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乐队鼓手多年，不甘平庸却开垮过一间Livehouse，他如今如何经营一家独立厂牌？
文｜宋子轩
编辑|阿丽莎
他组过乐队当过鼓手，进过汽车公司做过工程师；他做过企宣，也当过Livehouse的店长；她曾经一边任职演出制作经理，一边经营自己的厂牌……
“这些故事我得从头给你讲起……”
坐在我对面的了子古古，一身黑衣，戴一副框架眼镜，面部冷峻，左臂的纹身十分醒目，“这是牡丹、锦鲤、不动明王还有樱花，去年开始做的，今年4月底刚做完。”了子古古对我介绍他的纹身，我讲起了他当年那些“折腾”的往事。
“我高中毕业就学了打鼓，进大学开始搞乐队，进音乐社、玩音乐节……”或许是因为只是做鼓手的原因，了子古古相继在蘑菇团、十四行诗、Pinkberry、顶楼马戏团做乐手，但在圈外并没有名气。
2006年大学一毕业，他就去了一家合资的汽车零配件公司做工程师。为什么能去做工程师，了子古古的专业不是英语吗？他干了一杯清酒，笑着解释：其实英文专业毕业以后，什么工作都能做，当时汽车行业还不错，家里人就帮忙介绍我过去了。”
不过，热爱音乐的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鼓手生涯，他先后跟着不同的乐队参加了张北、草莓、迷笛、热波等音乐节。“全国叫的上名字的音乐节我都去过，河北易县音乐节我也去，哈哈。”
在汽车公司已经干了两年后，了子古古觉得这种生活实在是浪费生命。2008年，他开始寻找与音乐相关的兼职机会。“在我退出蘑菇团乐队之后，他们签了索玛，主唱就帮忙介绍我过去做了企宣。”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了子古古不仅要在汽车公司上班，下了班之后还要去索玛打卡。
2009年下半年，机缘巧合中，了子古古参与了上海MAO与索玛音乐的项目，出去考察学习了日本运营Livehouse的经验。回来之后，了子古古就成为了MAO的第一任店长。
“做这个店长我还是挺有自信的，因为我英文能力还可以，自己以前也搞乐队，设备都了解。”了子古古回忆，“当时的调音师是个日本人，特别懒，所以每次都是我跟国外的乐队聊完，再告诉它怎么弄。”
当着店长，喜欢折腾的了子古古又马上就做起了自己的厂牌——竹露荷风。“当时在MAO有那么好的资源，认识那么多的公司、乐队、厂牌还有品牌方，我就想干嘛不自己做一个厂牌，我就做了。”如此一来却让MAO的投资方也就是索玛的老板有些不满，而当时心高气傲了子古古，在店长岗位仅仅待了一年半后，就选择了离开。
不过，当时的他却并没有想到一番波折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
退出MAO之后，了子古古找了两个朋友一起凑了120万开起了自己的山海Livehouse。“当时MAO的容量是800到1000人，育音堂是100到200人，但很多乐队没有达到能去MAO演的那个级别，但是300人的观众又放不下，我们就决定搞一个中间量级的Livehouse。”
当然，了子古古当时也并不满足仅仅做Livehouse，他还在楼上隔了一个小间做录音棚，计划背靠自己的厂牌做录音、演出、经纪的一条龙服务。
“我当时太乌托邦了！“聊到那段经历，了子古古满满都是“经验教训”。
“当时没有拉投资找赞助方的概念，什么都自己来。”了子古古分析，当时Livehouse的房租是一个月9万，虽然收支能勉强打平，但他们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把投入的资金赚回来，用他的话来说，此后公司的“宫斗大戏”就此开始。
由于Livehouse经营并不如预期顺利，了子古古说，在低潮期，不再信任他的两位合伙人甚至偷偷卖掉了公司的设备，背后也在鼓动其他员工弃他而去，如此的勾心斗角经历了半年，极为痛苦。“为此，我人生第一次进了法院，后面场地的违约金也都是我赔的，损失了50多万。”
吃到苦头的了子古古不得不调转船头，转变了自己的经营方向，放弃了重资产的Livehouse业务，决心还是先从轻资产运营的厂牌经纪入手。此后，了子古古专心地做起了竹露荷风这个独立厂牌。
在山海倒了之后，了子古古不得不去北京歌华莱恩上了两年的班，远程操控竹露荷风。
用了子古古的话来说，那两年的经历对他对团队都至关重要。因为他的职位是演出制作经理，先后接触的都是像Jason Mraz演唱会、BIGBANG在北上广的巡演等一些顶级的演出。
“我当时就是负责跟Production Manager对接，看他有什么演出的技术要求，我再和本土的制作供应商沟通。负责跟所有灯光音响舞美，现场负责搭建的工人打交道的角色就是我。”
仅仅两年时间，了子古古成长惊人，他见识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也把在歌华莱恩所学到的知识和经验带给了自己的团队和艺人。“后面公司做的演出，在制作上特别考究，制作全是我自己盯，想要提高票价就必须要把现场演出的体验提高，要不然永远都是50/60块的票价。像蛤小蟆做前一张专辑发布会的演出，我们就用了3D mapping（3D投影技术），找了中国美院的学生跟他们一起探讨方案。”
在2014年底公司成立5周年之际，该公司还承办了“普普亚洲超级偶像盛典”，邀请了包括金钟国，神话，SHINee、Infinite等多组韩星出席参演。
除了演出制作，了子娱乐还做起了海外艺人预定的B工作。“因为我们吸纳了歌华莱恩这样的团队，与国外的Agent建立起了第一手的关系。而且我们知道该如何跟他们沟通。在中国做一个演出是非常复杂的，政府、公安、消防的公关工作，你要用怎样的供应商、安保公司，如何去跟票务公司谈，很少有团队可以做到这些。”
了子古古解释说：“竹露荷风这个厂牌占占公司10%的营收都不到，了子娱乐其实是一个娱乐公司，前两天我们在韩国也把公司注册完了。主要的业务就是演唱会、音乐节制作的制作和落地这一块，包括艺人经纪、演出服务。这才是我们的大头，大概占了公司90%，赚到的钱再补充到竹露荷风这边。”
了子古古：开这个厂牌是因为市场有需求才开的，一开始就是帮乐队接活，因为我有资源和客户，有音乐节的人脉，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是赚钱的。不过我一直也在想，不管你有没有投入金钱，做独立厂牌也是一件入不敷出的事情，因为它投入的时间和回报是不成正比的，时间也是成本。而且，由于目前独立音乐市场的产值和规模还很小，音乐人为厂牌还创造不了那么大的价值。
但是我自己也是做乐队走过来的，我明白我对这帮音乐人是有责任的。塑料巧克力的唱片我们投了10多万元，找的都是非常好的制作人；蛤小蟆的唱片我们甚至找的是阿黛尔的母带工程师。我们如此不计成本，就是要做一个名片，让大家知道竹露荷风的品质是可以的。
而且，我们总想多扶持本土优秀的音乐人，给他们看到一点希望。如果连我们都不做，那就没人做了。在上海除了我们，没有一家还在投钱为音乐人发唱片。
了子古古：除了我们，上海叫得出来的独立厂牌恐怕只有“瓦兹妙赞”和“天线音乐”，跟北京完全没有办法比。艺人经纪和版权业务能带来的营收屈指可数，如果在上海做独立厂牌但内容只是独立厂牌，你是没有商业模式的，是不成立的。
本身南方的音乐环境就不好，音乐人的素质就不高。就像做饭，如果食材太少肯定做不出一道好吃的菜来。李志在南京就算是独一无二的案例了，陈粒是我师妹，出来也跑去北京了。
不过虽然上海没有音乐文化的土壤，但商业环境更好一些，更容易找到商业演出，拿到品牌赞助。Vans、匡威、Monkey、化妆品等等品牌公司的总部都在上海。
北京是乐队多，客户少。上海刚好相反，乐队少，客户多。
了子古古：我一直也在积极学习，了解这些事情。去年也有一些投资机构开始主动接触我们，包括两家互联网公司，还有商业地产公司。身边的人也都在劝我，让我快速资本化。
但我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自己生产内容，有造血能力，这就是我想要的，资本进来我还要考虑这个钱该怎么花，哈哈哈。
厂牌在中国只可能有一到两家成功，其它的厂牌不可能有自己的商业模式的。树音乐拿到了钱又怎样？众乐纪、新乐府拿到了钱也是项目拿到了钱，不是十三月有了商业模式。还有的厂牌进行全国巡演，就为了刷一个流水，做一个模式出来，第一轮自己投钱做完保个本，流水一两百万，然后跟投资人说你给我500万，我能把流水刷到1000万。
资本进来有会有对赌协议，有营收的要求，但我做这个本来就是慢公司，现在我做10个艺人，但未来我做100个艺人不一定就有10倍的产出。除非他们非常认可我们的模式，战略入股我是接受的，像复娱投摩登那种。但如果你是要投资回报率的，那就不用考虑了。
了子古古：内容，一定是内容。现在是平台多，内容少。所以现在我们不停在做的就是内容。现在除了版权的积累，艺人作为IP会有更多元化的开发。以前都比较局限只有演出，现在我们也办讲座和分享会。
安来宁写的东西还被韩寒的ONE推荐了好几次，蛤小蟆形象好，拍了很多其他品牌的广告同时也做直播。现在互联网的渠道太多了，艺人的二次利用和二次开发是非常重要的。
了子古古：现在有几种签，独家经纪签、独家版权签，还有一个就是全约。签版权没有标准，歌好就行。签经纪的话就是要聊得来，签了经纪就像结婚一样，不能离婚的，一旦离婚就是两败俱伤，这种签就比较慎重。
竹露荷风各种约加起来可能有15至20个艺人。我们海外的资源很多，包括像韩国、法国都签了不少。法国看重的是版权，韩国看重的是经纪。
目前，大概签了四五百首韩国的独家版权。法国的电子乐很火，我们就从DJ这一块入手签艺人。我们以后做大了，可能在了子娱乐下面，做跟竹露荷风同级的嘻哈厂牌，EDM厂牌等等，可能要把上海的一些组织，厂牌直接收过来。
了子古古：以前乐队签厂牌或者厂牌签乐队，都是一个时髦的事，艺人要的是归属感，他们会觉得自己有了帮派。但是接触了两三年，才知道哪个厂牌真正在为艺人做事。很多厂牌做起来了，但该帮艺人做什么事情，没有规范。
一个厂牌就是一个公司，你要有KPI，比如乐队视听量要达到多少才是一个成功的厂牌等等。厂牌的专业度要体现！
而且，现在艺人对个性化的要求越来越高，像蛤小蟆就需要我们配合她做很多视频的拍摄，因为形象好，她在美拍上很火，QQ全民K歌也要找她，所以我们要帮她策划一些直播内容。塑料巧克力，其中有两个韩国人都是多栖发展，一个在拍电影，一个能做DJ，我们就要为他们多栖去联系资源。虽然系统规范化的流程要有，但是还要根据每组艺人的特点和个性化的东西去做。
了子古古：团队的员工素质一定要跟上公司的发展步伐。因为从业人员的素质决定了整个行业的发展。音乐行业之前一直没有专业的人，大家都是半路出家，很多都是乐手，做到一定程度可能还OK，但是再往上就不行了。
其实整个行业都存在这样的问题，目前整个演出行业不缺钱，甚至不缺好的项目。但是很多项目拿下来没有人可以做落地。很多公司只知道我要BIGBANG，我要Rihanna，但不懂怎么去跟人家谈，谈下来主办方承办方又没有好的执行。
我有一个专门的全英文PPT就是讲如何在中国做一个音乐节的，给科切拉这样的音乐节看，在中国必须这么做才行，所以你必须找我这样的团队帮你去执行，否则按照国外那一套是行不通的。你想什么时候开票，该什么时候就进行报批，其它团队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了子古古：我对我们的团队是非常自信的。不夸张的说，我都不屑跟上海其他的厂牌去竞争，看他们团队的成员素质就能知道整个厂牌的水平。
我们公司的福利很好，一年一次境外旅游，去的都像是Summer sonic这样级别的演出，我就是要给我的团队带来刺激，让他们学习国外顶尖的演出。而且，所有跟工作相关的培训学习公司都全额报销，英文、调音、技术制作、经纪人、设计、视频剪辑，只要考到证或者取得什么成绩，都可以报。每周还有我们的英语日和分享日。
而且我们每个人都是有KPI的。如果你是做版权、经纪的，一年接多少活，我们对接媒体和演出的都有通告单。做版权发行的，各个网站上的音乐数据可以拿来参考。一般来说音乐公司很难制定KPI的标准，但我们一定都要把这个标准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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