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关系持续紧张，民间流言、爱国抵制、商家炒作与韩国流行乐的全球化
文 | 李禾子
校对 | 赵星雨
编辑 | 安西西
3月6日深夜，在韩国首尔以南约70公里处的美国驻军驻韩国乌山空军基地，“萨德”导弹系统部分装备运抵。一时间，“萨德”又成了中国老百姓关注的焦点：微博相关话题阅读量迅速破亿并跃至热门话题榜榜首；关键词“萨德”的百度指数也在3月7日达到高峰，几乎接近70万……
随着“萨德”部署行动的开始，中韩关系迅速冷却至冰点。实际上，近来中韩政治关系收紧也迅速影响到经济和文化领域。
经济方面，韩国一直高度依赖中国经济，数据显示，中韩贸易额对韩国GDP比重曾一度超过20%，2016年仍高达18%，贸易差额则直接贡献了4.5%的GDP。然而，3月8日，韩国IBK经济研究所在《中国国内反韩情绪的扩散和影响》的报告中推测，因“中国的经济报复还在持续”，韩国对中国的商品出口将减少5%，中国游客将减少20%，韩流文化信息产业出口将减少10%，韩国经济所蒙受的损失将达到76.9亿美元（约8.8万亿韩元,以附加价值为标准）。
以韩国SM公司为例，该公司在2016年11月还保持着每股约181.8元的成交价，而在2016年11月底第二波“限韩令”之后，其股价跌至每股约121.2元，跌落30%。当然，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爱国青年们的抵制与无良商家的炒作
敏感时刻，乐天集团中国官网2月27日和28日遭到网络攻击，韩国警方认为，官网瘫痪可能是中国黑客发起病毒攻击所致。
3月11日，微博实时热搜榜第一位出现了权志龙，但起因不是发唱片或开巡演，而是网络上疯传的一篇关于他的文章，文章中提到权志龙有如下言论：如果祖国需要我，我将参军来打中国人。
从截图判断，这篇文章由名为“全球娱乐聚焦”的企鹅号发表于当天的手机腾讯网。不过当音乐财经再次打开该文链接时，却发现这篇文章已不明下落。虽然文章真实性尚待考究，但我们却可以真实地看到该事件所引发舆论的“蝴蝶效应”。
“志龙，拜拜，国家面前无偶像。我们的距离就是国家的距离。”
“我可能要暂时终止喜欢你了，我更爱我的国家。”
在权志龙微博留言中出现了一些类似的抵制言论。曾经在《甄嬛传》中饰演安陵容丫鬟宝鹃的演员梁艺馨也在微博针对这篇文章发声：“还有多少中国人觉得他长得帅？他是偶像？真可笑，中国没帅哥了吗？还是缺偶像了？我从始至终都觉得长的好丑，太丑，非常丑！权志龙麻烦请不要再来中国，谢谢，走好！”。
这条微博引起了权志龙重度歌迷的不满，梁艺馨被批“三十八线演员蹭热度”、“红了要谢谢权志龙”。也许是出于权志龙歌迷的压力，这条微博不久即被删除。
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文化爱国运动。早在上月月初，萨德系统的部署宣布开始磋商之时，韩国《中央日报》就爆出中方文化产业相关人士已口头下达指示，要求禁止使用韩流内容，还要求禁止中方与韩国共同制作或合作制作等。这一被坊间称作“限韩令”的指令虽未被官方明确提出，但包括音乐、影视在内各个娱乐产业的分支均实际上均已受到波及。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音乐类综艺节目《歌手》，曾经的《我是歌手》疑因“限韩令”未拿到音乐类节目牌照而被迫退出了黄金档，在大幅修改后改到了周六22：30分播出。与此同时，诸多韩国明星也因此遭到了中国市场的抵制，上节目被打马赛克、演唱会接二连三被取消、参演电影电视剧统统不允许播出，遭遇换角命运的韩国明星也是不胜枚举……
从官方禁止到民间自发只差一个引爆点。直到3月6日，文化届的“爱国运动”才真正开始迎来全民性爆发。首先是各大视频网站全部下架了韩剧及韩综，以声援国家和民众，比如先前买了很多韩剧版权的爱奇艺，其2017年电视剧的韩国分类下，搜索结果是一片空白。没有谁愿意冒着被口水淹死的风险赚钱，各大字幕组也纷纷表示要暂停更新一切韩流节目……
受到波及的还有游戏产业，3月9日，据国外手游资讯网站Pocket Gamer报道，中国已暂停了对韩国游戏的审核，所有韩国IP改编游戏纷纷被下架。不过对于“爱国”民众来说，最直接的当然还是在各个韩国明星的微博留言。这倒是幸福了中国娱乐圈的鹿晗、张艺兴们。
不过，音乐财经曾观察到在北京大小地铁站，权志龙做代言的某国产品牌洗发水广告依然出现在了巨幅广告展板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从权志龙的巨型人像前走过，似乎丝毫没有将眼前这个长相帅气的男子和限韩令乃至“萨德”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利用了普通民众对与政治相关的传闻、流言及新闻缺乏理性判断能力，很多无良商家纷纷借机炒作。
同样是在3月11日，“中国游客赴韩游拒下船”事件一时间又成为了各大媒体追逐的焦点。这天，一艘载着3400名中国游客的名为“赛琳娜”号的邮轮在下午1：30抵达济州岛，但面对港口停泊着的80多台大巴和多位韩国导游，这3400名中国游客却并没有选择下船——就像一般网民会做的那样，他们选择了用“拒绝”作为自己表达爱国情感的方式。
随后，“大量游客韩国拒下邮轮”的微博话题阅读数猛增至1.3亿，头条新闻发出的“中国游客在韩国拒绝下船”的新闻点赞数同样达到了40万次。然而，这3400名中国游客的行为在后来被证实为是一次集体营销——他们都来自一家湖南的直销公司绿之韵集团。
人群常常意味着流量。绿之韵集团的这场炒作让人想起2013年中日钓鱼岛争端时，不少餐馆和商店门前都拉起了诸如“保卫钓鱼岛”的横幅，顺带还推出了诸如喊出“喊出钓鱼岛是中国的打9折”之类的促销活动。这时已经难以区分他们“爱国”的真实性，他们的行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打着爱国旗号的商人们无疑最精明。
政治议题在今年格外敏感，特朗普上台的黑天鹅事件对全球政治局势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目前正在举办的SXSW上，我们看到本应以科技为主角的音乐节，却被因特朗普上台而产生的一系列种族和移民问题抢了风头，有点变了味。并且在一些政治议题中，讨论美国如何重新崛起，中国到底会不会搞砸全球化都是被关注的焦点。
Hugh Forrest
在本周，SXSW甚至将举办20场主题为“特朗普治下科技业”的研讨会。虽然SXSW对政治议题一向毫无保留，但因特朗普上台，这些政治议题的受关注度明显要高于往年。SXSW的策划编排主管Hugh Forrest也表示，“我希望（美国）新政府重视他们目睹的现状，倾听今年活动的声音。特朗普的科技与创新政策还有很多问题悬而未决。”
不少与会者都表达了对Forrest观点的支持。一位业内大佬就表示，“政治在美国社会各方面都占据核心位置，所以，对特朗普这么有争议的总统会成为SXSW的一大关注焦点，我没感到意外。”另一位权威人士则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反正无论如何，大多数研讨会都要谈论特朗普，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作为正式议题？”
一个音乐＋科技盛会将过多的关注点都集中于政治，可能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适当放弃中国市场，还有欧美和东南亚？”
韩星在中国的市场存在大量泡沫和投机，国内演艺圈对此现象早有不满和批评。
在今年两会上，演员张国立提出花高价抢韩星来拍戏，失去了应有的文化自信。张国立也曾屡屡在公开场合批评韩流当道： “电视台一时间涌入大量韩剧与韩国综艺，投资者一味迎合，花高价抢韩国明星拍戏。这不光是对国家资源的严重浪费，久而久之还会成了文化入侵的帮手，这种做法既有失我们应有的文化自信和担当，也因此容易导致我们的孩子们欠缺对民族文化的时代认同。”
不过，韩国娱乐产业并没有因为在中国市场大获成功而偷懒，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加快扩散到其它市场，摆脱对中国市场的高度依赖。电影、音乐、演出等娱乐文化产业层面的内容，正全面发展成为韩国输出海外最具竞争力的产品，下一步的重点很可能是东南亚市场，那里乏味及落后的娱乐业正在等待更多更好的内容。
很多韩国专家最近也频频在公开讲话：“娱乐圈应适当放弃中国市场，将目光转向香港、台湾、菲律宾、新加坡、印尼等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以及美国、加拿大等北美市场。”
2017年1月15日，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和韩国文化产业振兴院公布的初步数据显示，2016年韩国内容产业的销售额同比增长5.7%，达105.2万亿韩元。其中，内容产业出口额同比增长8.3%，达63.1亿美元。虽然去年下半年中韩关系收紧以来，韩国内容产业输出受到波及，但尚未完全反应在数据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韩流的“扩散”。
目前看来，韩国流行乐在海外市场拓展的成效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韩国歌曲MV在YouTube突破1亿播放量便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
“韩流是世界性的”其中一个证据便是YouTube上迄今为止播放量最高的MV——鸟叔2012年的单曲《江南Style》，播放量高达26.68亿。
而同样是YouTube上的MV播放量，继2017年2月少女时代成员金泰妍的《I》成为她第六支在YouTube上破亿播放量的MV后，GOT7于2015年年中发布的《Just Right》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成为这个组合第一支YouTube播放量破亿的MV。到目前为止，除了鸟叔和泰妍，在YouTube拥有破亿播放量MV的韩国艺人及组合有：少女时代、BIGBANG、Super Junior、EXO、BTS、2NE1、f(x)、TWICE、BLACKPINK、泫雅、权志龙。
泰妍
韩国歌手在Billboard的表现同样强劲。就在昨天，韩国女子组合GFriend的新EP《The Awakening》空降Billboard全球专辑榜（World Albums chart）的第五位，是GFriend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同样也是本周榜单表现最好的K-pop专辑。
而在3月8日，泰妍的新专辑《My Voice》更是空降该榜单的第二位，该专辑同样位列Billboard新进专辑榜（Heatseekers Albums）的第19位，这也是泰妍第三次打入该榜（这份榜单中的韩国歌手相对全球专辑榜要少很多）。更早前的2月21日，韩国六人男子乐队DAY6的单曲《You Were Beautiful》更是打入了Billboard全球数字单曲销售榜（World Digital Song Sales chart）的第三位，是截至2月25日的一周内美国销量最好的韩国单曲，也是DAY6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英国《电讯报》（The Telegraph）曾将韩国娱乐圈的明星称作中韩外交事件中的误伤者。尽管在中国，韩星们的收益受到冲击，但他们在跟自己相关的周边产品上的收益依然非常可观。例如：法国时尚珠宝品牌Agatha Paris就与EXO合作为其粉丝打造了价格高达35万韩元（303美金）的EXO主题手提箱，依然是一经上架便被一抢而空。购买了这款手提箱的一位歌迷说道：“这个手提箱从品质上讲出乎意料的高，尤其是箱子上EXO的三个字母非常漂亮，就像是歌迷之间的神秘暗号一样。我会把它作为我放置其他EXO周边的宝物箱。”
BTS的一个周边套装也已经在2月份上市，包含一款背包和一款手提箱。TWICE更是跟LG合作推出了一款针对男性歌迷的蓝牙音箱，并且还会赠送预定了这款音箱的歌迷一张签名CD。据LG官方消息，这款音箱在预售开始后50分钟内便宣告售罄。
这也印证了Soompi（一家创办于1998年的英文K-Pop网站）从韩国明星周边产品销售商那里得来的消息：“当你跟一个明星或一个组合合作一款产品时，你收益的一部分是非常有保障的，虽然收益的多少取决于具体产品，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半数的产品会很好销售。EXO、BTS以及TWICE的粉丝们购买力都非常强，一年达到100亿韩元（870万美元）的销售额是极有可能的。
此外，音乐财经同样了解到，仍有不少中国音乐公司正在同韩国公司协商购买版权事宜。政策收紧成了这些公司“屯版权”的大好时机，他们期待着有朝一日政策放开之后，能从这些韩国版税大赚一笔。虽然风声正紧，但这些公司之间的沟通依然积极。
某厂牌主理人就向音乐财经透露了他们正在打的算盘，“萨德事件对于生意来说的确是有影响的，先把版权这块走起来，等政策放开了再把乐队带到中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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