子丹和刘德华主演的《追龙》、都是以九龙城寨作为故事背景。
▲图源网络
电影《功夫》中，周星驰戏仿九龙城寨，塑造了“猪笼城寨”，因为粤语中“九”和“狗”同音，而“猪狗”是一家。
▲图源网络
而对于外国人而言，九龙寨城有一种奇妙的魅力：东方文明的神秘，富有压迫力的巨型建筑，刺眼的霓虹灯光，近乎 100% 的无政府和末日降临般的破败……
这与西方“赛博朋克”概念不谋而合，九龙城寨因此成为大量科幻类作品的灵感来源。
▲《攻壳机动队》，图源网络
日本动漫《攻壳机动队》高度还原了九龙城寨街景，还有城寨上空呼啸而过的飞机；电影《银翼杀手》中未来城市的构建参考了九龙城寨的设定；《环太平洋》里，主角藏身贫民区，做着不可言说的暴利生意，中文霓虹招牌密密麻麻，这里正是九龙城寨。
▲《银翼杀手》，图源网络
除此之外，《南瓜先生2》、《港诡实录》、《幻影幽灵》多部游戏也是根据九龙城寨设计了场景。
尽管这个“罪恶之城”已经消失，但关于这里的奇闻轶事和艺术价值仍继续流传着……
各位自己友，
你在城中村又有过怎样奇遇和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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